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落长安》素珏

22、分别

　　我点了点头，强制自己对上他的星眸，笑，“嗯。我也看见他了，怎么了？”
　　他满目内疚，抬手替我理了理乱发；欲言又止。
　　我没心没肺的继续笑着，“我身上可臭了……想要换件衣裳；你在这碍事，先出去吧，好不？”看了看窗户边的天，“你这时辰不是该去校场了？赶紧去吧，别误了正事……”
　　他任由我推他出门，一反常态的不再冷绷着脸。
　　我冲他笑了笑，向他摆了摆手，“赶紧去吧。”转身，入了内屋，笑意立刻消失了。
　　使劲咽了口唾液，像把所有难过吞下腹中。
　　回了身，这才又换了身青罗裙，收拾完毕，便听见秦叔说，刘蒹穿着紫兰拖地长裾，由两个宫女跟着走进了后院。
　　她在院子里瞧了一圈，临水忙搬出一个小矮案，为我俩铺好座团；我边不客气坐下边勾唇，“是呀；这么大一院子，我一个人住，羡慕吧？”
　　她由宫女扶着坐好后，挥手令宫女退下；我也随而坐下，我掂起临水备好的茶具，替她满了一杯，也给自己满了；随手拿起糕饼，问，“公主吃不吃？”
　　刘蒹摇了摇头；我不再让，便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母后听说了这冠军侯府的事，便要本公主来瞧瞧！”
　　我继而吃着，不愿回应。
　　“你可知这胡女身份？”她的声音柔柔软软，很清脆很好听。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我只知道她是匈奴部落的小何公主，其他……一概不知。
　　“前几日父皇设宴待功臣；李夫人之弟李季设计赠给去病的。依着去病时常的性子，理应推拒了才是；熟料，却是纳了。”
　　我心中噎闷苦涩，放下饼，灌了一大口茶，不紧不慢道“小何长得挺好看的啊。”
　　刘蒹叹了口气，“原以为，他与别人是不同的。”
　　我憨傻一笑，仰头又喝了一大口茶，把马上溢出来的苦涩，尽数冲下。
　　卫子夫让刘蒹来，表面是关心我，实则还是来打探这小何的底细；她或是操心李夫人让小何入冠军候府，意欲何为？
　　而我，什么都不想说。
　　刘蒹看我一直吃喝也不应她，只是又跟我闲扯了一会，便以‘离宫太久’之由走了。
　　我常待府中，霍去病日日都来看过，有时进屋跟我说几句话，有时即便只是在院门口看看，我也都知道。
　　可我也知道，他在看我之前，总会先去瞧瞧小何，他自然不是像看我那样，他向来只在远处看一眼；和待我的不一样，当真是不一样。
　　公元前119年，刘彻派卫青、霍去病再次出兵漠北；本无望出军的李敢被霍去病推举做了大校，担当副将，一同出兵；李广则从另边出发前去接应霍去病的军队。
　　我听说他又打仗的消息后，也不敢等他来告别，趁着秦叔四处为他张罗之际，跑出府邸。
　　依稀记得琅琊府的位置，便租了辆马车，出城朝郊外奔去。琅琊府在郊外，环境还不赖，上次去时都没有好好参观那儿的自然风光，必也比南山差不了多少；再者，都一个月没见王子易了，一个月前，只是说回府办事，之后便没再回过冠军侯府。
　　马车摇摇晃晃本并不舒心，可期间弥漫的花木香儿又令我不禁安然；须臾，惬意地睡了过去。
　　在梦里，我又回了上古时期。
　　蚩尤抛下半成的婚礼，亲自领兵同炎黄部族打仗；一连几天无讯；直到半个月后，我不再理整日以泪洗面的浅兮，扑展着翅膀寻到了立在尸山顶部的他，玄衣红斗，蓬头垢面；见我来时，眼中猛然一清亮，我在他的星眸中，看见了小小的我，青色的，只有我一个。
　　看着他伸出的手，我不假思索地敛身落入。
　　他吃力朝我一笑，兀然只觉得身形巨震，他一下子瘫跪在尸山之顶的一个尸首的肚子上，却不忘护住我，待他稳住了，欲言又止；终于开口，“阿青，代我向阿浅道歉。”了，拿出一个青丝编制的手环，递到我面前，我张口叼住，他又说，“走吧。”
　　他微向前伸手，我扑展着翅膀绕着他转了圈，他耳一动，朝我推掌而出，一阵掌风而来，我身子随力而远；从血雾中望去，我看见，他的身体，从尸山之顶坠落。
　　我目含泪光，如闪般飞回至浅兮身边，将手环给她；她一看，便泪止且震；良久，才痴痴一笑，“既然如此，也是我要兑现承诺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