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梦与我》修十六

18、第十章

　　第十章

　　他这语调听起来实在古怪，总含着些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仿佛他们之间曾存在着什么奇妙的关联。

　　埃菲尔感到奇怪。

　　他下意识地倒退两步，谨慎地按照自己的秉性推断，在他并不存在记忆的日常生活中应当不会与这位黑魔法导师建立有太多的联系。

　　可这动作又无意牵动了腰间的伤口，茫然的王子殿下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低下头皱着眉困惑地看了一眼隐隐渗血的伤口，实在是想不到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能让自己多了这么个创口。

　　——或许是被远程魔法量子炮给炮轰了一下吧。

　　埃菲尔发散着想着，下意识又在腰上糊多了一个治愈魔法。

　　黑法圣没有插手，事实上对于这种光明系魔法，在场的各系法师里没有一位能比得上这位殿下。

　　乌列尔：“冒昧问一句？”

　　埃菲尔看着他。

　　乌列尔：“您今年几岁？”

　　埃菲尔愣了一下，他反应很快：“在我可考的记忆里，我今年应该是十五岁，正在去镇压北方山脉的叛乱。”他想了想，又补上一个年份。

　　“那已是许多年前的事了。”

　　埃菲尔捏了捏眉心：“也是就说，我突然间就进入了合法年龄，对吗？”

　　他推论完，打了个响指，小镇门口的积雪恍临听召，飘然而至，不多时，面前便出现一面光可鉴人的冰镜。

　　他看着镜中的自己，再抬头比了比自己跟黑法圣的身高，指着镜中稚气犹存的少年：“许多年是多少年？至少大于十。”他并不等待回复，扯了扯嘴角，“我真是永葆青春，从不长高。”

　　听上去倒是对自己的身高十分的不满意。

　　听到殿下毫无情感起伏的棒读，正往这边靠近的巫妖席文咂咂嘴，摸了摸自己苍白僵硬的面目，企图做出个笑脸。

　　——如果给他一个机会，他甚至还想录像留影，让奥法万界的各位也看看现场。

　　当然，说是这么说，真这么干了……这可是犯法的！作为执法者，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少年模样的小殿下自然也不会放任人就这样靠近他，他瞥了一眼，歪着头盯着席文看了一会，突然说：“你是不是以前住在格兰纳尔中央大街睡火莲路第83号？”

　　席文点头，巫妖无机质的灰色眼瞳里显露出些意外。毕竟埃菲尔殿下到底事务繁忙，实在是想不到他竟然会知道自己曾经住过的地方——毕竟这种情报听上去就毫无用处。

　　只不过埃菲尔还没来得及给他答案，就被别的吸引去注意力。

　　那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她从劫后余生的小镇居民间急急穿梭而至，看到一身黑袍的黑法圣时像是终于找到了主心骨。

　　“魔法师大人！”她急急道：“您找到埃菲了吗？”

　　茵迪丝的神态焦急充满了不安，埃菲尔听到埃菲两个字，登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关于这个问题，结论已经明摆着放在你面前了。”黑法圣笑得相当迷人，在少年殿下仅有的几次会面里，这个男人一向冷淡，实在不明白是如何在十年间从量变达成质变，总之性情大变。“你看，这位是不是特别眼熟？”

　　说着，往埃菲尔的方向抬了抬手。

　　埃菲尔：“？”

　　茵迪丝顺势望去，不由得愣住了。这名少年眉目精致俊美，虽然一身沾满了血迹的法师袍破破烂烂，但脊梁笔挺、姿态优雅无一不显示出其良好的出身，而最令茵迪丝惊讶的还是他的脸。

　　这名少年大概十五六岁，生得跟埃菲极其肖似，是那种一眼看过去就知道这两者之间必定存在着血缘关系，甚至茵迪丝几乎可以借助着他此刻的面容，想象着漂亮的小埃菲将来的模样。

　　“你要找的埃菲就在——”

　　乌列尔的话没能说完，几乎是刹那间，埃菲尔就动手把黑法圣的嘴给捂上了。不知为何，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没有来的东西在他脑海里疯狂呐喊，明示他不能顺着黑法圣的意来，这令他非常困扰，略微考虑等离开这边之后去找个牧师来除除灵。

　　席文毕竟是常年泡在奥法万界的人，他马上猜到眼前这位夫人恐怕是同幼体化后人见人爱的王子殿下打过些交道。

　　世道艰难，连面部肌肉坏死僵硬的亡灵生物都要被迫出来营业。席文一边唏嘘，一般展露出一个僵硬的营业笑容将人领到一边，开始了施展起洗脑包大法给殿下收拾烂摊子。

　　笑话！殿下变小这种事放在自己内部笑笑就好了，放到外面还是要认认真真掩饰起来的。

　　米亚松了口气，守望妖精借助着气流在半空中做了个滑翔运动，一面庆幸殿下还能稍微感知到他的存在，一面又被殿下内心的真实想法气得翻了个白眼，一时间光翼非常不优雅的乱抖，疯狂掉光粉。

　　对守望妖精而言，翅膀上的光粉就如同人类头上的头发，都是宁可多、不能秃的存在。

　　米亚：好气。

　　他作为过往之书的守望妖精，自然很清楚埃菲尔这是什么情况。

　　联系方才黑法圣的话，他暂时可知殿下身上这个黑魔法基本在5岁、15岁、现今这三个时间点间溯流。他同埃菲尔签订契约是在他自北方山脉回来后觐见光明神殿，在这之后，埃菲尔作为过往之书契约者才得以感知到寄魂其中的古老妖精一族。

　　幼年状态的埃菲尔保留了自己全部的记忆，因此可以毫无障碍地同米亚交流。然而现在这个状态的殿下却缺失了这期间的记忆，自然不知道自己已经与过往之书签订了契约，自然不会主观地寻求未知妖精的帮助。更何况，在埃菲尔年纪渐长、实力也剧增后，他需要用到过往之书的机会已经少之又少。在还不能过滤守望妖精的废话的时候，为了避免被多数时间里都过于聒噪的守望妖精影响，埃菲尔甚至会主动切断两人之间的心电联系。

　　——也就是说，如果埃菲尔想不起来自己身边还有个拖油瓶，那米亚就要一直被迫被他关小黑屋。直到他想起来为止。

　　当然他们之间仍旧存在联系，只不过联系非常有限。就像刚才那样，只作为一种隐约的想法或是预感一样的存在呈现在契约者的脑海中。费力不讨好并且可能被失去感知能力的契约者当作身体不适的预兆。

　　米亚：气到掉粉。

　　埃菲尔自然不知道有守望妖精为他操心到翅膀秃。他捂住了乌列尔的嘴只是下意识的动作，在看见席文将茵迪丝带走之后，他的目的也就达到，刚要收回手，瞬如疾电，手心里突然多了种濡湿温热的触感。

　　他被舔了一下。

　　埃菲尔：“？”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心，毫不犹豫地拿罪魁祸首的袍子擦手。

　　埃菲尔面不改色。这次这动作他做的毫不困扰，也丝毫不考虑对方到底是出于什么脑回路来做这个事情。

　　“不要乱舔，如果我举报上去的话，你会被治安队抓起来的。”

　　解决了茵迪丝的事返回来请示的巫妖听到这句话，不由得倒退了几步，认真思考起来：殿下这个年纪的时候原来是这个人设吗？

　　仔细想想又好像没有问题——有问题，找长官，这可是写在学生手册里每一个遵纪守法的好学生应该做的！再仔细想想……哪个长官敢去管乌列尔·赛尔特这个家伙啊！

　　黑法圣轻轻笑了笑，低声道：“那您要把我抓起来吗？”

　　殿下审视的视线格外冷酷，他想了想，可能还是觉得将这个人抓起来过于麻烦，摇摇头：“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我现在是什么情况。”

　　他默念咒文，在周边划下一个小范围隔音结界。神秘的咒文挟带着乱流，温柔地吹拂起少年王子金色的长发，在他身边涌动起奇妙的光粒，像是无法描述的美妙音乐，又像是无法捕捉到的元素精灵。

　　他的眼眸湛蓝，比起日后恰到好处的温柔优雅，此刻的埃菲尔的视线里多是暗藏杀机的冰冷意味。

　　“希望你可以如实告知我，我的耐心有限，并不想过多的浪费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