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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七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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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大军入城安营扎寨,用过晚饭,顾芷芸便率众将登上城楼查看。甬单东西皆临悬崖,南北两面唯各有一条小道穿山谷而过,通向城门。顾芷芸等人便是从南面小路赶来,而北燕大军此时已在甬单以北二十里的峡谷――驼谷之外开阔地上驻军两日了。加上顾芷芸带来的士兵,城中莫约还有六万兵马,可多半是新败残兵,无论士气、武力皆是不堪一击。而北燕正是兵强马壮、士气高涨,更有武艺超群、战无不胜的北燕战神乌尔旦挂帅。顾芷芸停下脚步,北望驼谷,问道:“北燕为何不进攻甬单?”忽听得元帅有问,众将稍显迟疑,随后马弗先道:“甬单易守难攻,北燕怕也不敢强攻。”顾芷芸先点点头,又摇头,继续问:“江将军觉得呢?”江勉细思半响,方说:“驼谷两边高,中间低,北燕亦怕有埋伏。”顾芷芸转头向杜炜白,道:“可有派兵设伏于两翼?”杜炜白一愣,又要跪下请罪。昨日撤退时真真是残兵败将,别说设伏出击,多半士兵听到北燕大帅乌尔旦的大名便闻风丧胆,不敢与战。
顾芷芸眼神一瞥,贾瑚便知其意,上前一步扶住了堪堪要跪的杜炜白,顾芷芸冷笑道:“免了吧,本帅真是大开眼界,杜将军驻守北境数十年,难道连行军打仗的兵法都忘干净了不成?”杜炜白道:“臣……”杜炜白到底年事已高,如今这伏小做低之态难免让人于心不忍,江勉遂错开话题问道:“今夜可要设伏?”顾芷芸冷笑道:“北燕是傻了不成,如今这两边只怕已经布满了北燕大军。除非……”顾芷芸停下不语,贾瑚便道:“除非北燕无力设伏。”话音一落,马弗头一个抢着道:“贾将军骑马颠糊涂了吗?无力?他奶奶的一天打了咱五座城,老子看分明是神力。”顾芷芸眼色凛冽,射向马弗,马弗尤不觉,仍瞪着贾瑚,脸上满是怀疑。江勉偷偷翻一个白眼,扯扯马弗的铠甲,马弗一偏头,看见顾芷芸的眼神,吓得一愣,这才意识到说错了话,忙解释道:“殿下,那个……啊,不……那个元帅……嗯,刚才我……”顾芷芸瞪他一眼,又望向西面悬崖,道:“江勉,从中营军中挑选五十个武艺高强之人,趁夜深从两面悬崖上去,摸清楚驼谷两侧有无伏兵。”“是。”江勉领命,立即转身去办。
马弗尤不解,小声问:“怎么会无力嘛,他们兵强马壮的。”顾芷芸冷笑道:“十万大军,一日百里,就算人马不累,补给也跟不上。”从接到战报时起,顾芷芸就怀疑北燕粮草不足,起码跟不上乌尔旦的铁骑行军速度。否则,没理由不一鼓作气攻破甬单,直捣京城,反留几日让他大乾喘息。马弗恍然大悟,拱手道:“多谢元帅赐教。”顾芷芸微一点头,又道:“杜将军,贾将军,秦知府随本帅进殿,马弗驻防城楼,其他人先去休息,以备大战。”众人皆应“是”,顾芷芸领头向城墙处的大殿走去,杜、贾、秦三人紧随其后。
所谓大殿,也不过是间略大些的屋子,中间用屏风隔开,前头设有书案、地图、沙盘,乃指挥之所,后头乃是顾芷芸起居之处。几人进殿后,顾芷芸端坐于书案之后,沉声道:“说说吧,到底是个什么情形。”杜炜白一拱手,低头道:“北燕骑兵装备精良,见人就杀,又有天生神力、战无不胜的乌尔旦指挥,末将麾下……实在……实在是无人能敌。”顾芷芸又道:“好,乌尔旦你敌不过,丢了城池本帅可以理解。但是,你麾下十六万大军只剩四万余是什么?啊?十万余人一天就打光了吗?人去哪了?”杜炜白连忙跪下,道:“末将……末将……末将……”一连说了三个“末将”,却是再憋不出别的话,眼见顾芷芸又要恼,秦丹程抢先一步跪下道:“杜将军麾下不过八万余人,且多是老病,怎么可能敌得过北燕骑兵。”说完额头便重重磕地,道:“请元帅明察。”顾芷芸大惊,皱着眉道:“每年上报、发放的都是十六万人的军饷,你告诉本帅只有八万兵甲,那那些军饷送往何处了?”杜炜白一面摇头,一面道:“末将不知,末将前些年皆是报得十六万,但军饷层层克扣,到末将手上便不足一半了。边境不太平,时有战事,末将时常连士兵的抚恤钱都拿不出。拿不到饷,便有人不愿再干,加之军医匮乏,多伤重不治,或逃或死,人渐渐便少了。”顾芷芸绕出书案,走到二人跟前,又问:“兵甲不足,为何不上报?”杜炜白道:“有人提醒末将,若报八万,可能就只有四万人的饷了。末将糊涂,请元帅治罪。”顾芷芸背过身去,又听见秦丹程道:“元帅,杜将军也是没办法啊。朝中贪腐成风,军中银钱粮草不足,为维持军队,杜将军已是散净家财。况且朝堂多年不曾补兵员,只靠将军在北境招兵,军队里头实在是老病居多,杜将军……杜将军是尽了全力了。元帅明察,长公主殿下明察。”二人之语尤如尖刀直插顾芷芸的心脏,朝中蛀牙横行,连时常开战的北境大军之饷亦敢克扣,可见其它地方何等猖狂。深吸一口气,努力平静下来后,顾芷芸道:“先下去,此事,本宫必会查证。”二人对视一眼,顾芷芸用的“本宫”,便代表着这是权势滔天的景宸长公主之诺,因而放下悬空之心,退了出去。
待二人退下,贾瑚上前一步揽住顾芷芸,道:“奔波一日了,先歇歇罢。”顾芷芸甩开他的手,闭着眼睛说道:“影,去查杜将军所说是否属实。”贾瑚莫约感觉到东南方向有一男子的气息,果然听到传来一句“是”,再一看窗户微动,已经没了人的气息了。不由赞道:“好功夫,好功夫,当真是能人。”顾芷芸冷着脸,仿佛未曾听到,道:“你也退下。”贾瑚哪里肯走,笑道:“秦丹程未替末将安排房舍,想是要末将同元帅……”顾芷芸慢慢转过身来,道:“军队有军队的规矩,谁不是孤身一人参军,你我同住,传出去让人怎么想?你去同江勉挤也好,去让秦丹程另找屋子也罢,总之不要在我这。”贾瑚轻咳一声,又道:“可是……”顾芷芸道:“没什么可是的,你也下去。”贾瑚一向对她千依百顺,此时亦然,虽是不太愿意,仍只好听她的,唯问:“杜将军之事?”顾芷芸道:“本宫自会去查。”“好,末将告退。”快走出殿外时,忽又回头,说道:“膝盖记得抹药。”见顾芷芸点头应了,方安心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