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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大夏,芙蓉,昌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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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突然传来这个声音,萧和赶紧站了起来,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父皇”,李承欢却还坐在原地没动。直到景帝再开口:“为师的都目无礼法,还怎么教学生遵理循礼呢?”
于是李承欢站起身来,深深叩首道:“臣李承欢——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太傅请起吧。和儿这段时间,可有听先生的话?”
“先生说的话,和儿都记着。”
“哦?那你记住了哪些?说给父皇听听。”
“每天卯时起床,吃饭不能只吃肉,不吃菜。抄书之前要洗手,不能挥霍笔墨,写完之后,要整整齐齐叠好。午时要跟着先生跟东宫的花草问好……”
“嗯?”景帝一挑眉,“跟花草问好,这倒有趣。先生教你怎么说?”
“你们昨天见过我,今天我又来了,明天还会来的。”
听着萧和一板一眼地把这些话说出来,李承欢自己竟也觉得好笑。只是那一位长久沉默,他便也没有出声。
良久,景帝才一声轻笑,说:“那花草有跟和儿问好吗?”
萧和点点头,说:“有的,父皇,它们会跟我点头和招手。”
“那明天,父皇也跟你一起去跟它们问好。”
李承欢抬起头来看他,萧乾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是一种他没有见过的别样的温柔。直到这个时候,他仿若才真正意识到,眼前这个孩子是他的儿子,是他血脉相连的骨肉。父与子之间,有一个外人所介入不了的世界。
萧和眨了眨眼,问:“父皇明天早上也会来么?”
“不,”萧乾说,“父皇今天不走了。”
说着,萧和突然挣开自己父皇的手,一溜烟儿跑进长乐殿里去了。正在两人不知所措的时候,他又捧着一卷书跑了出来,递到李承欢面前,说:“先生,快教我读诗,读完诗,和儿就带父皇去睡觉。”
李承欢笑着接过书,却是说:“今天先生不教了,让父皇教你。你要让父皇教你在书上看不到的诗文,明天你再教给先生,好不好?”
萧和乖乖点头,像是在承诺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一样,随后就拉着他父皇进了长乐殿。李承欢在殿外站了一会儿,他们之间,当真已经没有一句多余的话可说了。然后,就默默地走开了。
就这样,你是君,我是臣,多好。
第二天早上,景帝带着皇子萧和去坤和宫给太后请了安,然后回东宫来。萧和被荷棠姑姑领去和宫人们玩儿,东宫这些小宫女们对这个小娃娃还是很有耐心的。
李承欢在房里写字,门外太监呼了一声:“皇上驾到——”于是他赶紧站出来,跪下行礼:“微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
“谢皇上。”
“在孤面前,太傅为何总是低着头?难不成,孤真的长得……有碍观瞻?”他话尾声音轻轻上挑,李承欢猛地抬起头来,景帝却又在这个时候别开了眼,经过他身边转到了书桌后面,翻看起他刚才写的东西来。
一看之下,才知道李承欢写的并不是诗文,也并非政论。通篇出现得最多的,是“和儿”二字。
“二百四十八年九月二十一日,夜观星斗,和儿问先生道:‘人之始祖受教于何人?’先生答曰:‘受教于万物’。”
“夜,景帝宿长乐殿,教诗文。”
“九月二十二日——”
景帝往前面翻了翻,从李承欢入宫之日起,萧和每一日的言行都有记录,俨然一本起居注。看到最开头,他才知道萧和曾经怎样捉弄了这位先生,而他们之间的相处也不尽是他昨晚所见那般,师者师也,生者生也。
“你还教他煮粥做饭?皇子的饮食起居,自有宫人伺候着,你何必费这个心?”
“和儿在宫里自然有人伺候,可若是有一天他不在这儿了,没有伺候的人了,至少自己不会饿着自己。”
景帝想了想他这话,然后笑了笑,说:“你倒是想得周到,可未免也太周到了一点。”
“皇上要是对臣的教法有异议,大可给皇子换一个更好的老师。”
李承欢若是不想饶人,嘴上绝对不会对他客气。
景帝板下脸来,说:“你非要这样跟孤说话么?”
李承欢低下头,恭恭敬敬地说:“臣不敢。”
“不敢?你有什么不敢的?你一声不吭就离开了京城,可知道孤派了多少人四处打听你的下落?孤以为你再也不会回来了,可是你还是回到了这里,京城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的?难道就因为一个周元谨?还是说,就因为一个宫女?李承欢,你有什么不敢的?你成了亲,连王武帼都知道,我却不知道,接下来你是不是还打算跟那个女人生个孩子,好享受儿女绕膝之福?李承欢,跟我说说,你还有什么不敢的?”
他不知不觉间连自称都丢了。两人站在房中,长久沉默对峙。李承欢不觉得自己需要解释什么,他和萧乾已经两清了。他既然已经让王武帼把那东西拿了回去,现在再来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景帝慢慢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来,一边把它放到那本起居注上,一边说:“承欢,你真以为还了这个东西,我们之间就能两清了么?这不可能,我们之间,永远都两清不了。”
说完,景帝大踏步离开了这个房间,门外小太监尖声呼道:“皇上起驾——”只一会儿,宫人的脚步声就远去了,听不到了,寂静了。
李承欢重新在书桌前颓然地坐下来,那块翡翠玉佩静静地躺在书上,玉佩下压着几个清隽的字——大夏,芙蓉,昌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