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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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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一个神,一代战神。他为战而生,运筹帷幄,驰骋疆场三十五年,攻城七十余座,所向披靡,无一败绩,让六国军士闻风丧胆。
他,是一个魔,杀人狂魔。长平一战,四十万战俘被他一夜坑杀;终其一生,一百六十几万军士丧生在他的铁骑之下,战国一半的战死亡灵被记到他的名下。
——这些,都是后人对他的评价。
他,只是一个人。
他是一个军事天才。行伍出身,凭着赫赫战功坐上秦军统帅之位。他审时度势,极具战略眼光,总能在战争之前综合分析判断出战争的胜负和走向,把握最佳战机;他治军严谨,赏罚分明,用兵如神,变幻莫测,指挥几十万大军举重若轻。
他是一个爱国忠臣。为秦国一统天下的霸业,他披肝沥胆,南征北战,把六国的有生力量削弱殆尽,而自己却背上“人屠”的骂名。他为君为国,毫无私心,没有劳苦的怨言,也从未居功自傲。常年征战,让妻儿独守空房,但他却把战利品都分给士兵和部下,自己不留一分。
他是一个坦荡君子。他懂政治,却不懂权谋,他是军事天才,却是官场白痴。他对提携自己的恩相推心置腹,即便落难也不离不弃;他对同朝之臣毫无戒心,甚至尊敬赞许有才之人;他对君王一心一意,却从不懂得巴结讨好,只会直言相向。
历史造就了白起。没有烽火连绵的战国就没有白起,没有国富君明的秦国也不会有白起。他是一个完美的神话,是在这个群英荟萃的舞台上最耀眼的一颗星星。然而,也正是历史,让这颗明星在最灿烂时陨落,他的□□连同声名,一起落入万丈深渊。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树大招风,功高遭忌,一将功成万骨枯,这是历史的宿命。他没有料到,合作共事的相国,会因为妒贤疾能在背后反咬一口,让自己功亏一篑;他更没有料到,一向对自己信任不疑的国君,会为保全颜面不顾自己的肺腑忠言,强行把自己和几十万秦军往必败的结局上推。然而,他不改初衷,面对死亡的威胁也不放弃自己的原则:宁伏受重诛而死,不忍为辱军之将。
宁死不为辱军之将。这就是他的执着,执着于一生的不败英名,执着于审时度势的战略准则,更执着于保护国家与军队的命运。他从来没打过败仗,也从来不知道败仗该怎么打;他能够面不改色地杀掉几十万敌军,却难以面对自己的军队溃败被杀的惨状——因为他知道,那是毫无意义的牺牲。因此,他以死相谏,恳请秦王退兵,秦王不但不听,还要逼他去亲手葬送自己的同胞。如此苦苦相逼,情何以堪!
作为秦国第一功臣的他含冤而死,对君对国却没有一句怨言。相反,他把这个结局归罪于自己:“我固当死。长平之战,赵卒降者数十万人,我诈而尽坑之,是足以死。”
呜呼!白起当真因此获罪于天?难道不是天造白起,赐予他大开杀戒的必要和可能?白起杀人,一不为自己的野心,二不因性格的残暴,乃是为国之大计。若要论罪,追求统一霸业的秦王才是第一罪人。可是,当世之时,哪国不想独霸天下?在那个不吃人便被人吃的时代,正义和邪恶如何定义?天下一统,难道不是历史的必然潮流?秦国,只不过是为自己的强大而得到虎狼之师的暴名;而白起,更是因自己对历史的巨大推动背上残暴人屠的黑锅。屠杀战俘是不人道,但却跟人品无关。他在杀人无数的一生之后,仍能悲天悯人,引咎自责,足见其人品的纯粹。
他抱憾而死,却为自己画上完整的句号,让他的一生,成为一件完美的艺术品——既是战争的艺术,也是人格的艺术。
如此纯粹的一个人,却有如此矛盾的后世评说,这本身就是一个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