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能想到最好的你》我不是懒猫

2、时光（上）

　　鸢尾路116号开张的第一个星期，进来的第一个说故事的人竟是贺时光。
　　那天天气晴朗无风，白云悠悠，116号凤凰木下的引魂风铃第一次传来了清脆的铃声。
　　季凌菲抱着小幻站起来看向门口的女孩，白净秀气的脸上露着淡淡的笑，“你好，想喝点什么？”
　　贺时光打量着四周，这里店名是116号，门口立着一块梨木色牌子，上面写了一句话，我有酒有茶，你有故事，你说我听。室内阳光通透，布局跟咖啡厅差不多，最引人注目的是店内的那棵姿态、□□的凤凰木，枝干处挂着一串风铃，叮铃叮铃的响着。这里很特别。“有什么喝的？”她走向柜台。
　　“有酒有茶，今天刚推出一款橘子花，正适合这个夏天，尝尝？”
　　“好。”贺时光欣然应允。
　　这会儿店里只有一对情侣坐在偏僻的角落里谈情说爱，贺时光勾唇无力的笑了笑，柜台旁找了个座位坐下偏头看着正在调酒的她。“怎么就你在，她呢？”
　　“她去进货了，马上回来。”季凌菲回答。
　　“听说这里可以拿故事换茶酒，真的吗？”
　　“怎么？贺小姐有故事？”凌菲侧投看着她轻声一笑，把调好的橘子花盛进鸡尾酒杯里，别上一片柠檬，端上桌放在她面前。
　　“有一个，说到底也是因为你。”贺时光端起抿了口示意她坐下，清柚、橘子的果香与鸡尾酒混合在一起，味蕾很满足，好喝。
　　季凌菲看着她不语。
　　“虽然我该恨你，但是我们都没错，也就恨不起来了。”贺时光看着她，一只眼睛像是蓝宝石一样璀璨夺目，一只像是幽深得像清水一样无波澜。她的眼睛是她还的，她知道。
　　“都看见了吗？”凌菲在她对面坐下，突然觉得门口吹来的风有些撩人了。
　　“看见了啊，本是不该看见的都看见了，一到晚上，躲都躲不了。”她轻笑，似嘲弄，“季凌菲，我可真有些同情你了，跟这些东西相处了二十多年，算了，听听我的故事吧，说来我还挺喜欢这里的，讲完我给你打工呗。”贺时光说着调皮的朝她眨眨眼。
　　季凌菲无奈的笑了，小幻跳上她的腿缩着尾巴卷做一团眼睛炯炯有神的，大有一副一起听的架势。
　　贺时光两只握着杯子想借着冰凉缓解心中的伤痛不安，深吸了口气缓缓说来。
　　遇上他，是在几个月前，四月下旬的天儿还微微带着一丝冷意，清晨，一直昏暗着的天空突然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场小雨，许是山城的缘故，雨一下，白茫茫的雾就笼罩了整座城市，朦朦胧胧的，依稀之间还能看见路边合欢树挺拔的墨绿身影。
　　周末刚过，又到了上课的时间，这会儿刚过了七点，人不是很多，只有几个拿着伞提着公文包的上班族，公交快到学校后想想提前下了车，踩着时间去了一家早餐店买了第一笼灌汤包。
　　下雨的天气总是凉嗖嗖的，贺时光一手撑着伞，一手拢紧身上的外套，看了看热乎乎的包子眼睛漫了些笑意。
　　经过韩发艺社时她下意识的步子放慢了，虽然知道他没那么早来还是忍不住朝那望去。果然，他不在。
　　发型店里半开着一扇玻璃门，里面黑漆漆的，距离他们开店时间还一个多小时，她忍不住叹了口气，挪着步子朝学校走去。
　　认识他，是在微信里，两人相谈甚欢，聊了一个多星期后他突然跟她说见一个面吧，贺时光对他感觉不错，便答应了。
　　他在校门口边的发型店里上班，无疑更是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见面之前贺时光看过他发来的照片，见到本人后她脑子里只闪过两个成语，俊逸少年，眉目如画。人都是看重皮囊的动物，她也不例外。
　　周末那晚她换了身长裙跟朋友来到校门口逛街，这边一到晚上很热闹，摆摊卖衣服，卖小吃，卖水果的应有尽有。他是九点半下班，贺时光和朋友在这边溜达了好久，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他发消息过来，刚准备回去时他的消息就过来了。
　　我下班了，你该出来了。
　　她抿嘴笑了笑，回复，我早就出来了，都逛了一圈了。
　　在哪？我还在收拾，过来我店里这边行吗？
　　好吧。回复的有些不情愿可是她的表情可没有半点不情愿的样子。
　　一旁的朋友陈看着她啧啧道，“瞧你这样，笑得那么灿烂，尧竟让你过去啦？”
　　“陪我去呗。”贺时光笑着挽着她的胳膊。
　　“好吧，舍命陪君子，记着点我的好。”
　　“好啦。”
　　贺时光从来没觉得这十九年来能有哪几分钟会过得那么微妙，夜晚的小闹市还是那么喧嚣热闹，店里摊里的灯光交相辉映，形成了夜空下一片长长的灯海。人群里她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他，他外面披着一件黑色长款风衣，内衬是一件印着两个卡通人物的休闲白色T恤，一条蓝色破洞牛仔，俊逸的脸上扬起一抹无奈的笑，他伸手拍了拍额头，“我就这么没有存在感吗？你刚才直接无视了我就走过去。”
　　看着他贺时光想起刚才他从后面拍她肩膀时的样子忍俊不禁了起来，连忙说，“不是，我只是怕认错人。”
　　“哦？为什么？我长得跟照片不一样吗？”尧竟眼里一丝疑惑。
　　“本人颜值比照片高出几分。”贺时光嘻笑着摇了摇头，他很高，欣长的身体站的笔直，她一米六五才只到了他的肩膀处，仰头看他其实脖子有点酸。
　　“这么会说话。” 尧竟唇角上扬看着她，伸手摸了摸她的鼻子，果然，触感很好。
　　他微凉的指尖触到她温热的皮肤上，她不自然的扯了扯嘴角，看到不远处的陈正朝她打了个手势，进学校等她。她会意的点了下头，看着他，“你不怕我眼睛吗？”这双斑驳璀璨的蓝色眼睛，像个妖怪一样。
　　“你的眼睛很美。”
　　不管他是虚情还是假意，贺时光都只是笑了笑，“之前聊时一直没听你说话我还以为是女生呢。”
　　“那我否认再多次也比不上我们真正见一次不是吗？”他侧身跟她走在一起，低头温声说，“不是说十点半的门禁，我送你回学校。”
　　贺时光一愣，“你记得啊，好像是我们第一次聊时我说的。”
　　尧竟低低地恩了声，目光灼灼的看着她，“记得，很多你不记得的事我都记得。”说完跨着大步往前走。
　　贺时光站在原地疑惑的看着他高大的背影，今天是第一次见面，他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
　　“贺时光，你快点，再走那么慢我就不等你了。”前面的尧竟催促道。
　　这句话，怎么那么耳熟！
　　贺时光惊讶的看着他，这时马路上一辆车行驶过来，车灯明晃晃的照射进她的眼睛，她只觉得眼睛一花，伸手去挡，脑子里嗖的涌现了一副画面。
　　那是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和大约五六岁的怀里抱着兔子的小女孩，杂草丛生的地方，他走在前面，她慢悠悠的抱着兔子低头说着话，他三步一回头的看她，生怕她掉坑里摔着，最后终于生气了，他插着腰气呼呼的朝她大喊，“你要不要快点！在慢下去我就不等你了！”
　　旁边的汽车滴滴的摁喇叭，贺时光回过神来时已经被尧竟拉着走了。走到一处安全的地方他甩开她的手，深邃的黑眸浮现出一些呼之欲出的愤怒，“你是不是走路永远都不看路，停在路中间想被撞死吗！”
　　撞死…当他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贺时光心脏像是被绞了一样疼。她揉了揉被他握得发疼的手腕，气呼呼的顶回去，“关你屁事，就算被撞死也不用你管，你谁啊，随便聊了几句就想来管我了吗？你他妈的还不够格！”
　　尧竟一言不发的看了她半响，见她倔强的把脸别像一边，最终还是挫败的呼了口气，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嗓音低沉，“你怎么能这么气人呢？”
　　贺时光闻言一愣，这算什么，这语气不是情人之间的吗？他怎么能说的这么熟捻，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他这句话确实安抚了她。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努了努嘴，“回学校了。”兀自往前走去。
　　十点多的学校安静得很，除了几个擦肩而过的同学大概就只剩路灯了。路上两人没再说什么话，他一手插在裤兜里一手转着手机漫不经心的走在她左侧，她抱着手臂抿着嘴看着右边。偶尔装作不经意的往左瞥一眼看到他时不时的垂眸专注的看着手机，不知道看到什么了眼底总是会浮现一些淡淡的笑意。贺时光心里冷笑几声，心里残留的最后一丝愧疚也消散了。
　　到了宿舍楼下刚好响起熄灯铃，她看着他，他弯了弯唇，“进去吧，晚安。”
　　半梦半醒时，是人最脆弱的时候，你做过什么事，你亏欠过什么人，你想得到什么，这些东西会像滋长的藤蔓一样在这个时刻疯狂的钻进你的意识里，你会像是溺水的人一样扯着嗓子拼命求救就是发不了声，你会像垂危的病人一样回想着从前的噩梦痛不欲生的死去，你会一遍一遍的问失常的自己我这是怎么了？可是永远也得不到答案。
　　贺时光猛地从床上坐起，此时的她就像是缺氧病人刚刚呼吸到氧气一样，大口大口的喘着气，额头上布满了冷汗，她重重的呼了口气，蜷缩着双腿在床上埋头坐了几分钟才轻声下床洗了把脸。
　　清醒了些已无睡意，在桌前坐下拿起手机，凌晨三点，回来后她把手机搁桌上就洗澡睡觉去了，见有微信消息提醒她解了锁，点开一看，是他。
　　他发了三条消息，最早的一条时间是，十点十五分，那不是他送她回学校的时候吗？难不成，他看的是和她的聊天记录？
　　他发的只有四个字，兔子姑娘。然后是一条一只气呼呼的兔子抱着胡萝卜在地上砸坑发泄的表情。
　　贺时光撅着嘴，这是在映射这野蛮的兔子是她吗？刚想回个什么又笑出了声，隔壁床的同学呢喃着翻了个身，她忙捂住嘴，看着屏幕眼睛里闪烁着清澈的笑意，别说那会儿的心情跟这个表情还真有点像。她想了想回了条过去，你喜欢兔子吗？
　　放下手机又感觉有些困了，爬上床睡觉去了。
　　临近毕业，这学期课程安排得特别满，要做的事情也多了很多，贺时光没什么时间碰手机，自从那晚之后两人也没再怎么聊过了，她以为，应该就像两条错过的平行线一样不会有什么交集了，可没想到……
　　毕业舞蹈汇演那天晚上，她又一次看见了他，他和一些出色的化妆师站在一起也格外惹人注目，贺时光带着一肚子疑问听老师幽默的介绍着，“同学们，这些美妆师呢可是老师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请来的，来，瞧，个个都是大帅哥，我们先鼓鼓掌感谢他们的到来，掌声热烈点啊，那样他们就能把你们打扮得美一点！”
　　同学们哄笑，啪啪啪，果然是掌声特别热烈。
　　贺时光看着眼前的人，“你怎么……”
　　尧竟挑了挑眉装作不知，“什么？”
　　她捕捉到了他眼里的促狭，。。
　　他笑，拿了张椅子，两手放在她肩膀上压着她坐下，“快坐下，我给你上妆。”
　　“不用了，我自己来。”贺时光有些尴尬，欲起身。和男生这样面对面这么近的确实挺不好意思的。
　　“兔子姑娘，相信我的技术好吗？”他拉开化妆包，细长的黑眸定定的看着她，莫名的让贺时光有种信服的感觉，乖乖的坐好了。
　　妆容化好了，然后就是，编发。
　　尧竟好看的手指轻柔的穿过贺时光细滑的？
　　发丝轻轻顺到尾，她只觉得头皮传来一阵酥麻感觉，轻咬着唇瓣看着镜子里的他，突然想起好像有首很煽情的老歌叫穿过你的黑发的我的手。
　　“你还会编发？”看着他熟练的动作贺时光诧异的问道。
　　“恩，以前有个很麻烦的姑娘总喜欢折腾头发。”他停顿了下来，看着黑糊糊的头顶仿佛看到那会儿她爱漂亮时总是揪着头发扎麻花辫，每天都重样的她最后还是失去了耐心，二话不说的她去发型店剪了留了十一年的长发。后来每次看到别人长发及腰时又忍不住羡慕，委屈得就像是她养的那只小兔子，他心疼了，摸着她的鼻尖说，把头发留长吧，以后我给你编，每天不重样的。可是，等他学会时，他们已经……
　　“她，是你女朋友？”贺时光看到了他眼底闪过的那抹温柔，心头竟有些不舒服了。
　　“不是。”手上动作加快，不一会儿，就编好了。
　　这时陈也已经上妆完成，走过来看着贺时光的妆容羡慕的嘘叹，“时光，你好美啊，简直像勾魂的小魔女！相比之下我的逊好多啊。”
　　贺时光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精致的妆容，复杂而美的古典编发，以及刚才他无意间落在她耳盼的呼吸，痒痒的，麻麻的，掌心轻轻摸在跳得欢快的心脏上，她轻呼了口气，暗暗祈求，跳慢点，跳慢点……
　　“我先回去了，等下演出加油，别紧张。”尧竟俯身视线对上她的，手指轻点了下她细腻的脸颊。
　　“你不留下来看我演出吗？”贺时光脱口而问，看到尧竟俊脸一愣，她又忙解释，“我，我的意思是，今晚的汇演挺多好看的节目，你不留下来欣赏一下吗？”
　　他恩了一声，“我还有事，就不看了，加油。”说着背着化妆包离开了。
　　尧竟走到门口时听到有一个人在嚷嚷，汇演还有五分钟就开始了，他停下想了想，刚好有一个女同学穿着跟她一样的服装从化妆间出来，他问，“同学，请问你们班的节目是第几个？”
　　女同学看着眼前刚一直被大家议论的大帅哥，不可置信的眨了眨眼睛，吞吞吐吐着，“恩，第，第十八个。”
　　他抿嘴一笑，“谢谢。”转身离开。
　　“啊啊啊，我嘞个天呐！那位帅哥跟我说话了！！”扭动着微胖的身体激动的跑进化妆间。
　　自从尧竟离开后陈就坐在旁边一脸戏谑盯着她不语，贺时光被她的眼神弄的有些不自在，眼神四处躲闪着，最后实在躲不了鼓起腮帮子迎上去，“哎呀，你干嘛这样看着我？”
　　她手肘撑着桌子上手托着下颌，认真的问，“你是不是喜欢上尧竟了？”
　　贺时光听着她的话心瞬时沉了下来，手不自觉的收紧，是喜欢吗？心噗通噗通跳的那么快就是喜欢了吗？如果是喜欢那为什么会觉得害怕呢？
　　“时光，你真喜欢上他了。”她这副模样可不就动心了么，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们这旁观者倒是看得清楚。
　　“才，才见过两次呢。”贺时光强辩。
　　“喜欢可不会管你们见过多少次面，它只会是你看到他时心跳的多快，呼吸多急促，多害怕，又多想要。”
　　“不会的，陈你不知道，我的心上早住了一个人。”她的语气有些急，像要快点否决什么。
　　这是她第一次提起情，大学里她们是看着她过来的，情史为零。陈讶异的问她，“他是谁啊？”
　　贺时光摇着头囔囔，表情痛苦极了，“我不知道，每次我想看清他时他总是留给我一个模糊的背影，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是谁…我不知道…”
　　“好了好了，我们不说了不说了。”陈急忙打断她的话，伸手抱住她轻颤的身体轻轻拍着安抚着。
　　“……陈，要是是真喜欢了怎么办？他怎么办？”
　　她说的他，是记忆里的那个人吧。
　　“真喜欢了，就好好地去喜欢吧，等了四年才等到一个心动的人不容易，至于他，在心里腾个位置吧，上把锁妥善保管着，不去想，不去看。”
　　“那会难过…可是，他不要了我四年，我也想放手的去祝福他这个浪客，有烟抽有酒喝，还有平坦大路可以走。”
　　晚上九点半，毕业舞蹈汇演圆满结束了，贺时光班上的舞蹈作为压轴表演更是获得了底下一票观众极为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
　　“时光，我刚才踩着裙角了差点摔了一跤！幸好没跳错。”陈拉着她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
　　贺时光哈哈大笑着拍着她的肩，“安啦安啦，表演很完美。”
　　“哈哈，我们都好棒哦！”陈拽着她的手兴奋的跳了起来。
　　贺时光开心的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这时不少观众都已经陆续离开，演出的同学聚在一起开心的留影，她余光扫过全场不小心瞥到门口修挺的身影时一愣，那个人，那个背影…怎么会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哎看什么呢？”陈看到大家都在拍照想叫上时光回头见她一脸茫然迷惑的愣在那，好奇的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贺时光眨了眨眼看向她，“啊，没什么。”
　　“走吧，跟她们一起拍照去。”陈开心的拉着她朝班上同学小跑过去。贺时光下意识的回头又看了门口一眼，那里早已没有了那个背影，只有几个挽着手臂的女生身影消失在门口。
　　她们看到陈和贺时光，兴奋的叫她俩快点过来合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