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漂泊者的故事》穆菲

2、胡家的“酿”

　　春天已悄然过去，夏日的火热在这座城市的夜晚尽情释放它的本色。
　　B市酒吧一条街，霓虹灯闪耀，年轻的男男女女总爱周五下班后约上几个朋友喝一杯，聊聊天，放松放松。这条马路上的酒吧足足有十几家，其中生意最好的一家叫做“酿”，传闻它有上百年的历史，从酒馆到酒廊，再到酒吧……但这只是传闻，没人知道它究竟开了多久，只不过问周边那些居民，就算是从小在这长大的老人也会告诉你打他小时候起就有这么一家店了。
　　冷暖和刑侦坐在街边的一家便利店里，两人的目光都透过玻璃看着对面的那块桃花木招牌。
　　冷暖开口，“王丽之前打工的地方就是那里？”
　　看着那块桃花木，冷暖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或者对于“酿”这个名字，她好像在哪里听过。
　　刑侦点头，“嗯，她生前最后的一个月就在‘酿’打工。”
　　他们口中王丽，就是璞若口中的那个人，也就是当初莫名攻击乔梓陆的鬼魂。
　　从昨天到今晚，他们调查的所有结果都表明这场跳楼不过是世界上千万自杀事件中毫不起眼的一件。王丽，H市W乡人，父母在她小时候便来到B市打工，自己则被托付给了外公外婆照顾。她有个弟弟，比自己小六岁，是父母到B市以后才有的。在王丽十二岁的时候，父母在B市的条件比较好了，于是被接过来读书。她的学习算不上好，但也不差，成绩一般都在年级中游；性格比较内向，交好的朋友就一两个。从她的朋友那里，他们知道前段日子王丽家里的经济状况出了点问题，父母俩好不容易这些年打下的基础岌岌可危，自己又面临高考的压力，这才一时想不开。
　　他们得到的结论和警察局最后的案件结论基本一致，这是一起毫无其他疑点的自杀案件。不过，警察可不知道王丽死后惹出过什么麻烦。
　　刑侦转头看向冷暖，“要进去看看吗？”
　　冷暖站起身，“来都来了，进去看看吧。”

　　“酿”里的氛围和酒吧一条街的灯红酒绿完全不一样。这里的人并不算多，竹制的装饰，暖暖的灯光，缓缓地音乐声，若非是那摆满各种各样酒的吧台或许会把这儿当作是哪个茶馆。
　　冷暖和刑侦刚走到吧台边，一位服务员便开口问他们要喝点什么。
　　冷暖没有回答，只是坐下来打量起那些形形色色的酒瓶，身边的刑侦问服务员，“你们这里的特色是什么？”
　　服务员笑着转身拿了几瓶酒，又从一旁的木桶里舀出两小杯放在他们的面前，开口道：“你们是第一次来吧，这是这里的招牌‘酿’，免费品尝。喝喝看怎么样？”
　　冷暖拿起面前的玻璃酒杯，在灯光下打量起来，而刑侦则是直接喝了半杯。
　　服务员看着刑侦似乎在回味酒的味道，“只有觉得‘酿’好喝的人，才适合来这里。”
　　刑侦听了她的话，点点头，“确实不错。”
　　冷暖放下酒杯，“你看起来年纪很小，是学生来打工的吗？”
　　方潇潇一边收拾一边回答，“是啊，出来赚点零花钱嘛……”
　　话音刚落，就听见旁边传来一阵嘈杂声。
　　冷暖和刑侦顺着声音转头，不远处一个男人正被另两个男人按住，他正在不断挣扎，身后是倒下的椅子，而他们的对面站着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
　　那个女人对身后的男人说了几句话，便转身离开，走进了酒吧深处。那个身后的男人则走到被按住的男人面前，缓缓开口道：“陈先生，以后‘酿’不欢迎你再来。”随后，那两个男人抓着被压住的男人往门口走去。
　　冷暖率先转回头，问方潇潇：“这里经常有人闹事？”
　　方潇潇这才收回目光，摇摇头，“哪儿能啊，来‘酿’的人一般都是老顾客了，爱闹事的人不会选择这里，胡姐更不会让这种人进来的。”
　　“胡姐？”刑侦这时也已转过来，“是刚才那个女人吗？”
　　方潇潇点头，显然怕背后谈论过多，便没再多说什么，继续手头上的工作。
　　刑侦和冷暖对视，心中了然，刚才那个女人就是胡蔚然，这家酒吧的女老板。这时，冷暖之前心里的疑惑也解开了，之前听到“酿”是从乔梓陆的口中，那个追了乔梓陆整整一年的人——胡淞，他是这家酒吧幕后真正的老板。
　　冷暖用眼神示意刑侦，随后起身朝着胡蔚然离开的方向走去。
　　“酿”进门的一块地方特别宽阔，中间是一条长廊，后面是职员休息室以及办公的地方。冷暖正站在长廊靠后的一端，先是望后打量了几下，然而这一段光线特别昏暗，实在是看不清什么，便又转过头看向周围的人群，以及她没法忽略的几抹影子。
　　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站在一个桌子前，拼命想拿起面前的酒杯，可是手一挥过去，酒杯就直接穿过手掌心到了另一边；还有另一边，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男人”坐在角落里，浓重的黑眼圈，眼神空洞地望着对面空荡荡的座位，伸出手想要触碰什么，可是明明什么都摸不到，却也不情愿放下……
　　“你有什么事吗？”
　　耳边响起的女声让冷暖的目光收了回来，她转头，发现身边站的是胡蔚然。这种感觉有点奇怪，她竟然对她靠近自己毫无察觉。是她自己刚才看的太专注，还是胡蔚然的身上有什么东西挡住了她的气息。
　　冷暖迎上胡蔚然微微打量她的目光，“请问你是酒吧的老板吗？”
　　胡蔚然愣了一下，随即笑着回答，“是啊，有什么事吗？”
　　虽然这里的光线并不好，但是冷暖看着胡蔚然的眼睛，总觉得隐隐有什么东西在发亮，看得她心里难受。她微微敛下目光，“你们这里还招服务员吗？”
　　不知道是不是冷暖的错觉，当她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她感觉对面的胡蔚然似乎心不在焉。然而胡蔚然还是很快地回答了她，“不好意思，我们现在并没有这个需求。”她一边说着拒绝的话，脸上带着笑容，“如果还有什么其他事的话可以找经理，我还有些事。”
　　说完，她不再看冷暖，径直离开了酒吧。
　　冷暖看着胡蔚然离开的背影，撇撇嘴。
　　看来这胡蔚然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也是，能跟着胡淞打拼这么多年，怎么可能是个简简单单的人呢？
　　冷暖正想回去看看刑侦在方潇潇那里有没有问到什么，但刚走两步就停了下来。冷暖缓缓转过头，看向整个酒吧……现在，这酒吧里一抹影子都没有了。

　　冷暖靠在沙发上，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看着电视里某个频道的新闻。
　　刑侦坐在餐桌边，看着满桌的菜但面前只有一双碗筷。他手里拿着筷子，却无从下手，转头对冷暖说：“真的不吃一点？”
　　冷暖只是摇摇头，眼睛依旧盯着电视机，淡淡开口，“没必要。”
　　刑侦放下筷子，走了过来，脸上的表情有点严肃，“冷暖，你不能这样。”
　　冷暖这才反应过来，坐起身看着刑侦，“抱歉，刚才在想些事情”。她虽然在道歉，但是口气依旧淡淡的。
　　刑侦在她身边坐下，沉默了几秒，忽然开口，“不止是这样吧？”
　　冷暖愣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么，无奈地点点头，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有时候真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而活着，像别人一样……”她一顿，摇了摇头，“不对，能这么活着也算是好的吧，可我真的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了什么……”
　　冷暖抬头看着刑侦的眼睛，“我究竟需要知道吗，我想知道吗，可我似乎连选择的权利都没有……”
　　刑侦看着她的眼睛，他似乎透过那一层薄薄闪着光的眼眸，看到藏在背后的无尽灰暗。他抬起手，轻轻拍着她的肩，“别想太多，这只是这次灵魂附加在你身上的东西……”
　　冷暖怔怔地看着他，“我知道你都懂，你也知道我是了解的，不是吗？”
　　刑侦看着她，却不知还能说什么。是的，他懂，他几乎了解冷暖知道的一切，从几十年到现在，他是陪伴在冷暖身边时间最长的人。他知道冷暖在找寻什么，他也很想帮她，可是往往很多时候都是无能为力。
　　就在这时，冷暖拿下刑侦放在自己肩上的手，转过头继续看着电视，不急不忙地说：“六六要来了。”
　　话音刚落，便听见门口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乔梓陆打开门，发现刑侦竟然在冷暖家中，挑着眉八卦地开口问：“我是不是没算好时间就过来了啊？”
　　刑侦看乔梓陆手里拎着一盒打包的外卖，起身走到厨房拿出两副碗筷，“是啊，真会挑时间。来吧，一起吃饭吧！”
　　乔梓陆换上拖鞋走到餐桌旁，“哇！你们不会未卜先知吧，知道我要来等我一起吃吗？”
　　冷暖这时也走了过来，指了指乔梓陆手中的袋子，“我要吃炒乌冬。”
　　乔梓陆不甘心地递过去，“就知道剥削我……”
　　冷暖打开包装盒，拿起一旁的筷子，“怎么突然过来了，不回家吗？”
　　乔梓陆摆摆手，一下子坐在椅子上，“别提了，昨晚我妈看见胡淞了！”
　　刑侦听见这个名字想了一下，开口问：“胡淞是谁？”
　　乔梓陆尴尬地笑了一声，“就是一个追我的人……”
　　冷暖在一旁开口，“你那一直怕你嫁不出去的妈妈是不是一直逼问你？”
　　乔梓陆悻悻然点头，“好不容易放个假，也不让我安生两天……”
　　刑侦对乔梓陆说：“你都二十八了，也该找个对象了。”
　　乔梓陆白了他一眼，“二十八怎么了？女人二十八，正是一朵花！”
　　刑侦索性不理睬她，低下头吃饭，冷暖却嚼完嘴里的面开口问她：“你究竟喜欢胡淞吗，打算和他在一起吗？”
　　乔梓陆看了一眼冷暖，低下头认真想了想，缓缓开口：“我也不知道自己对他究竟什么感情，可是他的身份摆在那里呢……”她顿了顿，“无论喜不喜欢，都不合适，走不到一块的。”
　　刑侦听到这话，眉头皱起，莫非她们说的胡淞是那个胡淞？
　　冷暖放下筷子，“六六。”她开口，看着抬起头来的乔梓陆，“既然不能在一起，早点断了联系吧。你们不是一路人。”
　　乔梓陆看着冷暖，其实这件事她考虑了真的很久。胡淞追了她一年，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有什么值得让胡淞看上的，她也知道胡淞这样的人不是她惹得起的。可是这一年下来，凭着他对自己做的种种，想着他对自己的好，虽然自己总是拒绝，但是真要这么断了，自己恐怕也会在意的吧……可是这么纠缠，有意义么？
　　冷暖似乎看到了她眼中的犹豫，“你说不出口，我来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