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君的别季述》秉穆

3、WE LIVE IN ALBUQUERQUE

　　早上大约五点四十五分，被巨大的雨滴声惊醒。阳台外种植的矮芭蕉叶子微颤颤的迎着雨水。今天的天气倒是挺不一般，此种雨水充沛，温度立马低了三四度。我穿了件灰色帽衫，洗漱一番，抽了根烟。打开手机里的广播，准备剥一个昨天买的橙子。广播的早晨新闻，无非是关于如何如何注意出行安全。“今日有暴雨，请市民出行务必注意安全。接下来是一则关于本市今日出现的地铁谋杀案。前日，出没于丁肯路口宇观站的歹徒治某，将一个约二十三岁的年轻上班女性捅死。手法极其残忍，该年轻女性身上有十几处被捅的痕迹。现该歹徒仍然在逃，其年龄35岁，个子173左右，本市居民，脸部右侧颧骨有一明显两公分左右的凹陷，望知情者向警方以及媒体举报。”
　　真是奇怪的很啊，莫名奇妙就捅死了一个女人，是精神失常还是蓄意不得而知。我咀嚼着橙子瓣儿，新鲜的除了酸，还有一点点香草味。像极了利口乐黑加仑口味的润喉糖。这样在地铁明目张胆捅死人还能顺利逃走，也真让人头痛。好像很多人对于这样的新闻都有些幻想，从爱生恨的情杀，男主角逃走一直未被抓捕，含着悔恨的自我救赎。而且颧骨凹陷倒是是什么外貌，只听说有刀疤有胎记，凹陷这算是什么。
　　就着时而清晰的雨声，我躺在沙发上看了本家装杂志，里面介绍了今年夏天最适合养在家的大型植物。风格都是美国西海岸洛杉矶的模样，巨大的吊灯，简单的家具，有棱角的植物。绿植家里也不多，是应该买几盆。但一想到，今年夏天之后就是大三。最多再住两年，如果搬走了，肯定会因为当初买的东西而发愁。不知道该扔还是带走，何况这流行趋势，怕是撑不过一个季节。于是我便打消了这个念头，何况一个单身男性竟日奔波于细碎的装饰品不全然很可笑吗？
　　早间八点四十五分，栗子给我打了电话。
　　“哥哥，今天虽然雨很大，但我还是想过来。幸好这边的公车站点还在运营，我会坐九点的车子过来。大约十一点半到市中心的车站，在宇观地铁站附近，你能来接我吗？”
　　“好啊，宇观站，我大约开车去需要三十五分钟，我会在十点五十分左右出门的。”
　　“谢谢，我马上就去公车站点了。”
　　“栗子？”
　　“怎么了，哥哥。”
　　“注意安全呐。”

　　想起车子里的冷风特别大，今天下雨也没办法开窗，于是备了一条薄毯子，想要等会儿下楼开车时把毯子放在车里，不希望栗子感冒。找了一双拖鞋放在门口，把一个画着月亮图案的空马克杯重新用水冲洗干净。看了看表九点一刻。拿出冰柜里的牛肉和鱼片，还有一些配菜。准备十点的时候开始做菜。

　　中间的时间，我打开电脑开始写小说，之前给Z的样稿，她好几天了都没给我消息。可能并不精彩吧。这个故事写的是一个住在雨季区的女士。故事大纲一直没动笔，就随着应该有的故事线发展下去，所以也没有计划和把握。就像和故事里的人物一样，我和A女士共同生活了这么多时间。今天动笔写的是第七章节“于是在接下来的这三年里无数人愿意花大价钱住在“雨季区”旁欣赏奇特的美丽，有人愿意不惜一切代价逃离这里。”，想起来海明威住的KEY WEST，和他小说乞力马扎罗。多少人愿意花光所有钱只为住在那边，日日见到星转云移。又有多少人愿意倾囊而出搬去另一个地方，只为了免除雨水或者海风的侵蚀。WE ALL LIVE IN OUR OWN FANTASY.人生的fantasy，如何满足的了，每个人不同的梦境，驱梦的野兽，画了一个不同的形状，让我们去追逐。儿时，尚且有青梅竹马追逐嬉戏，逗乐欢笑。随着时间推移，梦有了差异。这种差异，产生的争执，产生了深层次的我，世梦久远。

　　将近十点十分，我才开始处理牛肉和鱼片。花了三十分钟，勉强做了一道辣味的鱼片，一个炒时蔬。牛肉腌制在酱汁中，准备接完栗子后再来弄，可能就切成三块，煎一下，做成薄牛排，冰柜里还有两小罐速冻土豆泥、半瓶鹰嘴豆，热一下应该正合适。

　　开车前往宇观站的时候，我才想起来这就是早晨新闻里的刺杀地点。路上的车子并不多，我比预设的十一点半早到了十五分钟，于是在宇观地铁站对面的咖啡馆买了两杯咖啡。栗子没打电话给我，可能是要晚到了。车里的电台正在宣传爵士音乐节。我闲着无事就盯着宇观站的出口看。两个出口不知道那个是案发地点。真是莫名其妙的关注。没有一会儿，栗子告诉我，她还有两分钟就到达车站了，我告知她停车的方位。不一会儿我就看见她对我招手。
　　“哥哥！”栗子在副驾驶上，她特意像小时候一样，靠的我很近，然后搂我的肩。
　　“栗子，我要发动车子了，这里有热咖啡。你座位上的毯子，你就随意盖吧，没有淋湿吧？”
　　“怎么会淋湿啊，我今天穿了一件防水面料夹克。”我这才注意栗子，她换了发型，原来的长头发剪成了及肩发，颜色也染成了浅一色的淡咖啡色。穿了一件薄荷色的外套，外套滴水未粘，可能也是防水之故。一件过膝的连衣裙，不算紧身也不宽松，淡紫色倒是很合适她。脚上一双复古的暗红色靴子。
　　“时髦了不少，栗子。”
　　“毕竟我现在可不是高中女生了。”
　　“那你也不大，对了晚上又想吃的东西吗？”
　　“下雨天，也没想好。对了哥哥，有女朋友了吗？”
　　“没呢，单身汉一个。最近写了点东西，正在忧愁要不要去好友家附件的书店兼职。”
　　“夏日的忧愁季，对了，我能换个电台听吗？”
　　“随你意。”
　　栗子把电台换成了一个说书的搞笑艺人台。她笑得很自然，笑点也不高，时不时还问我是不是觉得好笑。

　　回去的路上，快到家门口。看见上次让我拍照的怪老头，他穿着黑色雨衣，正在他的院子里翻东西。他好像看见了我，他用手指着天空，似乎想对我说话。他好像要开口说话了。不过下雨天实在不便，我就极速略过了他。后视镜里我看到他突然泄了气一般，垂着头慢悠悠的准备回到屋子里。走楼梯的时候，栗子走在我前面，我发现她好像瘦了一些。左手腕若游丝一半，右手腕拎着毯子。身后背着的书包，看着似乎像要去爬山。但过膝小腿肚不到的裙子，看着又像游客一般。总之她的气息也和原来小时候不一样了。我似乎不能随意和她聊天。她似乎像极了所有容易生气的成年女性。

　　中午我做完牛排，把鱼片和蔬菜热了一下，还做了一个简单的日本昆布汤。栗子正在看我的新小说。
　　“栗子，吃饭了。”
　　“来了。”，栗子笑着说道。
　　“栗子，你尝尝味道吧，我一个人也很少做菜。可能味道并不好。”
　　“谢谢，看起来不赖。”，栗子切了块牛肉嚼起来，“很不错嘛，可以考虑办个餐馆，哥哥，你挺厉害啊！”
　　“真的么？”，我被栗子突如其来的表扬弄的头有些晕。吃了一块牛肉。味道还不错。撒了点黑胡椒，吃起来貌似汁水也不错的样子。我和栗子吃了大概半小时，栗子好像有点饿，把菜吃的精光。
　　“你怎么这样饿，好像比从前胃口好多了。”
　　她偷偷看了我一眼，“嫌弃我吃的多吗？要不我来帮你洗碗吧。”
　　“不是这个意思。”
　　“哥哥做的饭好吃，哥哥的小说有趣。”，栗子走到冰柜前，“有饮料吗？”
　　“有的，你随意。”
　　“哥哥，我啊，不像你。我是个没才华的人，所以大把时间都花在了怎么样让自己看起来得意又自信上，书看的也不多。”，栗子开了一罐橙子汁，“哥哥你的小说固然很好，但不如那些没有才华的人读者多。不好理解，晦涩。隐喻都太不明显了。穿插的那种从头到尾的灰暗，我也理解不了。只觉得你的心里一定不是很豁朗。女主角她像你，如果现实中，恐怕还会爱上你。你也会爱上她。而且你的小说主角的名字们都太简单了，看着容易出戏。那些代码那些代称啊，我经常想，哥哥你适合去当经济学家，或者社会精英。为什么呢？因为那样的你，会把灰暗的东西释放到工作中。起码混个高级职位在四五年里不成问题吧。我说这么多和我年龄不相匹配的话，啊，难以相信我只有高中毕业，不过你穿西装的样子一定很不错。”
　　我收拾了碗筷到水斗里，擦了台子。迟疑很久不接话。
　　“哥哥，你不要把我的话太放在心上了。就做你喜欢的事情吧，写点文字也很好。对了，明天去见见我的男朋友好吗？明天天气挺不错，要不要一起相约去爬山。上午早些出门，晚上四五点回来？”，栗子喝光了橙汁，她瘦瘦的腹部一点看不出她这么能吃。
　　“好啊，明天去爬山”，我也不知如何说，“晚上有想吃的东西吗？栗子？”
　　“恐怕只愿意吃一点点水果，午饭实在招待的太好了。如果不介意，等我联系好男友，我们能下午一起去超市买点食物，准备明天的爬山吗？”
　　我点点头。

　　下午我一个人关在书房里，栗子在客厅讲电话。我想起丁肯路口的遇害事件。似乎可以成为小说的题材。就顺手在电脑上搜索了一下。网上有一些模糊的照片，背景也很暗，发生时间是傍晚六点半。就在今天接栗子的那个路口的地铁站。“今天路过的路口啊，人还真是脆弱的很。”，我叹口气。

　　“哥哥，可以进来吗？”
　　“嗯。”
　　“谢谢你准备的花束，很好看。”，栗子站在我旁边轻轻说，“能陪我去超市吗？我联系好男友了。他明天和我们一起去爬山。”
　　“好啊，栗子。”

　　我穿了双黑色勃肯鞋，这鞋子说实话不讨喜，就是舒服些。去楼下拿车的时候，遇到了怪老头。他头歪的厉害靠着一楼门口的墙，怅然若失的样子，好像一个扁了的充气划艇一般搁置在墙岸边。
　　“你不舒服吗？大叔。”，我顺手递了根烟给他。他倒也没拒绝我。
　　“女朋友？”，他抬头望了我身后的栗子一眼。
　　“亲妹妹。对了大叔，照片的事情还要一段时间。期望别太高。”
　　“行了，赶紧出去吧。”，说完他转身离开了门口，准备进屋。这时他的背影，像极了暴风天气被刮走的划艇。那样无助，那样落寞。“有事你喊我帮忙吧，大叔，我们走了。”，我说完了见他没有反应，便走了。事后想想，他可能累极了。

　　栗子走在我身旁，她轻轻按着自己的双手。等我发动车子。
　　“上车吧。”，我摇下车窗说。

　　超市的一切都很静谧，这实在不像市区该有的模样。我和栗子走在一起，很奇怪的是本该我们两这般岁数，如此亲密，怕让人造成误会。但超市的人员，都近乎默契的认为我们不是兄妹就是朋友。怎么也不会是情侣。我看看镜子里我和栗子的样子，很奇怪的模样。她真的看起来就和大学里充满新鲜感的女生一样。
　　“愿意吃膨化食品吗？薯片可以吗？”，栗子悄悄捏了捏我的手。想起小时候，她就是这样问我要不要一起玩耍。捏捏我的手或者手臂。“买吧。”，我说道。离开了超市，回到了家。栗子正在准备明天的材料，吃的喝的，水壶，毯子。两个背包鼓鼓的。我洗了澡，做了三十个俯卧撑。躺在沙发上，栗子问我很多问题，我都说好。晚间栗子做了一盆水果沙拉，吃了没几口便递给我，她说她不愿意再吃其他东西了。于是我也吃了点沙拉，就着半瓶TIGER啤酒。

　　夜里，秦发了条信息给我：“什么时候还能在游泳馆见你啊，X君。你是个难忘的人。QIN,对了你想好怎么称呼我了吗。”我有点不知所措，夜间阳台的光线充足的很，我靠着栏杆，打开半扇窗，抽了根烟。秦的信息让我想起来，除了比较熟悉的栗子和Z，我其实算不得很会与异□□涉的男性。耳朵的后边有点烫，可能想到那天在泳池遇见秦，她上岸的姿态让我多少有些不好意思罢了。栗子在房间里一边用笔记本看美妆视频，一边在和男朋友聊天，他们好像对最新上映的超级英雄电影有着彼此截然不同的看法。栗子从来不和我聊这些电影，也从来没有因为这些电影起过争执，她似乎每次都能适当的向父母和我撒娇，以此来满足自己一点点的愿望，从来不过分。我下意识的触碰了下耳朵，接着便决定要回一条短信给秦。
　　“秦，用这个字怎么样？似乎真的很抱歉，连你的名字也没搞清楚。近日妹妹来我这边居住，很少能够有时间去游泳。X君。”我不知道应该答应邀约，还是爽快的拒绝秦，，只好装出一副态度回她。

　　迷糊的睡到凌晨三点，突然感觉胸口剧痛，右鼻子开始不通。可能要感冒了，也可能是身体某个零件有了问题。我起身喝点水，洗了把脸。微微感觉清爽了不少。接着迷迷糊糊睡着。再睡醒的时候，栗子正在煮粥，顺便煎鸡蛋。我看了下时间，早晨八点半。头颈到右边肩膀十分不适，鼻子虽然已经没事，胸口也没有异常。楼上的邻居开始敲打地板，重新装修。吵闹的声音让我更加难以集中精神。栗子给我泡了一壶热红茶。一半准备带着路上喝，一半准备现在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