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百鬼的日常》烤鱼豆腐

13、13

　　生于石湖，此湖不冻。长七八尺，形如鲤而赤，昼在水中，夜化为人。
　　----------《神异经（北方荒经）》

　　又是一个大早，小泽又被明烛拖起来练功。

　　她进步神速，现在已经可以调动体内白泽的力量，轮番发射不同属性的法术了。然而那些风、水、火等法术从指间溢出的时候速度非常快，小泽只感觉有一股热力从体内游走到指间，转眼就发散出来了，根本还没反应过来对面的小树就已经被她打歪了。

　　“很不错了。”明烛得意地望着她笑：“在我的指导下，不出俩月，你应该就能达到白泽三分之一的水平了。出门在外装装蒜应该还行。”

　　“是是是。”小泽撇撇嘴：“早知道您这么厉害，怎么也不早点教教我。”

　　他俩正在这拌嘴呢，就听到外头有人急促地敲门，还不住呼唤着明烛：“大人，大人你在吗！”

　　“哟，这么早就有生意啦。”明烛整整衣袖，就跑回屋里坐着去了，还让小泽去给他开门。

　　小泽不情不愿地把门打开，就看到一个长得像长条形冬瓜的小朋友站在门口，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一个有它半身高的小桶拎了进来。

　　“小朋友，你这是干什么？”小泽莫名其妙地看着它，朝小桶瞟了一眼，只见里面有一尾鲜红的鱼，但又不是鲤鱼，头上生着像灯笼一样形状的突起，尾鳍飘逸，非常漂亮。

　　“我昨晚在湖里钓到这条大鱼，本来开开心心地想煮了吃了。但是煮了一晚上它都没死，还在锅里上蹿下跳，气煞我也！今天我来找大人，就是想找找能把它煮了的方法。”冬瓜小弟哼唧一声，把桶往地上一搁，看起来十分生气。

　　小泽差点没笑出声，这个冬瓜小弟还想吃鱼，这鱼这么漂亮，一看就不是凡物，这不是暴殄天物吗。说不定老天故意不让他煮熟，就是为了救这条仙人似的小鱼呢。

　　小泽帮着他把桶拎进去，就看到明烛再次坐在纱幔后面装逼，忍不住又翻了个白眼。

　　明烛装模作样地瞥了那桶一眼，就胸有成竹地问道：“我知道这是什么，可以帮你煮了。你准备给我多少钱？”

　　冬瓜小弟皱起了眉头，在怀里掏了半天，终于掏了几个子儿出来，磕磕巴巴道：“大人，我只有这么多了，你看行吗？”

　　“不行。”明烛果断拒绝，朝他摆了摆手：“煮这家伙可费死劲了，你那几个铜板就想打发我，你当我这里是随便进出的地方吗？”

　　“我……我……”冬瓜小弟很委屈地在原地打了几个转，但是仍然没想出好办法来，他看起来不仅呆萌，脑瓜好像也不太好使。最后他决定回家看看家里还有多少钱，明日再来打算，就先把鱼放在了明烛这里。

　　明烛一摆手就把他打发了，朝小泽叹口气道：“这冬瓜精看起来应该是刚修出人型的，还不习惯做人呢，脑袋也转得慢。这是横公鱼，煮了吃能包治百病，给他吃了怪浪费的。你看我的，明天跟他细说一番，非要让他把这鱼捐给咱们。以后要是碰到有得重疾的来求医，就好办了。”

　　“我说你这人平时都没这么缺钱，还总说要为鬼界众生服务的。今天非要人家小孩子给你拿钱，原来是看中人家的鱼了。”小泽嫌弃了明烛一番，感觉他虽然说得有理，但欺负了小朋友，就忍不住挤兑他一下。

　　“咱们府里人这么多，一人一张嘴呢，全靠我来养。要是总做赔本生意，以后你们都喝西北风去吗。”明烛眨眨眼睛，把鱼安置在厅里，就大摇大摆地看各种资料去了。

　　小泽见此时无事，也就一个人安安静静练功去了。能有白泽之力的话，以后在鬼界说不定就可以呼风唤雨，想想都令人激动。

　　这一练不要紧，小泽感觉自己是入定了，一下子沉浸在提升自我的境界里，没感觉到时间流逝，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已经是晚上了。

　　小泽虽然知道现在的躯体无需吃什么东西，但晚上这个时间总是习惯吃点啥，不然就睡不着觉。于是她偷偷摸摸地溜到厨房去，准备找点什么吃的随意填填肚子。

　　她刚推开厨房的门，就看到有一道影子一闪而过。

　　小泽毛骨悚然，虽然她在鬼界每天都见鬼，但从未见过如此鬼鬼祟祟的鬼，于是为了给自己壮胆，她便扎稳马步大喊一声：“是谁！”

　　然而厨房一片静默，并没有人搭理她。

　　小泽哆哆嗦嗦地点了灯，四下望了一番，忽然看到有一块红色的东西在灶台后面移动，差点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但理性的她依然强行冷静下来，反复告诉自己现在她是法力无边的白泽大人，被这么些小鬼吓得胆也破了岂不丢人。

　　于是她大着胆子，默念今天学习的咒法，双手围了个拱形，就朝那身影开始发射起法术来。

　　只见红光一闪，一道炽热的水柱就朝那红影打了过去，只听得“哇”的一声，一个红色的身影就从后面滚了出来。

　　小泽定睛一看，就看见一个长发飘飘、穿着丝绸红衫的清秀男子躺在地上。他长相清秀，双眼微微吊起，模样长得竟然还有几分好看。还没等小泽仔细看完，那男子就倏地从地上弹起来，很嫌弃地望着她道：“看什么看。”

　　“你、你还问我看什么！你到底是谁！”小泽退后了好几步，又前进了好几步。她见对方是一个瘦弱男子，感觉自己还能和他拼一下，胆子就大了起来。

　　“关你什么事。”那男子很不屑地看着小泽，竟是十分高冷：“我走了，你不要过来。”

　　男子刚走了几步，就有几个包子从他的衣袖里滚出来，掉在地上。

　　“你、你是个贼！竟然还偷包子！”小泽指着他嚷了起来。她忽然想到或许因为他偷了包子，厨房就再也没有东西可吃了，就更加恼怒，不由得开始大喊：“明烛——有贼——唔——”

　　小泽忽然被那红衣男子捂住了嘴，有话说不出，正在难受之时她又运了运功，在指间酝酿出了雷电朝男子身上一点，他顿时浑身一颤，软在地上打了几个滚。

　　男子气得从地上爬起来，面上“唰”地红了。他很愤怒道：“谁要做偷包子的贼，这么低级！都是你们不好，把我抓到这个鬼地方来，想吃东西都找不到，只能吃这种难吃的玩意儿！”

　　男子越说越气，扭头就跑了出去。

　　“哎——你别走——！”小泽听他说的一头雾水，然而还是不明白他在讲什么，就连忙跟着跑了出去，然而男子步伐轻盈，怎么追也追不上。

　　小泽不断地追着他，简直气喘吁吁，忽然见他身影一动，就跑进了厅里。

　　她一跑进去，哪里还有那男人的影子。大厅里空空如也，连个虫子也没看见。

　　小泽垂头丧气地想要走回去找明烛，忽然看见今天冬瓜小弟拎过来的那个小桶里，水波正荡漾不已，就像有船开进去一样诡异。那条红色的小仙鱼正在里面上蹿下跳，看起来十分欢腾。

　　“是这么回事呀。”小泽啧了几声，朝拳头哈了几口气，感觉手心发热的瞬间就朝那水面劈去，只见那小鱼虎躯一震，忽然发出了“哇”的一声。

　　小泽邪恶地笑着，朝那肚皮翻白的鱼道：“我知道是你，偷包子小贼。今天你不给我一个说法，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只见桶里红光一闪，那个红衣男子又出现了，气呼呼坐在地上瞪着小泽：“那包子我已经吃了，难不成给你吐出来？”

　　“我给你面粉，你给我擀面做包子去。”小泽也被饿得脾气上来了，和横公鱼正面刚了起来。

　　“我不。”横公鱼非常横，高冷地望着小泽道：“你放我走。”

　　“你长着两条腿，不会自己走吗？”小泽很没好气道。

　　“这间房子里有禁制，我出不去。”

　　小泽眼珠子一转，想着自己在这里这么多天也没见着什么怪事，估计就是因为明烛在这加了什么东西保护了一下。这鱼男估计是个妖怪，在这里受到禁锢也是正常的。

　　“我为什么要放你走？”小泽虽然不懂禁制的事情，但也在气势上不能输。

　　“你当然没有关系。”鱼男望着小泽，一对充满灵性的眼中忽然充满了怨恨：“我要留到明天，就会成为你们的盘中餐了。”

　　“你们这些人，除了想要吃我，还有其他的想法吗？我的家人朋友，都是被你们抓去吃了的。”

　　小泽呆了一晌，忽然想起今天明烛的话来：

　　这是横公鱼，煮了吃能包治百病，……以后要是碰到有得重疾的来求医，就好办了。

　　其实这鱼今天在这府里上蹿下跳，也是为了活命。

　　在他们眼里，它也就是一条鱼，和蔬菜水果差不多，就是一种食材。但在这成了精的鱼眼里，他们就像野蛮人一样可怖。

　　大家其实都不容易。

　　“你走吧。”小泽叹了一口气，朝他挥了挥衣袖。

　　横公鱼呆呆地望着她。

　　“你怎么还不走？”小泽在旁边有些着急了，要再不走，被明烛发现了可就走不了了。

　　“你不放我我怎么走。”

　　“哦。”

　　小泽让横公鱼变回鱼躺回桶里，直接从大门走了出去。她一路绕到附近一条小河，把它倒进了水里。

　　“谢谢。但我并不会感激你的。”横公鱼说道。

　　小泽撇了撇嘴，她明白横公鱼虽然嘴上说得难听，内心其实是一条不坏的鱼。

　　她感觉松了一口气，愣愣地坐在河边发呆。

　　而此时明烛正在她身后几米的大树后面，幽幽地看着她发呆。

　　“这丫头，成长了啊。”明烛欣慰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