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采花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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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旋一只脚刚跨进门槛，一阵娇喝便隔着朱色雕花窗户传出来。
“呸！这种破落地儿也敢给我住？下等的贱奴，看我不撵你走。”
走进房内，只见李寻香坐在桌边，双目含泪十足委屈。秋琴扶着林旋，小声提醒她仔细脚下。林旋绕过一团粉碎的雪白瓷片，竭力压下心里的怒气，摆足了温和的态度劝道：“李贵人的手怎样了，快随我去擦些药。”
李寻香自恃兄长是朝中大将，从不将一人放入眼里。此刻她只是抬眼看林旋一眼，冷笑道：“我娘早说过宫里的女人吃人都不吐骨头。我今儿才算瞧见了，还没受恩宠呢，就有人心急了。林昭仪若不喜我，回了太后去便罢了。何苦让一个奴才来作践我！”
林旋被这话呛得心里一阵猛抽，眼角瞥见跪在一旁的翠侬。走上前去将她扯到李寻香面前，怒道：“平日里并不十分理会你，此时你倒说说看，李贵人的手究竟怎样弄伤。”
翠侬身子抖得好似秋风扫落叶，她抬头望了一眼李寻香，又喏喏地收回了目光。颤声开口：“李贵人来了西厢房以后，嫌这儿不够宽敞。后来又说要喝滚烫的热茶，可奴婢端给她，她却一把推翻了过去。这才烫伤了手。主子若是心里有气对奴婢撒都是应该的，可若是因为责罚奴婢伤了自己，奴婢真不知该如何请罪了。求昭仪责罚。”
李寻香瞪着翠侬，身子气得打颤：“好一张利嘴，看我不戳烂了它！”说完立刻从发髻旁拔出一根簪子，挺了身子就要往翠侬脸上乱捅。
林旋站上前去，一把握住李寻香的手腕。喝斥道：“李贵人这是做什么，若是奴才不省心换下就是了。眼下要紧的是把药上好。”
“好！你们主子奴才合着伙来欺侮我，我走就是了！”李寻香眼眶又红起来，抹了把眼泪就要走。
万惠文站在门外边静静看了许久，终于还是走了进去拉住李寻香的手温和劝道：“李贵人莫要恼，林昭仪本是好心。”
李寻香甩开万惠文的手臂，朝她啐了一口道：“没上过高台的小娼妇。捡了根高枝就往上爬，明儿摔死了有你好受！”
万惠文一怔，眼睛脸颊都渐渐开始泛红起来。
李寻香仍是不依不饶，嚷着要去见太后。林旋脑袋直发昏，又被气得翻江倒海。索性带着众人离开，一出门便“啪”一声关上大门，遂又锁上。
秋琴瞠目结舌了半晌，舌头有些转不过弯：“林昭仪您…”
“开门！你们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把我关起来！”李寻香见门推不开，急得直拍门。
林旋想到李寻香的模样，得意笑道：“李贵人，天色晚了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若是饿了，本宫这就找人给你送饭。不过，可不要伤了自己啊。”
众人听了，纷纷都捂着嘴偷笑。
万惠文眉间隐隐露出一点点的哀愁，“林昭仪，这般未免太不成体统。李贵人纵然娇纵，却也是…”
林旋拍了拍她的手背，嘴角弯弯，“这么晚了，若是她闹起来，惊动了皇上与太后岂不是更大的罪过。”
万惠文想了想，也没有在说话。林旋又吩咐秋琴找人给李寻香上药，一行人便离开了西厢。
同万惠文告别后，刚到正殿宫女便报说宋明苏今晚宿在启泰殿。这般体贴，林旋心里微微泛甜。诺大的宫殿里空落落的，林旋看着被热好的饭菜脑中却又浮出宋明苏的脸。
从相识到现在，他总是那样好像冷冷淡淡的模样。可当你靠近，他又变得不一样。似乎，更加真实了。
舒下一口气，林旋胡乱用完晚饭。梳洗过后便一骨碌钻进被子里了。
或许是冬天提早来的缘故，夜里漂浮的风能将人骨头给冻麻。深海一般的夜空下，白日里恢弘万千的宫殿此时却只剩下一片轮廓。突的，一抹黑色的身影在宫殿顶上奔跑地轻快。
须臾，他停下步子。借着幽冷的月色，他探出大半个身子打量地上的景象。默默在心底核对了一番，他又勒紧了面上蒙着的黑布。像一只燕子，伸开双臂咻得飞下屋顶。
屋内伸手不见五指，黑暗漫无止境得扩散着。一步一步摸索走到床边，悄悄伸手，他松了一口气。又迅速伸手封住床上人的穴道。接着捞起她扛在肩上，一只脚猛地蹬在窗户上。他施展轻功，不一会儿便隐匿在浓浓夜色中。
耳边似乎有风刮过的声音，林旋被冻得浑身冰凉。不知为何，双眼无法睁开，四肢一阵软麻无力。她心里咯噔一下，已然意识到自己不在房内。
周遭的风仍在呼呼吹着，她紧闭着眼在心里盘算要如何脱险。突然，风声却没了。
身子骤然一翻，缺氧使林旋有些不能呼气。他又伸手，将林旋的穴道解开。
“我这样怜香惜玉，而且把你扔在这儿也太不像君子所为。可你又不能活着。真让人为难。”林旋眼睛仍旧不能睁开，凝神却听见一个男子的声音。
他一边弯身寻了些枯枝落叶，用打火石燃气一堆篝火。“啧，你要是死了变成女鬼可千万不要往心里去啊。我很善良的。”
这道声音似乎有些耳熟在哪里听过，又听那男子道：“只怪你出身不好，偏要是什么将军的妹妹，还给皇帝做小老婆。我见你长得不错，所以…”他抬头看见那张脸，声音却猛地顿住了。
林旋终于记起那声音的主人是谁，她猛地咬了一口嘴唇，眼皮终于能微微张开。火光里，一张清俊却欠揍的脸暴露在她面前。
那张脸上带着微微的错愕，随即又转变出一副欢喜的表情：“嘿！好久不见啊。”
林旋几乎是咬牙切齿的交出他的名字，“顾子衿！”这厮又做什么死。说好了彼此不再相识，好端端又来把她扛到这…一片树林里做什么？
顾子衿收起尴尬的神色，努力做出一副风度翩翩的模样来。
“在这里见到我是不是很意外？”
“你又想玩什么花样？”林旋翻了个白眼，算起来每次见到他都会有意外发生。
顾子衿扔掉手里的树枝，拍干净手坐到林旋身边去，笑得脸上露出两个小酒窝：“我们那么久没见面，想你了呗。”
林旋身子有些恢复了知觉，往左边挪了挪，不屑道：“少骗我，我明明听见你说什么将军妹妹，皇帝老婆。”她心中警觉，顾子衿分明是想要谋害李寻香，却错把自己给带出来了。
顾子衿愣了愣，故意错开话题：“你怎么会嫁给宋明苏的？莫非，你真的暗恋他？”
“关你什么事。”
“宫里的生活怎么样？过得还习惯吗？”顾子衿依然死皮赖脸靠近林旋。
林旋推开凑过来的脸，闷闷不乐：“能怎样，人多，女人多。每天就是数人，打发时间呗。”
顾子衿冲她眨眼，“若是不喜欢，我带你走怎么样。你我快意江湖，游山玩水。”
林旋皱起脸十分嫌弃，她可不想跟这等厚脸皮的人在一起游山玩水，快意江湖。严肃地咳嗽一声，她板起脸对顾子衿冷冷道：“我知道你想把李寻香弄出来，目的是什么。”
出乎意料，顾子衿脸上的表情立刻收的一干二净。他只是静默盯着林旋的脸许久，直让她浑身发毛。须臾，他扭过头沉默不语。
好像是错觉，林旋听见一声叹息。它飘在空中，最后轻轻落在地上终究被尘土掩埋。
待了一会儿子，顾子衿便站起身，灿烂一笑：“时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气氛好像变得有些奇怪，不知为何林旋心里竟隐隐有些发酸。她抿唇看着顾子衿，轻轻点头。
他的轻功很好，不多时便又将她送回紫霞阁。顾子衿一路上都在不停调侃她，似乎刚才那个沉默的人是林旋一样。
身边似乎还有他身上淡淡的清香，林旋靠在门边看着顾子衿离开的身影。忽然认为他是一个孤单的人。
启泰殿燃了一夜的烛火终于被吹熄。宋明苏看着窗外渐渐泛白的天色，疲倦地揉了揉双眼。站在一边的太监安子连忙端上一杯参茶，请示道：“皇上想去哪里安歇？”
宋明苏一口灌入参茶，腹内传来的点点暖意终于使他略微放松了一些。
“不用，朕一人去御花园走走。一会儿七王爷和徐大人来了，打发人告诉我一声就是了。”
安子连忙从大盘子中拿出准备好的银鼠毛边的披风给宋明苏围好，“今年冬天来得早，皇上仔细些身子。”
宋明苏颔首，一人走出启泰殿。迎着朝阳，踏过露水，往御花园去。
虽是早冬，御花园里却仍旧一派争奇斗妍，姹紫嫣红。大多数花草都是番国进宫，四季皆能生存。
宋明苏呼出一口气，瞬间在空中结成一片空虚的白雾。锦绣江山，总有一天他会看遍。
隐隐的，寂静的园子里却传来一阵吵闹声。
“十六王爷，您就听奴婢一句劝，好好练剑吧。”
“我不练！我要找母亲！”
“奴婢求您了，快些练剑吧！”
宋明苏站在花架后，透过缝隙看着对面的两人。他踌躇一会儿，还是迈了步子走上前去。
“城儿，可有好好练剑？”宫女忙跪下请安，宋明苏挥手。
宋城见到宋明苏，脑袋往后缩了几分，唯唯诺诺道：“皇兄早。”
宋明苏想起沈贵人，蹙起了眉：“你不肯练剑就是因为你的母亲？”
“回皇兄，臣弟不敢。”
血浓于水，宋明苏见宋城身体瘦小，心头微软。他不过还是一个稚童，却要忍受丧母之痛。那么自己呢？皇室的子弟，一步一步都是如此过来。
宋明苏解开披风，蹲下身子将它围在宋城身上。“城儿乖，你记着皇兄的话。很多东西只有自己争取才能得到，假如你要见你的母亲，你就好好练剑。等到城儿的剑法变强那天，皇兄便带你去见母亲。”
宋城呆呆看着托在地上的一大截披风，嘴巴一瘪眼里滑出两个豆大的泪珠。
“皇兄…皇兄说的是真的吗？”
“嗯，我的承诺。只是，男子汉不能随意哭鼻子了。”
宋城猛猛点头，破涕而笑。
宋明苏含笑，摸了摸他的脑袋。又吩咐宫女带他回宫。
宋城走了几步，突然转身。他伸出肉乎乎的手臂在空中用力挥动，“三哥，别忘了你说过的话。”
宋明苏看见日光里他七岁的小弟弟，十足信任的模样。他不由自主地也伸出手臂在空中摇晃。幼稚极了，他嘲笑自己。
可是，心里明明满足的很。是啊，他们是亲人。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采花贼！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