《左眼不看，右眼不见》独逸语

7、第07章 入学

　　刘洋辉和颜夕两人坐在出租车的后座上，一路无话。刘洋辉看着车窗外倒退的景色，想起颜夕的右眼以及颜夕对他说的话，心情异常沉重。
　　在手电筒的照射下，颜夕幽深平静的右眼眶内，里面的东西像是被什么唤醒了般，剧烈地活动起来。一条条血红的细丝，像虫子在不断扭动抽搐，有些甚至还冒出了眼眶外。
　　“这，到底是什么？！”刘洋辉呆了，这实在是太诡异，太恐怖了。
　　“我不知道，医生也不知道，我甚至无法安装义眼。”颜夕淡笑道，“洗澡的时候水会流进去，有时候睡觉虫子会爬进去，水的话低下头它自己就会出来，虫子得用棉签对着镜子从里面撩出来。我还记得第一次是一只小蟑螂爬进了里面，我一个人弄了很久。颜夕面无表情的述说着这些令人毛骨悚然的经历，听得刘洋辉直起鸡皮疙瘩，心中也越来越同情这个少女。右眼没了的时候，她还只是个九岁的孩子，刘洋辉想象不到，这些年她是怎么熬过来的，换做是小时候的自己恐怕会直接被吓疯。外表柔弱，内心强大，这是刘洋辉对颜夕的第一个认识。他暗自下定决心，要把那个颜夕口中的那个“眼睛小偷”揪出来，绳之于法。
　　刘洋辉一直把颜夕送到家门口才安心离开。而赶回警局的艾莉接到了一个出差通知，她在省局工作时最后处理的案件被接手后现在终于有了进展，但急需艾莉的协助，艾莉今晚就得动身去省府。艾莉很在意颜夕的案子，但是省局的这个案子她也十分在意，就是因为这个案子，艾莉才会从省局发配到市局的。她做事从不喜欢半途而废，这个没解决的案子一直是她的一块心病，她必需回去解决。但颜夕的案子也刚有了进展，不能停止调查的脚步。于是她从警局出来后便火急火燎地赶回宿舍，简单地收拾了点行李，然后就给刘洋辉打了个电话，告诉他自己要出差，让他继续跟进颜夕的案子，王君帅的新地址可以找局里的顾晓梅查，说是艾莉让她查就行了，案情有新的进展就发短信通知她。刘洋辉接到这个电话时头很大，艾莉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自己要独自承担这个诡异的案件，说实在，他的心里有点慌。艾莉很快就挂了电话，刘洋辉整理了一下心情，打起精神后又拿起颜夕的案宗，研究了起来。
　　新元2013年，英国时间8月29日下午4时16分，身在伦敦的式晨在看到一张照片后，整个身体禁不住颤抖。那是式晨热爱摄影的表弟发给他的一大堆普通照片中的再普通不过的一张照片，里面的内容只是一大群人在朝葵市内最大的公立图书馆后院的葵园赏葵花的盛景。但是角落的一张侧脸吸引了式晨所有的注意力。看着那张在优雅微笑的侧脸，式晨抖动的嘴唇吐出了7年里无时无刻不折磨着他的三个字：“阿尔法。”
　　新元2013年，北京时间9月2日。今天对颜夕来说是一个重要的日子，至少在她父母眼里这是一个对她很重要的日子，那就是颜夕正式进入于天熙中学，成为一个高中生。昨晚，颜母把颜夕的新校服熨了又熨，力求没有一点褶子，颜父语重心长的和她讲进了新学校的要注意的事项，颜奶奶则在一旁使劲问颜夕明天早餐要吃什么，颜夕一一应答了他们。
　　穿起平整的新校服，扎个清爽的马尾，吃完奶奶精心准备的早餐，颜夕便出门前往自己即将要度过三年的学校。
　　没有樱花飞舞，也没有浪漫邂逅，这学校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普通。普通的教学楼，普通的高中生，除了公告栏处挤满的一大群吵嚷的新生。
　　“啊，我到底被分在哪个班啊？怎么没有看到我的名字啊！”学生甲急得跺脚。
　　“哎呀，别挤我！”被挤成一团的学生乙挣扎着。
　　“妈呀，怎么有两个我的名字？”学生丙一头雾水在原地打转。
　　······
　　就在新生们喧哗不已的时候，几个右手带着红色臂章的学生走了过来。其中一个戴着黑色棒球帽的男生站在公告栏前，用扩声器大声说道：“各位新同学你们好！我们是学生会的工作人员，为了让所有的新生在新的一天能有一个愉快的入学体验，我们特地到此指引各位，请大家稍安勿躁，先安静下来。现在我们手上有纸质版的班级安排表，大家有需要可以过来拿，人手一份，不要多拿。”
　　说完，新生们便涌上去拿表。
　　“好了，现在请拿到表格的同学仔细看自己所在的班级号，然后大家可以到那边，那个拉着学生会横幅的地方，那里有个写着班级号的地方，大家站在自己班级号的地方，等我们的工作人员点名后就会带领你们到自己所在的班级。”黑帽男生继续说道，还用手给新生指了指方向。
　　颜夕拿道表格后，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名字，一年C班。根据黑帽男生的指示，她很快就找到了集合的地点。她到的时候，集合地已经有好几个人了，没多久集合地便站着3、40个人。接着，一个洪亮的声音开始点名：“陈璐璐，柳芳······”颜夕顺着声音看过去，一下子就找到了声音的主人。
　　那是一个高大的男生，目测过1米8，皮肤健康，长相阳刚，眼睛不大，但炯炯有神，紧抿的薄唇加上瘦削的下巴，五官透着股帅气，剑眉斜飞，隐隐透着威严的气势。让人不由得多注视几眼，好些女生还看红了脸。
　　点完名，男生说了句：“你们跟我来。”便没在与这群热情的新生做过多的交流，期间对于别人的搭讪，他也只是礼貌的回答两句。很快那些搭话的人失了兴致，就不再开口，安安静静的跟着。
　　教室并不远，从集合地走来只是10多分钟的路程。教室很大，桌子都是按照一人一桌摆好的，学生们按照座位表坐好后，就开始了叽里呱啦的交流。带路的男生见没什么事了，正打算离开，一个胆大的女生问道：“可以告诉我们你的名字吗？”此话一出，整个教室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男生也沉默了几秒，最后还是报出了名字——杨驰。
　　杨驰离开后，教室又开始吵了起来。颜夕闻着从窗口飘来的淡淡的葵花香，恍惚间有种回到家的感觉。她其实很怨念，她很想坐窗口的位置，但是现在确只能隔着两排座位遥远的望着。不知是否感觉到了颜夕的怨念还是误会了颜夕注视的视线，坐颜夕旁边的女生羞涩地和颜夕笑了笑，然后扭捏地和颜夕搭话。
　　“我叫祝馨宁，你呢？”女孩怯懦的说道。
　　“颜夕。”颜夕淡淡的应道。
　　“很好听的名字呢。我，我刚来，谁都不认识，我希望我们可以好好相处呢。”祝馨宁笑了笑，眼神因为害羞不停地瞟向别处。
　　颜夕对眼前这个看似娇羞的女孩无感，没有深交的打算，便给了个招牌回答：“嗯。”
　　祝馨宁听到颜夕的回答后脸上绽放出一个明媚的笑容，差点把颜夕给闪瞎了，接着也重重地“嗯”了一声。
　　班主任来了以后，学生们迅速的安静下来。看到这个反应，这个看起来老实呆板的中年男人满意的点点头，然后来了个自我介绍：“我姓章，名超仁，大家可以叫我章老师。”台下突然有人噗地笑了一声，这位章老师脸不悦地拉了下来。但他没有跟那个学生计较，继续道：“现在轮到大家作自我介绍，互相认识一下。”于是，学生们轮流走上讲台，来了各式各样的自我介绍。
　　颜夕自我介绍很简单，就一句我叫颜夕，请大家多多关照就没有了。有些爱玩的人觉得颜夕话太少了，就想逗她多说几句，就问颜夕：“颜夕同学，你的眼睛怎么呢？受伤了吗？”
　　“不是。”颜夕淡淡地答道。
　　“那为什么用纱布捂着啊！”
　　“那是因为，”颜夕顿了顿：“被人挖了。”
　　颜夕说完后，整个教室有陷入了沉默，大家很默契地闭了嘴。刚才提问的人也很后悔自己干嘛问这些问题，戳人家的伤口。一些学生开始用目光谴责问话的那两个人，更多的学生则同情地看着颜夕。颜夕心想：解决了。
　　从走上讲台的那一刻起，颜夕便感觉到了几道不善的目光。颜夕可以确定她无由来的被人看不顺眼了。人其实很幼稚，他们会因为你身上的某个点，不喜欢你，否定你，甚至演变成我讨厌你，无论你做什么，在他眼中你就一个碍眼的存在，你所做的都是矫情的，做作的，装出来的。但颜夕知道，要改变这些人对她的态度很简单，让自己不幸。人一直是自以为很有同情心的生物，如果他对你的第一印象就是你的不幸，他以后看待你，对待你都会为你打上需要保护者的标签，而实际上这样子的对待只会让不幸的人时刻记着自己的不幸。就算那个人一开始不喜欢你，在得知你很不幸后，就会抵消了那份不喜欢，即使他不会同情你，也会碍于别人的同情而不得不区别对待你。
　　颜夕觉察到这点，并不时利用这点规避麻烦。她从不介意自己没了右眼这件事情被人知道，即使是被打上残疾人的标签。她从不觉得这个是什么秘密，就算没人知道她失去了右眼，但是也改变不了发生了的事实。残疾人就残疾人吧，只要能因此获得优待，平静地生活，不用去应对那些莫名其妙的人，她不在乎别人用什么眼光看她。她的伤痛在7年前已经被挑起了无数次，导致她养成了对周围的人和事麻木的态度，不是这样，她恐怕也会被别人逼疯，被自己逼疯。
　　“好了，颜夕同学你先坐回去，我希望刚才的那两位同学能自己找机会主动和颜夕同学道歉。还没轮到的接着。”章老师说完后，陆续又有学生上台做起了自我介绍，气氛又活了过来。
　　颜夕没有心听，托着腮对着窗口发呆，感觉到一旁的祝馨宁盯着自己的眼光很不舒服，颜夕看了她一眼，祝馨宁接到颜夕的回望，一脸复杂的扯了个笑。颜夕没理她接着望窗发呆。
　　今天，那颗向日葵会在傍晚开吗？颜夕想，大概不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