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暝色醉岚》沐雪非尘

10、白狐[上]（修）

　　烛光摇曳，微弱的光晕为漫漫长夜点亮一丝温暖；晚风泠泠，席卷起花瓣飘散作雪片纷飞，继而又突然抽离，任凭樱瓣落入未眠人杯中漂转。

　　我轻晃着夜光杯，看着小巧的粉色樱瓣在酒盅里游荡。举杯，浅啜一口，丝毫不介意杯中的樱瓣贴吻上我的唇。

　　“找我，不仅仅是为了喝酒吧？”我迎上对面琥珀色的眸子冷冷地问道。

　　他沉默了许久，幽幽地开口：“朝中并不安逸，你知道的。天下归一，如此大片的江山其诱惑力可想而知。年仅十岁便拥有不亚于朝中宗师的博才，绝世武技更是有目共睹。你说揶揄皇位者首要目标是谁呢？”

　　唉。我暗自叹气，夜空般的黑眸更加阴翳。为何我不去找麻烦，麻烦也还是会来找我？

　　“说吧。”
　　“‘千年之期，繁星翼逝；三朝聚合，麒舞涟曜。’不知何时起，世间流传着这样一个传说。‘涟曜’为何，无人知晓。但夙界每任帝王都知道，三界聚合必定会动乱非凡，只有‘涟曜’能平天下。”语毕，狩翔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我，我不禁升起一片寒意。

　　“你要我去找那连实体都不明的物品，于我有什么好处？”
　　“你是翱翔苍旻凤凰，何必再将自己禁锢在皇宫的牢笼里？十年时间你还没呆腻味吗？要不我俩换换，你帮我处理这些烦人的文件，我带晓儿出去寄情山水。”狩翔越说越郁闷，最后几句完全沦为抱怨。
　　想到宫廷犹如静水般十年如一日的生活，顿感无趣。“翔天之凤吗？也好，我帮你这次，算是还你的人情。”

　　“那你何时动身？”
　　“怎么，这么急着赶我走，是不是怕我魅力太大，抢了你的‘晓儿’啊？”我满脸讪笑地看着他。
　　“你的魅力大得过我吗？”说完咧嘴绽开大大的笑脸，眨眨凤眼向我抛媚眼。我顿觉胃里翻江倒海，转身干呕。

　　狩翔白我一眼道：“好了，说正事，如果哪天你见到那个死老头，记得帮我带句话。‘居然敢用渊晓威胁我登上帝位，你等着我下辈子化作厉鬼报复你吧，哈哈哈～’”

　　“咦，人呢？”回过神来的狩翔只瞥见天暝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转过身，抱住不知何时出现的渊晓，将头倚在他的肩上道：“我知道你的预言从为出过差池，我也知道那小子身份绝对不简单，可是他真的是主宰世界之人吗？”渊晓略略点头，用从未在天暝面前出现过的低沉声音：“翔天之子回来，不知带来的是安逸还是动乱。”
　　狩翔抚摸着渊晓的发丝，低笑道：“不知道等他回来后发现那个预言是我们引他上路而杜撰的，他会气成什么样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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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霞散成绮，澄江静如练。喧鸟覆春舟，杂英满芳甸。

　　洛曜城外，几匹千里良驹悠闲地漫步，所经之处上至八十老人，下至四岁黄发稚儿，无一不行注目礼。而这几个回头率百分之三百的人自然是我们的主角一行。

　　“终于出来了！”雨涵在马上撑个懒腰，舒心地大口呼吸着郊外的空气。
　　流岚轻蔑地看了她一眼，“为什么你也跟来了？”

　　“喂喂～你的命可是我辛苦了大半夜救回来的耶～怎么能用这种态度对救命恩人呢？”
　　“我又没叫你救。”流岚冷冷地回她。

　　雨涵赌气地噘起嘴，“看在哥哥的份上，我才不救你呢。况且论起来还是我和哥哥比较亲呢，为什么要听你这个外人的话？”说罢，雨涵吐吐舌头对他做个鬼脸。

　　“雨涵，他不是外人。”淡淡的语调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却透出丝缕寒意。
　　雨涵瞪了我一眼道：“你就只会护着他，偏～心～”

　　“安静点，听。”

　　林间传来空灵的歌声，音符承载主人的悲伤萦绕在我耳畔久久不离，掷地有声，次次击打着人的心魂。不是恸哭，却让人看到他心中泪水涔涔霰落。

　　我是一只修行千年的狐
　　千年修行千年孤独
　　夜深人静时可有人听见我在哭
　　灯火阑珊处可有人看见我跳舞
　　我是一只等待千年的狐
　　千年等待千年孤独
　　滚滚红尘里谁又种下了爱的蛊
　　茫茫人海中谁又喝下了爱的毒
　　我爱你时你正一贫如洗寒窗苦读
　　离开你时你正金榜题名洞房花烛
　　能不能为你再跳一支舞
　　我是你千百年前放生的白狐
　　你看衣袂飘飘衣袂飘飘
　　海誓山盟都化做虚无
　　能不能为你再跳一支舞
　　只为你临别时的那一次回顾
　　你看衣袂飘飘衣袂飘飘
　　天长地久都化做虚无
　　伴随着羽翼扇动的翙翙声，霰雪落到我的肩头，雪白的翎羽摩挲着我的脸颊，它哀哀低鸣似是恳求。

　　我飞身跃下马背，敛起气息，寻音而去。踏着柔软的野草，一步步接近那若隐若现的白影。他沉浸在痛苦中看不到我的身影，只有声音化作无法掩藏的伤。声音渐渐弱去，仿佛累了，倦了，在沉睡中缠绵，清醒又幻灭，未干的泪水自眼脸滑下隐没在草丛里。

　　霰雪展翅飞到那人头顶，圈圈盘旋，深深眷恋。

　　我跪坐在草丛上，捧起他的身体，冰凉的手指抚去他眼角的泪水。“千年等待，千年孤独，千年思念，千年泪水，还不够吗？没有了山盟海誓，没有了天长地久，你还有梦，还有守候你的人，何苦将自己的心囚禁？愿意吗，抛弃过去，我给你一个新的生活？”他拥住我，慢慢将手臂收紧，点点头。

　　见此，霰雪的双眸溢出伤痛，决绝以及化不开的爱恋。

　　看它委屈的表情，我浮现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既而又正色道：“霰雪，我要你用你的血，生命及灵魂起誓，你会守着他，护着他，爱着他，永世不叛不离不悔，你做得到吗？”

　　霰雪毫不犹豫地拔下翎羽起誓，它的爱恋化作七彩霓羽衣围在雪狐身侧，寸寸消离了雪狐的悲伤。

　　月光下，霰雪显出人形，水晶般精巧的容貌与我怀中迷雾般幻灵的人倒也相配。他走到我跟前，单膝跪地行礼：“主子，霰雪听候吩咐。”

　　“你终于肯化形了？”我笑得清冷如月，透着几分危险。
　　“请主子责罚。”霰雪紧咬下唇，等待着“惩罚”的来临。
　　“必要时你要充当我的信鸽，不得有怨言。”

　　霰雪虽有几分诧异，但更多的是感激，“谢主子。”
　　我将臂腕里的雪狐递去，带着杀气道：“伤了他，我拿你试问！”

　　“放心，想伤他，先从我的尸骨上踏过去！”霰雪说得义正严词，看着他的目光却温柔似水。

　　不远处的树荫下，黑色身影的视线始终锁定在天暝身上，紧握的拳头骨节发白，本人却丝毫不觉。内心的波澜让他迷惘，像一个迷宫，越是想寻找出路，越是陷在其中无一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