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年》上港

1、千山胡同

　　千山胡同里有个梧桐苑，梧桐苑里是百年的梧桐树。

　　梧桐不论在哪里都是个有来历的东西，虽不名贵却觉得高贵，不知是谁说了，梧桐树上栖息的是凤凰，可惜的是一次次爬上这颗梧桐的是我们这群山鸡。
　　俞默歌
　　是那只最土最沉默的山鸡，卷曲的黄毛下，昏沉的影子遮住了所有的情绪，默默跟在所有人的后面，这仿佛就是她全部的人生，大院里的孩子总是很容易遗忘那个叫俞默歌的女孩子，不论是晚上偷偷摸摸得爬上梧桐树看星星还是一起攒钱买一串糖葫芦，他们好像总是一次次得遗忘掉这个女孩，也许是因为女孩的沉默，也许是因为她的她的土里土气，孩子们渐渐忘记了她。
　　“默歌啊，不和小景他们出去玩吗。”俞默歌坐在自家的油木桌上，面前是翻开的故事书，故事书显然是被反复翻了很多遍，有些书页已经脱落，只是勉强的夹在相应的位置里，俞默歌默默的捻起书页，秋风呼呼的穿过窗，书页也随着秋风呼啦啦的响，她惊喜的一笑，“妈妈，你看！”正在公共厨房里与油烟奋斗的俞妈妈看着自家闺女开心的表情也是一笑，“默歌没有朋友也不无聊呢。”
　　俞默歌点头，那书页在风中呼啦啦作响，无人的大院里，母女相视而笑，陈景阳怀里是他爸爸刚给他买回来的千层饼，他有些愣，他第一次看见抬起头笑起来得俞默歌，俞默歌眼睛都快眯成了缝，就像隔壁大院里王奶奶养的花猫，每当吃饱了肚子也会露出那种惬意温暖的笑容，陈景阳觉得怀里的千层饼都没了味道，默默盯着俞默歌许久，心中突然涌起的是淡淡的酸，酸从心底蔓延到鼻尖再到眼中，俞默歌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快活的笑着，他眼中酸意更盛，最后还是快步走过母女两人中间，俞默歌看见突然出现的陈景阳也是微微发愣，最终还是微垂了头，转身捻一着书页进了屋子。
　　陈景阳活的开心吗，他不甚清楚，甚至有些茫然那日的失礼，千层饼含在嘴里仿佛也沾上淡淡的酸，就像俞默歌没有爸爸的千层饼，他也没有会做饭的妈妈。
　　大院里的灯光一闪一闪，陈爸爸拿着公文包回来了，他看见油灯下的的陈景阳也有些惊讶，最后还是从疲惫中挤出了一个笑，“小景还没睡觉吗。”
　　陈景阳点点头，直视着他的爸爸，“爸爸，我想妈妈了。”
　　那伟岸的男人身形忽然就僵住了，站在门口有些不知所措，“小景……”
　　陈景阳摇摇头又道，“对不起，我不该提起妈妈的，爸爸对不起。”陈爸爸沉默着摸着陈景阳的头，“不，小景，是爸爸应该说对不起，小景也是小孩子啊，也会想妈妈，是爸爸没好好照顾你，小景想吃什么，爸爸带你去买。”
　　陈景阳露出淡淡的笑，“爸爸，没关系的，不过……”
　　俞默歌看着眼前的陈景阳大快朵颐的抢走自己最爱的荷包蛋，表情已经从最开始的平静变得有些狰狞，“陈哥哥，那是我的。”陈景阳头也不抬，因为嘴里塞了满满的荷包蛋，语气有些模糊，“阿姨的荷包蛋真好吃。”俞妈妈微笑点头，“小景喜欢就好了，默歌，妈妈明天再给你做。”俞妈妈又摸摸俞默歌的头发，表情温和似春风，俞默歌点头，也微微一笑。
　　饭桌那头，陈景阳从饭碗中抬起头，目光有些茫然若失，眼中没有焦点的望着俞默歌，脑子中浮现连篇，似乎是又想到早上那个发自肺腑的笑容，最后竟突然起了身走到了俞默歌身边，俞默歌惊诧的仰头看他，陈景阳却是扯了扯俞默歌的脸皮，“俞默歌，笑给我看。”
　　许是陈景阳的语气太强硬，许是小孩子下手不知轻重，俞默歌愣了一会，就嚎啕大哭了起来，陈景阳还半举着手，尴尬的停留在半空中，陈爸爸无奈赔笑，“小默歌没事吧，陈哥哥不是故意的……”
　　陈景阳看着哭的那样放肆的小姑娘，不知如何心里有淡淡的惬意，当然那么小的孩子是不会知道什么叫做萝莉控的，只知道那么小小的孩子嚎啕大哭的样子显得很可爱，会很想保护而已。
　　那年，陈景阳第一次想去保护一个人了。

　　陈景阳对俞默歌态度的转变并不能改变所有人对俞默歌态度的转变，那些孩子甚至疑惑陈景阳平时里那么不爱和他们一起玩的孩子为什么会和一个山鸡玩的那么开心，其中最不服气的是院里的小公主吴希妍，吴希妍真的是院里的公主，白雪一样的肤色加上大而明亮的眼睛和一个星期从不重复的公主裙已经足够那时的男孩子和女孩子崇拜了，当然，俞默歌也崇拜崇拜她，因为吴希妍有动画片里女孩子所拥有的一切，不过，陈景阳除外，他则格外看不惯吴希妍孔雀似的穿着，每当俞默歌眼神粘在吴希妍花一样的裙子和闪闪发光的皇冠时他就会戳戳俞默歌，“别看了，她还没有你好看呢。”
　　俞默歌并没有对他的安慰感到感激不尽反而觉得陈景阳是在嘲讽她的公主梦，所以每当陈景阳这么说的时候她选择给陈景阳一个默默的白眼。
　　“陈景阳“小公主吴希妍咬着下唇，下巴微抬“你为什么不和我们玩了。”
　　陈景阳此时正坐在俞默歌身边，俞默歌看见吴希妍进来了，原先流利的说故事的声音忽然就停了下来，陈景阳一贯的冷漠，“不知道。”
　　吴希妍望向俞默歌，看见她白色的短袖宽宽大大，微黄的短发下头颅微低，更加不屑，一晃头，“谁惹你生气了吗，陈景阳，我不喜欢小气的男孩子。”
　　俞默歌清楚的听见了语气中的傲慢，陈景阳拍拍她的肩膀，仿佛没有听到吴希妍的话一样，“默默，继续。”俞默歌愣了片刻，随后抬起头看见男孩坚定的目光，就像所有动画片里高大神秘的师傅一样，默默的传递着徒弟你可以的，抬起头来，不要害怕的表情。俞默歌心中有电击般的感觉穿过，全身酥麻，她好像听见了自己的声音从远方传来，“兔子觉得乌龟追不上了自己，便有些骄傲的躺在一棵树下睡着了……”吴希妍被尴尬的晾在了一边，她目光带着不可思议和委屈，为什么俞默歌可以这样落落大方的给陈景阳说故事，她却连故事书上的一个字都不认识，为什么陈景阳没有像别的男孩子一样巴巴的跟在她身后，她站在原地很久最后还是憋住了眼泪，高高抬起了头颅走了。
　　俞默歌长长的呼了一口气，陈景阳鼓励似的再次拍了拍她的肩膀，“默默，你得记住，不管面对谁，都不能低头。”俞默歌愣愣的听着，陈景阳看她呆呆的模样忍不住的扯了扯俞默歌的脸，“来，笑一个。”
　　俞默歌在陈景阳如此残酷的对待下也不再大哭，反而眯着眼睛微微的笑了起来。陈景阳也是微笑，清风穿过窗呼啦啦的带起书页，像带起来倾泻而出的记忆

作者有话说

　　小白一个，不要见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