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Chapter.59 ...
-
守夜人来得迅速，去得无踪，就像一只真正的幽灵消失在夜幕掩盖的阴影中，谁也不知道他们将飘荡在哪里。
身边只剩下老管家一人时，伊凡转头看着这个永远保持一丝不苟的严谨风格的管家，对他说道：“我要见兰德尔。”
“兰德尔少爷也同样在等您。”老管家回答道，“但是伊凡少爷，您现在更需要的是睡眠。”
但伊凡现在并无睡意，他执意道：“带我去见他。”
老管家无奈一笑，随后恭敬的鞠躬，示意伊凡少爷随他走。
兰德尔就在枫丹白露庄园内，他没有入住恢宏典雅的主城堡，而是住在一栋位于森林边缘的小楼里。
摇曳的烛火将他的影子拉扯得忽长忽短，蓝色鸢尾花的真正继承人此刻正低头翻看一本诗集，他的嘴角带着惯性的恬淡微笑，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样子就像个皇家文学院的年轻教授，满腹经纶又不古板严苛。
事实上这个总是保持沉默和微笑的男人，是皇家文学院的最大的幕后捐助者。热爱文学的古老家族继承人，究竟是本性如此还是为自己披上的又一层伪装？亦或两者皆有。
伊凡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明白自己遇上扮猪吃老虎的高手了。
并未上锁的房门被老管家叩击了三下，在听到回应后老管家为伊凡打开房门，自己躬身退后，将空间留给这两位卡佩家族的少爷。身为一个服侍了三代家主的奴才，他清楚自己什么时候应该回避。
从书桌后抬起头的兰德尔见到伊凡，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他的笑容不似以撒那般笑里藏刀，而像是遇见一个朋友，笑得自然、欣喜、毫无防备，让人忍不住就生出他是无害的错觉，进而对他产生好感。
温暖的壁炉旁边摆放着两张沙发椅。兰德尔亲自从醒酒器中倒了一杯酒递给伊凡。
“虽然这里不是帝国领土的最北端，不过天气也确实够冷的。来杯酒暖暖身子怎么样？”
伊凡从兰德尔手中接过这杯来自基辅公国的伏特加酒，有些谨慎的喝了一口这闻名大陆的著名烈酒。
烈酒下肚，仿佛是火焰从喉咙一直烧灼到胃部。
伊凡皱了皱鼻子，总算没有失态的被呛到。
兰德尔也端着一杯酒在伊凡对面坐下，和伊凡不同，他喝下这杯酒后依旧面不改色。兰德尔另一个更加不为人知的经历就是曾经作为一个普通的士兵戍守在帝国北部边境，甚至还与罗曼诺夫家族的骑士有过作战经历。在那个被冰雪封镜的地方，为了不被活活冻死，更烈的酒他都当水喝了下去。
喝下酒后身子果然暖和了过来，伊凡眯起眼舒适地靠在椅子上，他的半边脸都被燃烧的壁炉映上橙红的火光。
“你是什么时候到这里的？”
“只比你晚一点，在今晚。”兰德尔轻轻摩挲着手里的水晶酒杯，“爷爷既然把你的行踪告诉了我，我就要为你的安全负责。”
伊凡皱了皱眉：“我是不是惹麻烦了？”
“相信我，没有。”兰德尔笑了笑，“恰恰相反，我还要感谢你的到来。”
伊凡放下的手里的酒杯：“能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吗？”
“当然，这件事没有必要瞒住你。”兰德尔说道。
随后兰德尔从三百年前关于傀儡王菲尔的旧事讲到如今卡佩家族与信理部守夜人部队达成的暂时合作意向。
傀儡王菲尔的作品兼恋人菲奥娜在毗邻枫丹白露庄园的湖泊里生活了三百余年，还留下了星光之湖的歌唱仙女的动人传说，卡佩家族很早就注意到了她的存在。只是一个不能带来利益也不会带来威胁的菲奥娜让卡佩家族对她的存在十分宽容。
宽容也到此为止了。
不知为何突然对傀儡王菲尔留下的遗产感兴趣的Farol与穿过两块大陆之间严密的封锁线的伽马议会议员同时向这片平静的湖泊伸出了手，卡佩又怎能继续对这里视而不见。
帝国里有一位乖僻的温莎伯爵把贵族和利益比喻成苍蝇和屎，如果忽略这个略带粗俗和恶心的喻体，它的正确性仅次于教廷声称的“全知全能的上帝”。
兰德尔没有深入的讲解这其中的利益纠葛，他的讲述仅停留在满足伊凡的好奇心的地步。一半出于照顾这个魔法师不太灵光的政治嗅觉，一半是对这个和他同属于卡佩家族嫡系成员的危机感。
伊凡不清楚乌西雅对这些究竟知道多少，但他敢肯定，乌西雅并非是对此一无所知，他提出要到这个庄园里本身就抱有某种目的。那么更像是出于孩子凑热闹的好奇心跟过来的谢利与海伦，究竟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伊凡突然感到一阵头疼，被当做纯粹的魔法师养大的他缺少了老牌贵族世家对子孙的关键启蒙和熏陶，他在魔法领域的天才称号并不能拯救他在政治上的迟钝。
一个魔法师的价值，其实不在于他佩戴的是铜荆棘还是紫罗兰，而是他背后站着的权势巨人有多高大。
武力是金钱与权力的奴仆，这是利益上帝诞生出的最大真理。
讲到最后，兰德尔最后说道：“伊凡，我需要你帮我。我能信任的人不多，你是我能想到的绝对可靠的人选了。”
“我能帮你什么？”伊凡问道，“卡佩家族的心腹法师和骑士，我虽然不知道具体情况，但数量一定不会少。”
“如果是和信理部的人打交道的话，还是一个重量级的人物比较好。”兰德尔说道。
伊凡与以撒的私人交情是只有少数人知晓的秘密，魔法顾问的事情更是只有以撒和他才知道的事。对这些有极大可能不知情的兰德尔，要求伊凡去面对在贵族社会内声名狼藉的信理部，伊凡不禁要多想几分。
“灯塔的上任首席执政官死后，信理部与帝国内各大家族的利益链条就出现了断裂。”兰德尔继续道，“眼下正是修复关系的时机。”
“我恐怕无法胜任这么重要的事情。”伊凡说道，他对自己的能力还是挺清楚的，没有兴趣成为一个蹩脚的家族外交官。
兰德尔笑了：“你不需要做什么，只要在他们面前露个面就够了。”
“是为了家族吗？”伊凡提出一个有些尖锐的问题。
“是为了家族。”兰德尔回答道，他的面色依旧平静而温和。
蜡烛的火焰依旧在跃动，小小的烛光必然不能掩盖逐渐亮起来的天色。
“想必你今天很累了，去睡吧。”兰德尔说道，“有什么事的话，等你醒来后也能继续详谈。”
确实有点犯困的伊凡没有多少坚持就依着兰德尔的话起身离开。从这里回到主城堡，需要渡过一条河流并穿越一个方形庭院。路上被冷风一激，伊凡因为倦意而有些混沌的大脑又清醒了一些。
他想起当初在馥绿庄园内，某日心情不错的黑暗巨头给他透露的一些信息。那些在当时让他摸不着头脑的话，如果结合今天的情景那就一切都说得通了。
按照以撒的意思，除了那个伽马议会的妖巫议员，其余都是他可以出让的利益。而之前兰德尔没有过多的提到这个在摩朵大陆有尊贵身份的议员阁下，想必并没有引起重视。
对于伊凡来说，信理部与卡佩家族之间的较量有些遥远。他只是突然有些期待，如果告诉兰德尔这一点，让他知道他的成果其实都是以撒愿意出让的部分，这个外表平和实际依旧摆脱不了自负心态的堂兄是不是还能维持那副人畜无害的温和面具。
伊凡走后，没有打算休息的兰德尔再次翻开那本刚才被他合上的诗集。
吟游诗人巴特勒的诗作《天亮之隙》，因为其文学艺术性而被收录为兰卡斯特帝国皇家文学院的教材，由于其对于罗曼诺夫家族军队的详细描写而被拿到帝国军事学院作为参考书目。
“传奇究竟是化为灰烬还是成为不朽，谁能想到这其中的主导权往往握在拿笔杆子的人手里。”
他仅仅是在说这本书籍吗？
闭上眼沉思的年轻继承人，他的手里摩挲着一枚已经有些斑驳的家族徽章。
人类大陆上，在被金钱填充的空虚的上流社会里，一本足够吸引人的诗集从出版到风靡用不了几天时间。无论热烈追捧它的究竟是附庸风雅还是真心欣赏，《天亮之隙》在大陆内掀起热潮都是不争的事实。
以至于那位原本与世无争的吟游诗人都受邀去不同国家参加了好几场宫廷宴会，宴会上，容貌清秀的诗人还被不少贵妇邀请去她家进行私人的文学交流。根据好事者的排名，吟游诗人是仅次于骑士的女人最想一夜-情的对象。巴特勒享受到的热情待遇可想而知。
据说这位诗人没几天就被吓得继续去荒无人烟的上古遗迹中寻找作诗的灵感，留下陈设奢侈华丽的宴会厅内咬着手帕哀怨的贵妇们。
就连最远离这些风花雪月的信理部，兰斯洛特也在他的上司的书桌上看到这本措辞典雅抒情优美的诗集。
摊开的书页被风吹得哗哗作响，兰斯洛特上前想合上它，却看到风吹到了某一页，上面被以撒用细尖的鹅毛笔勾勒出的诗行。
“我要颂扬
钟声激荡起的尘埃
闯入纯净的光明
在金阳下乱舞
是与神祗为敌
不屈的挽歌”
如果圣庭要认真审查的话，不知道红得发紫的是人巴特勒先生会不会因为这句诗被拖入审判厅，兰斯洛特心里想着，显然以撒勾出这行诗不是为了证明诗人的渎神，兰斯洛特比谁都清楚那位黑暗巨头即使是在异端大本营的信理部，也称得上是头号异端。
兰斯洛特忍不住好奇的手，又翻到了下一页被以撒做过记号的诗句。
这一页上只被鹅毛笔划出很短的一行诗。
“天堂与地狱的钥匙
开启的
皆是不朽之门”
作者有话说
第60章 Chapter.5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