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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各色的脸上各色的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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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总是以每秒299,792,458米的速度发展着,有时候会快到令人措手不及。下一秒会发生什么,是喜是悲,从没有任何征兆。如同离城的雨,即使前一秒日光倾城,下一刻便如同淡墨渲染,翻涌着渗透了整片天空。然而此刻他们依旧有说有笑地,并没有留意到落地窗外细微的变化,当然了,天色一暗,窗外的一切都很难被发现。
他们走出了餐厅,被这场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雨所阻拦,停留在餐厅门斗,静静地望着这个湿漉漉的世界。
“下雨了。”青阳问道:“你们带伞了吗?”然而却只有他与魏恳两人随身携带了而已。这是他俩的习惯,自力更生,自给自足,以备不时之需。
“你们住哪?看要是顺路的话我们还可以送你们回去,这雨看样子短时间内是不会停了。”魏恳说道。
彭扬回答道:“我住铜元,学校门口那边不是有个公交站台嘛,我搭公交回去。”
“巧了,铜元刚好是我的上一站,我到九东平。”青阳说道。
而时新的回答则是“我家住边江那里,不是很远,15分钟就能走回去。”她的回答正和魏恳的心思,“那正好,我就住那附近,那我送你回去吧。”
“我……”时新本想拒绝,但因这场突兀的雨困住了去路,加之魏恳如同老妈妈嘱咐女儿一样说什么“一个女孩子走夜路是很不安全的”云云,堵住了她的话,这才勉强答应了。听到她的回答后,魏恳脸上的笑容更加明显,“那好,青阳你不是也要搭公交吗,那你就好好照顾彭扬吧。”说完便将手里的雨伞打开,迫不及待地将时新拉进自己的伞下,逐渐模糊在这片灰暗又潮湿的场景里。
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余下的两位气氛也略显尴尬,像被谁抛弃了一样,怪可怜的。人生的路途就如同一个个的分岔路口,若非向这边走,便是向那边走,无论选择哪一条路,终归是要继续前进的。
“走吧,一起回去吧。”青阳打破了这片尴尬的岑寂。
回家的路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昏暗,街上的店面将微弱的路灯灯光所照射不到的路面照亮。店铺里装饰精美,店员将顾客刚刚弃置的衣服放归原位,小心翼翼地把一件标价四位数的衣服上的褶皱铺平。比起这里的冷清,另一边闪着霓虹的折价服饰店则可用门庭若市来形容了。人们往往会趋向于更为廉价的一方。
彭扬坐在公交车靠窗的位置上,戴上了耳机倚着窗户安静地看着窗外这座不断发展着的她再熟悉不过的城市。雨中的城市,湿漉漉的街道,天桥上的霓虹灯倒映在路面的积水上,纵使这场雨打湿了人们的衣袖,却无法浇熄他们发烫的梦想,和一个个为了梦想而努力奋斗着的身影。
公交车在某一站台停了下来,惯性使然,彭扬一下从思绪中走了出来,她回过头看了一眼青阳,默默将耳机的一头递给了他。他接过耳机静静地听了一段,说道:“福雷的《After A Dream》。”彭扬却轻轻将食指伸至唇边,对青阳做了个“嘘”的动作,示意他安静地听MP3里的曲子。
MP3里的声音,如梦似幻,哀伤的曲调,置身其中,仿佛一场纯真美好的梦,在梦醒时分化为虚无,试图伸手捕捉,无奈却从指间流过,如同一列驶向远方的列车,没有终点,随风逝去。
音乐的力量总是奇妙,它能让为情所伤的人走出低谷,也能让他瞬间失声痛哭,能让赴梦之人拥有逐梦前行的勇气,也能让他想起昔日场景而潸然泪下。似乎世间所有的事物都是矛盾体。
“没想到你懂得的也不少。”
“皮毛而已。”
“你可比魏恳好多了,他一点艺术细胞都没有,欣赏不来。”彭扬突然将话题一转,“不过通过这几天的接触下来我发觉他的性格到现在还是没变,一样的活泼,就是少了以前的那种调皮捣蛋。”
“这就是成长啊,至少证明我们都长大了。”
有时候我们不得不摒弃原有的姿态,不断迎合这个波云诡谲的世界,这就是成长。成长,其实是一件残忍的事。
与这样言高旨远的对话氛围不同的是,另一边魏恳与苏时新的气氛明显热络了许多。
魏恳一路讲了许多近来的生活琐事,间或绘声绘色地逗引着时新,不时引来时新一阵笑,如同一对热恋中的小情侣,但他们不是,换句话说,他们还不是,后来的事,谁知道呢。
“阿嚏!”魏恳冷不防打了一个喷嚏。时新眼中的笑意倏地消失,转而关切地问道:“你还好吗?”魏恳只是摸了摸鼻子,泰然自若地说了句:“很好啊。”然后微微侧了侧身,将自己被雨水淋湿的左肩置于时新的视线死角。
“好啦,我到了,谢谢你送我回来。”
“我送你进去吧。”
“不用了,”她指了指小区门口的值班室,“况且门卫大哥也不会让你进去的。”
他轻声地噢了一声,眼神中带有些许失落。等他抬起头正准备说些什么时,才发现时新早已顶着书包快步跑进了小区,他原本想说伞给你吧,此刻却也只能嗫嚅着,静静地伫立在雨中。
这场雨好似一个被父母真正伤透了心的孩子,从被伤了心的那一刻开始啼哭,紧接着又开始不知疲倦地放声大哭,直到后来用光了最后一点力气,无力地啜泣着,渐渐地才停止了哭泣,昏睡了过去。夜半,发酵成滂沱的雨终于得以收敛。
第二天,路旁的牛角树还带着些许露水,阳光透过叶间的空隙散落下一地斑驳,把地上存留的积水照射得发亮,人们一如往常奔赴各自的目的地,一切都显得那么自然。
这天正好是愚人节,这样的氛围下总有一些人会趁着这个大好机会肆无忌惮地用所有想得到的方式来愉悦自己,而被整的人也不甘如此羞辱便也加入到这个行列中来,使得这个再寻常不过的日子变得怪诞起来。
时新一如往常走到教室门口,看到虚掩着的门,想也没想地推开门便走了进去,毕竟她只会对认识的人上心,其他的一概不拘小节,这是她惯常大大咧咧的作风。记得初二那年愚人节,有个男同学对她开了个愚人节玩笑,她愣是追着他跑了三圈400米的操场,最后依然面不改色气不喘地暴打了那个累瘫在地上的男同学。经过这场令人哭笑不得的闹剧,这个男同学也不敢再招惹她了,也正是因为这场闹剧,在运动会前夕运动员报名的时候,全班同学一致推举她去跑1500米长跑,理由是“她都能追着男生绕三圈操场还面不改色气不喘的,这1500对她来说算什么”,这话正是那个男同学说的,迫于全班同学的压力,外加班主任用特别期待的眼神深情凝望着她,她也只能答应了,而此时心里想的却是“老娘一定要亲手宰了你”。后来她也不负众望得了冠军,而那个男同学也以一种“小弟”的关系敬畏着“大哥”苏时新,自此二人结成盟友。
视线回到时新推开门的一霎,整盒被碾压成粉末的粉笔顺势掉落,不过并没有正中她的头,而是不偏不倚地落在了她的右肩,白色的粉笔灰全然落在她白色的校服上,并没有很明显,只有黑色的头发上残留着一些粉尘。在场的同学都笑了,换作以前,她一定会亲自出马将恶作剧之人“绳之以法”,但她并不知道是谁的恶作剧,只是轻轻拍了拍肩上的粉笔灰,淡淡撂下一句“幼稚”便安然自若地走了进去。
“没事吧,我帮你拍拍。”座位后排的杜婧一边帮她拍掉肩上和头发上残留的粉末,一边又说道:“那群男生也真是的,整人都往死里整,各种方法还不带重样的。”
“我记得有本书上说过,爱玩是男人的天性。”时新有些无奈,但也看得开。
“唉,男人永远都是长不大的小孩,”杜婧顿了顿,“好啦,别不高兴了,吃点东西平复一下情绪吧。”她将抽屉里早已准备好的密封盒打开,递给时新。时新看了看,那是杜婧自制的饼干,没有顾虑地便拿起一块放进嘴里。刚吃了一口便感觉到一股刺鼻的味道,如同火山爆发,猩红色的岩浆瞬间淹没口腔及鼻腔,直冲大脑,眼泪顺势便流下来了。她努力从充斥着辛辣气味的口腔里憋出几个字:“这—是—什—么!”然后疯了似地将一整瓶水咕咚地咽了下去。
杜婧忍不住哈哈大笑,同时也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矿泉水递给时新,说道:“这叫兵不厌诈,哈哈哈,愚人节快乐!”
时新听到“愚人节”便觉得郁闷,接连被整了两次,她都不知道该怪自己没有防备还是怪杜婧演技太好了。
“怎么样味道不错吧,这可是我昨天特意做的芥末饼干,特地放了两管在里面呢。”
“那你还做成夹心的!你是嫌不够辣是吧!”经过一大瓶矿泉水压制后的时新总算回复了些许。
“哎呀就是我昨天做完之后发现还剩好多芥末就全都用上了,不要浪费嘛。”
“我真是被你的勤俭持家感动到哭了呢。以后谁要是娶了你我该说他是幸运呢,还是不幸呢?”
“哈哈哈哈,当然是幸运啦,能娶到我这么貌美如花勤俭持家的美人儿是他的福气。”
“打扰了,告辞。”时新扭回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