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曲行云 ...
-
眼前这张容颜，是不是就像以前那样子？浓密的眉毛、略长的鼻梁，只是比记忆中黝黑些许，身形亦消瘦些许，可是那道伤疤还在，把他和自己紧紧连系在一起的伤疤还在……
忽地想起什么，筑天霞抓住自己衣领，神色难看。
被对方举动和变幻无定的神色弄懵，曾虎退开一步，触着自己脸颊的手从而滑落。「姑娘，方才妳伤我曾府家丁，如今又说这些胡话，我无法相信这些。」
「七年前，你和振远镖局的镖师一同押镖，护送九色玲珑玉前往萧瑗府邸，途中却遇人劫镖，镖队一行六十五人尽数惨死，可是这些人里没有见到你。」见对方仍一脸戒备，筑天霞压抑自己的激动，说道：「你在想这是巧合？也许你就是那平凡的曾虎。好，那你对自己身上的伤疤可有印象？」
看着曾虎沉默不语，筑天霞更确定了答案。
「你身上的疤，从右脸下颚一路延伸到左腹，是老虎抓伤的。十四岁那年，你为了保护我，挺身与大虎博斗，当时你险些开肠破肚，就连我的身上也留下一道这样的伤疤。」筑天霞想拉开衣襟，复又想到那可憎的莫求已将疤痕消去大半──只好伫在原地看向对方。
「除了这道疤，你的后背上有颗黑痣，耳后两寸有块小痂，是你出镖前不小心磕伤的，还有……」见对方神色渐趋痛苦，筑天霞停下话语。「行云，还要我再说什么来证明吗？」
曾虎忽地爆出一声大吼。「妳说的这些我都不记得！我不是妳说的那个人！」
「你有想过你的父亲吗？镖局一夕之间颜面扫地，从此无法立足江湖，曲总镖头没了你的消息，最后抑郁而终，却没想到你竟在仇人底下效命。就算你失去记忆茫然不知，如今你知晓了还一味想逃避。」
「我只是、我只是……」曾虎不知道该怎么说出自己的理由，一张脸涨得通红。
筑天霞心中不忍，眼前这人是她的未婚夫，没发生那些意外，他们早已结为夫妻，又怎么会逼得他连半句话都说不出口？筑天霞放柔口气说道：「行云，我带你去以前那些地方，见一些故人可好？说不定你可以想起什么。」
曾虎心情烦乱，又知对方所言皆在情理之中，只得点头答应。
筑天霞带着曾虎踏足两人过往场所，前往凭吊振远镖局遗址，俱未得到结果，筑天霞只得带曾虎去见故人。
「行云大哥！」甫回家中，天云又惊又喜跑跳而来。「行云大哥真的是你！你真的没死！」
就连筑家二老也被惊扰，筑父一看见曾虎，激动得眼眶含泪。「少当家你真的没死？我可以对老当家交代了。」
「你们认识我？」虽然曾虎对这几日历经的地方全无印象，但他已逐渐相信筑天霞所言，或许自己真的是「曲行云」。
「爹、娘，因为七年前的事，行云如今什么都记不得，我想带他来见见你们，是否能够找回一些线索。」
「好、好！我们慢慢与你说。」
筑家二老牵过曾虎，开始从振远镖局创建的过往说起，一路说到他与筑天霞两小无猜，曲总教头见着了便为两人订下亲事，曾虎听至此处忽喊头疼，筑父就此打住，只让曾虎先去休息。
「记不起来也没关系，少当家回来就好。」筑母安慰着自家女儿。「如今少当家回来，妳就不用这么辛苦的在外奔波，所有委屈也有着落了。」
筑天霞没有回话。夜半一个人坐于屋脊之上，一股陌生的苍凉袭上心头，这是她自己吗？她和行云说的那些往事，自己竟觉得有些生份。
但她和行云的过去确实存在，身上消不去的疤即是左证。不，哪里消不去？今日曲行云一切都想不起来，都是那多事小大夫害的！
──对了，莫求是位大夫，而且据她自己所言是位很厉害的大夫！
筑天霞灵光乍现，天未亮即刻启程。
当筑天霞赶至博长沙，飘飘然落在莫求眼前时，她看见对方眼底无一丝波动，看着她就像看着后头满池的荷花一般，反倒激起她心中各种情绪。
「妳……」欲言又止，筑天霞当然没忘记当日自己是如何大发雷霆将人赶走，但要她就此低下头来绝非易事。「妳是大夫吧？应该要救治病人才对。我有一名生了病的病人……」
莫求扭头便走，一句话也没说就进了屋子，留下在外发愣的筑天霞。
过了半晌筑天霞才反应过来，她这是吃了一记闭门羹？便跟着怒气腾腾推开房门。「妳这是什么意思！」
进了屋才发现，屋里还有另一名容貌皎好的女子，瞳仁里正倒映着她怒发冲冠的模样。筑天霞轻咳了一声收好姿态，望着正背对人的莫名其妙小大夫。「大夫，我想请妳去救治一名病人，千两白银任由妳取。」
「是我请托人送给妳的千两吗？」
筑天霞被这话给噎了。
倒是旁观女子瞧见这幅景象，便上前俯在筑天霞耳边，低低说了几句话。只见筑天霞脸色发讪，才慢吞吞开口说道：「莫求，对不起，我为那天把妳赶出客栈之事道歉。但我如今真的有要急事，要请妳救治一个人。」
「莫大夫，我的病好得差不多，不该再耽误妳行医救人。」昔日只能缠绵病榻的连雅韵，如今已能起身走动，这会儿还帮筑天霞做起说客来。
莫求隐约感觉连雅韵知晓自己内心所想，再看一眼姿态压低的筑天霞，总算应允一声。
对方点头的动作极其轻微，落在筑天霞眼中却是一阵狂喜，不及多想即大步上前。「走，跟我回家。」
离开水寨后，莫求施然停下脚步。「筑天霞，我有一事相问。」
当初被筑天霞赶离客栈，莫求心血一阵翻腾，但不是气也不是怨，只是一股郁气促使她快步前行，直到撞到树干整个人摔至地上，那硬生生的疼才让自己双手狠狠攫着泥块──不是气不是怨，而是根本气极怨极！她太久没有这样的情绪，以致自己都忘了生起气来该是什么模样，筑天霞竟能让她毫无涟漪的心湖翻江倒海，此人简直一绝！
「方才，雅韵姑娘和妳说了些什么？」
「又没什么。」不明白莫求何以问此问题，筑天霞却难得红了脸。
那名女子告诉她莫求一直在此等她，但要求人帮助，先服软才行，低声下气做小伏低，甜言蜜语但又何妨。她筑天霞怎能承认，她真做出这等情事？「怎不说是妳一直留在博长沙等我，非得等到我来才作数。」
「妳讨人喜欢的模样维持不到三刻钟。」
「对妳莫求我简直好得不得了，我从来没有如此……」筑天霞在脑海中搜刮词语，却觉得任何一字皆太示弱，还不如不说的好。「当日我的确做错了，如今道歉是真心实意。」
莫求默然。回忆当日情景，那道伤疤对筑天霞或许有特殊意义，倒是她过于莽撞，只是心中仍有意难平。「今日妳又是为何事找我？」
「当然是治病。」
「我要白银三千。」
「妳不是两袖清风、高风亮节的小大夫？」
「我是死爱钱又心眼小的大大夫。」
「我就知道……」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曲行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