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餐店》来根空心菜

3、再见情深

　　这个世界上，有一见钟情这种事情，才是有鬼呢？袁青萍这么和母亲抱怨着。但母亲认为这起码表示了袁伟立对自己家女儿是有好感度的，两人都老大不小了，多见几面，以后再慢慢培养感情也不错。这番话引来袁青萍的抗议：是他老大不小了，你女儿我还青春貌美，正值妙龄！
　　“我们那个时候十五六岁就嫁人了，哪像你们啊。”母亲白眼道。袁青萍捂住了脑袋，只装作没听到。
　　人出生之后，到了岁数上学，升学，继续升学，读完了，工作，结婚，生孩子，等孩子长大，等孩子上学，等孩子结婚，等孩子生下孩子，抱孙子。为什么一定要过这样的生活不可呢？袁青萍百思不得其解。
　　那之后，袁伟立时不时给袁青萍发短信。从一开始只是因为有某件事为契机的短信，到后来的早安晚安。母亲乐见其成，而袁青萍却觉得不耐烦了。如果是真的喜欢的话，起码会打电话吧，一直都是短信联系会不会太不慎重了，而且这些短信，内容看起来一点可信度都没有。好像小孩子过家家，好像无差别暧昧。
　　手机震动了下，不用想都知道是袁伟立的短信。自从回家之后，袁青萍很少一直拿着手机不松手，跟所有人的联络都淡了。
　　“哎~”袁青萍慵懒地抓起手机靠在窗边，母亲正抱着晒好的衣物走进来，见状问道：“又怎么了？”
　　“好热~妈妈。”袁青萍将手机解锁，袁伟立问她最近要不要去哪逛逛。逛什么逛，这天气热得，出去就是半条命啊。
　　母亲将衣服叠好放进衣柜，用一副看智障的眼神看着自家女儿：“热就不要站窗边，下午热气重啊。”
　　“可是这个时候有凉风……”袁青萍家旁边挨着井，旁边还有几棵大树，到下午这段时间，伴随着滚滚热浪，时不时会吹过几阵惬意的凉风。
　　“是吗？”母亲不信，狐疑地走了过来。到了窗边，却细细研究起窗帘来了。“这窗帘也旧了，去买个新的吧。”
　　“我随便啊。”这间房间当初是给袁青萍住的，但是她常年不在家，渐渐成了堆放杂物的房间了，窗帘美不美观不影响使用。
　　“你看，这里被雨打湿，都生霉变黑了，颜色也淡了很多，还是换一张吧。”母亲试图说服自家女儿。袁青萍只得点头应道：“既然如此，是该换了。”
　　母亲大喜：“我们后天去N镇的集市买吧。”
　　“！为什么？”N镇还挺远的。
　　“那边的便宜，而且我也想让你出去走走，你不要老是待在家里啊。”母亲解释着，并说道，“机会难得，你也约袁伟立去啊，偶尔也要主动一下。”
　　“不不，妈妈，为什么我也要去，而且，我对他真的没有半分意思，不用这样的。”
　　母亲摆出一副我懂我懂的神情说道：“可是感情是培养出来的，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不，妈妈，不用试我也已经看到结局了啊！袁青萍叹了口气，将之前编辑好的短信删除，重新编辑：我后天要去XX镇，你要不要一起去。传过去没多久，袁伟立的回信就到了：“好的，我很期待。”
　　期待什么的，让人压力真大。袁青萍放下手机。
　　在母亲看来，袁伟立是个老实人，不太会说话的样子，老好人。可这样的人在袁青萍眼里，却是另一个模样。有点强势，带着迷之自信的同时又有点自卑。他经常在短信里说着，某某女生跟他说了什么什么，或者表现了某种好意，而他是正人君子婉拒对方，有时感叹自己已经到这个年龄，还未成家，实在是不孝，有时则说着自己当年如何毛遂自荐当上主管，如今在公司内部如何有威望。袁青萍能理解，袁伟立可能只是想让她知道他的优点，但是总是觉得哪里怪怪的。
　　“……青萍，青萍？”母亲的叫唤传入耳内。袁青萍终于回过神来：“什么事，妈妈？”
　　“窗帘，你想要哪个花纹，哪种颜色？”母亲两只手臂上各搭了好几条款式不同的布料。
　　“夏天的话就蓝色吧。”袁青萍漫不经心地指了其中一条。虽然约定了时间地点，可是袁伟立迟迟不见来，电话短信也不回，母亲就说先买好东西再说，可是袁青萍内心是有些不满的，爽约的话也该提前说啊。
　　“这条会不会太朴素了，没什么花纹啊。”母亲将别的窗帘还给店主，独将袁青萍说的那一条挑出来翻来覆去，左摸右摸了阵，嘟囔道，“你还小呢，尽喜欢这些老人用的东西。”
　　妈妈，你那是年龄歧视啊。
　　“那你说哪个好？”
　　母亲立刻从摊位上挑出一条紫色的递给袁青萍说：“我觉得这个好。”
　　袁青萍接过来摊开看了看，说道：“颜色还不错，就是花纹太杂了点，不过看着挺热闹的……”
　　“那就这个吧。”母亲拿起布料的另一端，又仔细看了遍说道。
　　店主脸上堆满笑容，麻利地附和：“就要这个吗，还要不要挑点别的。”听到这么说，母亲转念一想，是呢，既然如此，别的房间也换一下吧，都用新的看着也舒服。
　　袁青萍微微笑着点了头表示同意，母亲便一头扎进布料的汪洋大海中挑选去了。
　　“啊！是你！”耳边响起很中性的声音，袁青萍抬头看去，竟然是那个人。而对方，正十分惊喜地看着她。
　　“还真是奇遇。”袁青萍眨了眨眼。这也太巧合了，在不同的县城还能碰到。
　　“是啊，好有缘。你在这里做什么？”也许是因为周围太过嘈杂，对方很大声地说话，显得十分兴奋。
　　袁青萍指了指一旁正在选购窗帘布料的母亲，说道：“陪我妈买窗帘，你呢？”
　　对方看了看袁青萍指的对象，诧异地说道：“你妈妈？好年轻啊，你跟你妈简直一个模子印出来的，都显小。我今天放假，我妈让我出来休息一天~”
　　“这样啊。常有人这么说。”袁青萍错开对方的视线，撩了下耳际垂下的发丝。
　　“我说，要不要去哪里转转？”
　　“去，去哪里？”被对方充满期望的眼神看着，袁青萍有些不知所措，“而且，我得问问我妈。”
　　母亲终于注意到了自家女儿身边站了个雌雄莫辩的帅气青年人，走了过来问道：“青萍，这是你朋友？”
　　不待袁青萍解释，对方就十分伶俐地自报家门：“阿姨好，我叫张瑶，跟您女儿成为朋友有一段时间啦。”
　　“你好啊。”母亲疑惑地看向袁青萍。袁青萍解释道：“我回家之后才认识的，所以没跟你说过她，不过我们还挺合得来的。”
　　张瑶抓住袁青萍的手，笑道：“阿姨，您女儿咱借我好不好，我们去逛逛。”
　　母亲笑着说道：“你们去吧，年轻人就该一处玩的，不过要注意安全哦。”
　　“一定一定。”张瑶点点头。
　　袁青萍则细声说道：“那你慢慢选，我就先走了。”
　　“走吧走吧。”母亲从后面推了袁青萍一把。她一定是误解了张瑶的性别，袁青萍看着母亲挤眉弄眼的姿态确信着。
　　“你想去哪儿逛？”张瑶问？
　　“随意吧，我对这里不熟。”
　　“哈哈，我也是，那就随便走走吧。你的名字是叫什么来着？我听你妈妈叫你qingping？是怎么写的？”
　　“我姓袁，不是那个元宝的元，是这个袁。”袁青萍比划着，“青色的青，萍是浮萍的萍。”
　　张瑶若有所思，缓缓道：“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呦呦鹿鸣，食野之苹？”
　　“那个苹好像没有三点水吧？”袁青萍纠正道。
　　“诶诶？是吗？”张瑶恍然大悟，“原来不是同一个字，我记不大清楚了。”
　　看着张瑶呵呵笑着，袁青萍有些不满地反问：“那你的呢？”
　　“弓长张，瑶是玉字旁的瑶。年龄之前跟你说过啦。”张瑶落落大方地报上家门。
　　“我没问你那么多吧。”袁青萍做出不满的样子抱怨道，“不过，你是玉啊，跟你形象不太搭。不应该是小家碧玉，大家闺秀吗？”
　　“不用这样说出来吧，真过分，我也知道自己没有一点小女生姿态啊。”张瑶苦笑着说道，“不过，比起我，你更适合玉这个字啊。”张瑶停下脚步，双手摸上袁青萍的脸颊。
　　“……”袁青萍故作嫌弃地推开张瑶的手，“不要靠过来呀，你不热吗？”
　　“快热死了啊。”张瑶讪讪收回手。
　　已经快正午了，街道边屋檐下虽然有荫，也热得人汗流不断。
　　两人边走边聊着，转眼间已走过不少地方。乡下的小镇，赶集的日子是人流量最多的时候，街道边小商贩挑着扁担往路边一坐就是一个小铺子，一眼就望到了底，没什么稀奇的看头。
　　集市深处有好几家桌椅摆出来的，撑着遮阳伞的饮食店。卖着米粉面条之类的小吃，热气腾腾。
　　“你饿吗？”张瑶摸摸肚子说道。
　　袁青萍看了看她，答道：“有点。”其实因为早餐吃得晚，所以这会儿并不饿。虽然是这样，但还是主动提议道，“要不要去吃点什么？”
　　张瑶喜形于色，“我要吃米豆腐~”并拉着袁青萍的手往其中一家店走去，“你吃什么？”
　　店里的人已经招呼上来了：“两位吃什么，我们店什么都有。不过桌椅剩得不多了，两位如果不介意的话，跟这边的客人拼桌吧？”说着引着袁青萍和张瑶往那边走去，在前头询问已经坐着的一男一女是不是可以拼桌。得到同意后，便安排两人坐了下来。
　　“我要米豆腐，不要葱，可以放香菜！”张瑶率先说道。
　　袁青萍犹豫了阵，才缓缓说道：“我要沙河粉，不要香菜。”
　　“那葱要放吗？”店家追问道，边在小本子上唰唰地写着。
　　被这样问了，袁青萍不确切地说了句：“随意吧……”
　　“要还是不要啊。”张瑶不满这个答案，跟着问了遍。
　　袁青萍看着她，只好说道：“那……不要吧。”
　　“好的，一碗米豆腐，要香菜不要葱，一碗沙河粉，不要葱不要香菜，稍等片刻，马上就好。”说完一溜烟跑去灶台那边，安排去了。
　　张瑶舒了一口气：“看你点东西，我都烦躁。要这个还是要那个，你都要想好久，有那么难以决定吗？”
　　袁青萍无言以对，苦笑着接受对方的埋怨。
　　这时对面坐着的人开口说了句：“袁青萍？”
　　袁青萍抬起头望过去，发现对面坐着的袁伟立也愕然地看着她。坐在他旁边的是一个没见过的年轻女性。
　　今天运气真好啊，要不要去买张彩票！袁青萍想着，今天的话一定能中啊！毕竟能有这么多巧合也是不容易。
　　“啊，你之前的相亲对象！”张瑶认出了袁伟立，也注意到了，坐在他旁边的女人。
　　爽约，还不回短信和电话，却在和别的女性出现着在这里……袁青萍在内心将袁伟立拉进了黑名单。
　　“啊啊，这位是我老乡，叫袁青萍。之前被她妈妈拉去相亲了一次，不过我们是朋友。”袁伟立指着袁青萍向一旁的女性介绍道，“至于那一位么，应该是她朋友。”转过头来向袁青萍介绍道：“这位是我公司同事，叫夏琰。这次趁着休假特地来我家这边玩玩的，所以我带她到处转转，以尽地主之谊。”顿了顿，又说道，“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爽你约，实在是事出突然，她来一趟也不容易。”
　　袁青萍看着对方温和的神态点点头，淡然地说道：“是我强人所难了。不过这位不是我朋友，是我男朋友，姐弟恋。”
　　张瑶瞪大了眼睛，看看袁青萍，又看看对面两人，对面两人也惊讶地看着这边两人。不知该作何回应时，两人点的食物已经端上来了。
　　“两位点的米豆腐和沙河粉，请慢用。”
　　袁青萍心中冷笑，从桌上的一次性筷盒中抽出两双筷子，递了一双给张瑶，指了指对面两人面前摆着的食物，“吃啊，趁热吃，别凉了。”说着掰开了筷子准备大吃特吃。张瑶则将筷子放了回去，换成了勺子，看来是终于缓过神了。
　　却听对面，女性压低了声音对袁伟立说道：“那是女的还是男的？”
　　袁伟立瞥了一眼两人，答道：“女的。”
　　听到这个答案，女人摆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
　　袁青萍停下手中的动作，笑道：“同性恋不可以吗，女同性恋没听说过吗？”既然都暴露了，索性就演到底。
　　女性尴尬赔笑：“听是听过，不过还第一次看到身边就有的。这女的和女的，终究还是……”
　　“女的跟女的怎么了？”袁青萍偏要她说出后面的话。
　　女性看着袁青萍的脸色，说道：“男的和女的才是正道，而且你们不能结婚，也不会有孩子，不就像歪门邪道吗？。”
　　“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是人一定要结婚吗？一定要生孩子吗？谁规定了我一定要喜欢男的呢？”袁青萍觉得一阵烦躁。一句话比一句话，气势上更咄咄逼人。
　　“我觉得，这世界上没有谁不结婚吧，如果不生孩子的话，人类不就灭绝了吗？”女性也不甘示弱地反驳道。她自己如今也到了这个年龄，对袁伟立并不是情感深种，可也不是好感全无。在她看来袁伟立是个不会出去拈花惹草的，相当适合结婚的候补人选。所以当她听到眼前这个女孩子曾经对袁伟立死缠烂打后便产生了敌意，而在她表示喜欢女性时，内心释然的同时又觉得嫉妒，这个世界上竟然有不喜欢男人的女人，竟然不打算结婚不打算生子。诚然，同为女性，她也觉得结婚对自己没什么用处，可是大家都是这么生活过来的，而眼前这个人竟然全部否定，那自己的这些苦心经营岂不是笑话一场吗？
　　“说得真是冠冕堂皇，什么叫人类灭绝，难道我不生，大家都不生了吗？你不是就打算结婚生子的吗？”
　　“呃……”女性无言以对，只觉得袁青萍是在强词夺理。
　　这时袁伟立咳了几声，袁青萍才发现袁伟立的脸色有些难看。只见他清了清嗓，说道：“袁青萍，你不能因为生活不如意就不走正道了。你今天有些失态啊，一定是心情不太好吧，真的很抱歉，对你爽约……”
　　“我并没有生气。”袁青萍冷冷说着，接着，像是自暴自弃地说了句，“我就是同性恋，只喜欢女的。”
　　袁伟立愣了下，苦笑道：“你真的不必这么赌气。”
　　袁青萍听罢，见一旁的张瑶正看着她，伸出手挑起她的下巴，嘴对嘴亲了下去。张瑶大气不敢喘，任由她摆布，而袁青萍则索性亲到她憋气憋得不行才松手。
　　“我差点就要憋死了。”张瑶泪奔。
　　“信了吗？”袁青萍问。
　　对面两人默然，又坐了一会，就起身说吃好了，结了账离开了摊位。
　　这时，袁青萍慢条斯理从桌上的纸盒里抽出纸巾，擦了擦嘴，又抽了几节给一旁的张瑶：“恶心吗？要不要擦擦？
　　张瑶皱着眉摇摇头：“哎，没什么，被女孩子亲又不是第一次了，我还挺有经验的，谁让我帅呢~”
　　袁青萍鄙视道：“那你还真是艳福不浅啊。”打了场口水仗之后就有点饿了，索性沙河粉不像面条一般吸水就膨胀得厉害，到现在尚可入口。
　　之后气氛终究有点尴尬，都不怎么说话，快吃完时，母亲找了过来，说东西买好了问说什么时候回去。袁青萍也吃好了便说，即刻家去。
　　走时，张瑶还没吃好，她手忙脚乱抓住袁青萍衣服下摆：“手机，手机号码，我还不知道呢？”
　　袁青萍停下脚步，想着想要不要告诉她时，张瑶已经掏出了手机：“你输一下你的。”袁青萍只得接过来，输入数字，点了保存：“好了。”
　　张瑶拿回手机，确认确实保存了后，扬了扬手机：“有事我会联系你哒~，那阿姨你们慢走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