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男主每天都想刀我》伞令

22、第 22 章

　　翌日。

　　清晨的织水城，街道上已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城门口，大白日下张灯结彩，城门大开，门口还整整齐齐地站着两列衣着鲜亮的护城侍卫，一丝不苟，声势非常浩大，正严阵以待地像是等着什么人。

　　城门内，围观的老百姓聚集在一起，对这副大阵仗议论纷纷。
　　“大清早不让人睡觉，搁这敲锣打鼓干嘛呢？”
　　“咋的，皇帝要来？”

　　“不是皇帝，听说是修仙之人，仙师！”某个消息灵通的男人嗑着瓜子指点道，“之前地底下那个大蜘蛛就是这位仙师除掉的，听说谢小姐的病也是这位仙师治好的，谢城主说，他是咱们织水城的大恩人。”
　　“此话当真？那我赶紧回去把我老婆也叫起来……”

　　围观人群更加躁动，四月的清早还有些冷，但因为此处聚集人数太多，闹哄哄的愣是显得热了起来。

　　谢元纯恭恭敬敬站在城门口，杵在两列侍卫正中间。他生得不高，且因家境富裕，常年养尊处优养出了一身的肥肉，极易出汗。人一多，他便不得不掏出一把玉扇摇啊摇，满脸肥腻的□□中滚下一滴滴的汗珠。但即便如此，他也不敢叫人拿张椅子坐下来，因为他正在等白伍玄。

　　昨晚正给谢折枝送药的温慈收到了小白传来的讯息，被谢折枝看了一眼，小白和白伍玄今日要来织水城采购物品的消息也因此由谢折枝嘴里到了谢元纯耳中。他与白伍玄其实只见过一次，就是那天白伍玄带着温慈，一大清早就来敲开了他谢府的门，和他说了谢府的妖气以及徒弟失踪的事。虽然没有找到小白，但白伍玄顺道看了眼谢折枝，也因此，谢元纯才得知自己的宝贝女儿之所以久病不愈，是因遭蛛毒侵害。他此前为此事劳神伤财，病急乱投医，不知请过多少大夫，甚至还请了有名的天师来作法，都无济于事。

　　那天他左跪右跪，终于求得白伍玄答应替谢折枝解毒。虽然这位神秘且不爱说话的仙师从那日后就不见人影，但他遵守约定，派了温慈前来，温慈也确实药到病除。至今不过半月时间，谢折枝身体已然大好，气色红润，性格也变活泼了，要说白伍玄是他们谢府的救命恩人，一点也不为过。

　　谢元纯也老早就想宴谢白伍玄，但一直没找到机会，温慈也说他老人家不爱与人来往。今日好不容易让他逮到时机，于是谢元纯连夜组织人手，一大清早就倾府出动，誓要给白伍玄师徒一个盛大且难忘的迎接仪式。

　　温慈也站在一旁，他面色有些尴尬。谢折枝坐在轿子里，也一起在等。不知过了多久，她掀开轿帘，望了一眼谢元纯期盼又焦急的胖脸，她又估摸了一下时间——大约已经过了一炷香了。

　　她似是不忍心自己爹爹空等那么久，于是问温慈：“白仙师还会来吗？”
　　温慈犹豫了一下，如实道：“我也不知道。”

　　他将谢元纯设宴欢迎的事情通过三窍贝告诉了小白，但是至今小白都没有回讯。

　　和热闹的城门相比，大清早的织水城内，街道显得有些冷清。

　　寥寥无人的巷道内，一高一矮两人穿梭在各式店铺中，男的宽袍在前，大步走过，后头女孩紧凑跟上，一路追着他的脚步。

　　“师父，走太快啦！”小白在后头边小跑边喊，伸手指了指旁边的一间铺子，“你要找的行具铺在这！”
　　白伍玄视若无睹，径直往前又走了一段，在一家卖糕点的铺子跟前停下。

　　小白匆匆跟来，在白伍玄身边探头探脑。
　　“咦？”她不敢置信，满眼都是铺子里摆着的各式糖糕，她望了望白伍玄，问：“师父不是不爱吃甜食吗？”
　　片刻后，她眼睛一亮：“是给我买来路上吃的吗？师父你真——”
　　白伍玄：“不是。”
　　“……”

　　他微微蹙眉，织水城的糕点做得十分精致，款式口味也和当初小镇上那些简单的式样不大相同，光是用藕粉制作的，就有多达五种口味。
　　当初自己买的是什么口味来着？桂花还是白桃？

　　他想了半天想不起来，只能尝试性问了下小白：“你还记不记得，梵波山下卖的藕粉糖糕是什么味道的？”
　　小白不假思索：“红糖！”
　　白伍玄睨她一眼，记好吃的本事她倒是倒背如流。

　　小白眨眨眼，她笑起来伶俐又讨人喜欢，一眼就看出白伍玄的犹豫不定：“师父如果想买那种口味的话，买这个原味藕粉糕就行，我上次来和小慈买过，原味的就只加了藕粉和红糖。”

　　铺子的老板娘在一旁打量他们半天了，这会儿热情地迎了上来，推销道：“客人不妨也试试我们的藕粉野莓糕，这是我们的招牌，现在也正是野山莓成熟的季节，清甜不腻，很受姑娘欢迎的。”
　　白伍玄不为所动，淡淡道：“一斤原味，别的不要。”

　　没多久，小白的手上便塞满了各种各样的东西。

　　有藕粉糖糕，玉米浆饼，一股子烟熏味的板鸭，新摘的脆枣。
　　直到白伍玄停在一间酒水铺前，小白才悲哀的意识到，这些都不是买给她的。

　　他跟老板买了两瓶石冻春，那瓷瓶白釉黑花，颈部绘着莲瓣纹，一看就价格不菲。老板见白伍玄出手阔绰，还送了他一小瓶新酒赠品，欢迎他好喝再来。

　　小白歪歪头，白伍玄自律甚严，是从不喝酒的，这点她深信不疑。
　　也就是说，这些东西大概都是他买来送人的。

　　花了大半日，师徒俩才终于将所有东西购置完毕。

　　两人飞上一处较高的屋顶，放眼望去，整个织水城都在脚下。随着日上竿头，整座织水城也正在逐渐苏醒，袅袅炊烟里，柔和的春日暖光给纵横交错的屋顶镀上一层迷人的金色，洋溢着一片让人感到温馨的烟火气。

　　白伍玄正在一件件清点刚买的土特产。
　　一旁的小白百无聊赖，见师父很是认真，不由得起了八卦的心思。

　　“师父，”她讪笑着凑近，“这些东西都是买给姜御的吗？”
　　白伍玄抬眼看她。

　　半晌，他才淡声说道：“姜御是云极天宫的五长老，修为境界高于我。等你见了她，不可直呼人家姓名，要叫前辈。”
　　小白非常乖巧，学着叫了一声：“姜前辈。”顿了顿，不死心又问，“所以是不是都是买给她的？”
　　“不是。”

　　小白了然，扬了扬下巴：“那就是给我的咯？”
　　白伍玄不得不又看了她一眼。

　　他这个徒弟，除了修炼的时候脑子不行，别的时候都挺行的。
　　真怀疑她是不是装的。

　　“此去蓬莱海，我们会先抵达归云城。”白伍玄说道，“归云城是鸠天与凡人界的交汇处，从归云城出去后，就是鸠天的地界。那里不同灵犀山，也不同凡人界，不是你撒欢的地方，切记不能乱跑。”

　　小白点点头：“我记得师父之前跟我说过，鸠天的灵气非常充沛，到处都是厉害的大宗门，对吗？”
　　“不错。”

　　“那……他们会不会看不起我们这种常年在凡人界修行的散修啊？”
　　白伍玄没说话，也是这时候，他才意识到小白原来是有些害怕的。

　　她才两百岁出头，这个年龄对人类来说很厚重，但对于他们妖修而言，尤其是小白这种快两百年才聚气化形的小猫而言，其实与人类孩童无异。

　　见小白忐忑，头发都被风吹乱了，他难得温和地摸了摸她毛茸茸的脑袋。
　　“不必妄自菲薄，不论是宗门弟子还是散修，你们一样都是筑基境，没有高低之分。”
　　小白似懂非懂般点点头。

　　“此去蓬莱海，你会见识到许多不一样的人，每个人的性格品行都不一样，你自己机灵一些，也别见着谁都凑上去跟人交朋友。”他说着，语气中夹了一份真切的关心，“有一个叫景焕的，是姜前辈的徒弟，你要是遇到麻烦可以请他帮忙，但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我希望你可以自己动动脑子想办法，别一出事就像只狗熊一样粘在人家身上，给我丢人。”
　　“……哦。”

　　她遥遥望着远方，看见城门那边还是人声鼎沸，忍不住又问：“师父，我们真的不去见见谢元纯吗？他好像要请你吃饭。”

　　“见他作甚？”白伍玄没好气，“要不是你将我们行踪透露给温慈，我们也不必偷偷摸摸潜进来。”
　　“我怎么知道被谢元纯知道了嘛。”小白觉得委屈，她噘着嘴，“况且，我见过谢元纯，长得矮矮胖胖的，感觉很和蔼。”

　　白伍玄冷笑：“他继任织水城城主这些年来，搜刮了不知多少民脂民膏，你觉得他和蔼，是因为你是我徒弟。”
　　“看不出来，”小白一愣，“我看他对小慈那么好，又东奔西走给女儿治病，织水城也管理的井井有条，还以为他是个好人呢。”

　　“倒也算不上坏人。”白伍玄道，“对于谢折枝来说，他是个好父亲，但对于织水城百姓而言，他并不是个好城主。人是很复杂的，你日后就晓得了。”
　　师徒俩有一搭没一搭聊了许多。

　　他清点完所有东西，发现似乎少了什么。

　　一阵酒香弥漫开来，白伍玄一扭头，见小白抓着那一小瓶赠酒，拔开瓶塞，仰头就是一口。

　　白伍玄劈手夺过来，骂：“什么东西你都敢喝？”
　　“这是赠品呀！”小白眼睛水汪汪的，可怜巴巴道，“师父买了这么多东西，没一样是给我买的，连送的赠品都不给我喝。”

　　白伍玄额角青筋冒，鼻尖凑到瓶口闻了闻，浓烈的酒味使他眉头锁得更紧。
　　小白这一口，像是料到会被骂，索性直接闷了一大半。

　　白伍玄皱眉瞪着她：“好喝吗？”
　　小白喉咙里一片辛辣，跟火烧一样，表面却佯装镇定：“一般般。”

　　他冷笑，起身就准备走。

　　身后咕咚一声，白伍玄扭过头，正好看见小白两眼一翻，晕头转向地往屋檐下滚去。
　　“……”

　　半醉半醒间，小白意识到自己在做梦。

　　梦境中一片杂糅色彩，她似乎身处在一片无比诡异的领域，目所能及之处，皆是沸腾的红海，头顶漆黑的夜幕中，不断坠落无数天火陨石，整片大地几乎都要被熔岩与烈火吞没。

　　她的身体在不停地下坠，奇怪的是，在这样惨烈如灭世般的光景中，小白却并不觉得害怕，甚至非常平静。

　　然后她看见墨野的脸出现在上空，他趴在悬崖的边沿，大半个身体都向外倾出。他的脸色非常可怕，巨大的惊恐中混杂着癫狂，连金色的瞳心都几近发红，那只朝下伸出的手，似乎是想拉住不断下坠的自己。
　　小白听见他衣带上交错碰撞的铃声。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梦里？
　　看他的姿势，是想要救自己吗？

　　奇怪，这人梦外想杀了她，梦里却想救他，他是不是有人格分裂？

　　噗通一声，她的身体没入红海，墨野的脸瞬间消失在视野中，她的视觉也连带意识一起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