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腾世纪]无尾之箭》红姜花

10、第十章

　　撤回通缉的命令一颁布，洛根毫不意外伦登·豪尔会找过来。伯爵豪尔推门而入的时候他正站在作战桌前等待凯丽安倒出更有用的情报，接着豪尔的声线自背后传来：“洛根，你——”

　　“我撤回了通缉令。”他头也不回地打断了豪尔的话。

　　“我知道。”豪尔停住步伐，“我就是为此而来。”

　　这换来了凯丽安介于恶意和顽劣之间的笑容。精灵一挑眉毛，机灵的双眼往洛根这儿一瞟，足以让他确定她的手上绝对有豪尔的把柄。但她没开口，只是笑吟吟地收回了目光。

　　洛根转过身，离开了作战桌：“你想谈谈这件事？可以。”

　　但豪尔没开口，他的目光挪到了洛根的背后。

　　洛根侧过头，随着豪尔的目光看向身后的精灵。

　　凯丽安似乎并不喜欢穿盔甲，即便是个刺客，在确认不需要战斗的场合，就像是现在，她依然穿着那套质朴又陈旧的长裙。可这并不能掩盖她的相貌，凯丽安·塔比斯的确有一副无可挑剔的皮囊，甚至超过了她的母亲。

　　她倚靠在作战桌，随意拨弄着花瓶中的鲜花，完全无视了两名人类的存在。凯丽安上挑的眼梢正微微垂着，半遮剔透的瞳仁，白发随意地挽了个结悬在脑后，漂亮的面部曲线与丰满的唇形完□□露在外，这个角度看不到她左眼的血痕，使得总是锐利又狡猾的凯丽安看起来无害又天真，仿佛只是一名十八九岁的普通精灵少女。

　　“她可以留下。”洛根开口。

　　撤销通缉令是与她达成的交易，没必要避开她。况且豪尔手底下藏着多少底牌，恐怕她比洛根还要清楚。

　　这换来了豪尔困惑又怀疑的眼神，但最终他没多说什么，而是将话题引回此次前来的目的：“我不认为这是个好主意，洛根。灰卫得到的是伊蒙的支持，他会给你添不少乱子。”

　　“伊蒙不会是问题。”
　　“但终究是个威胁。”

　　“哎呀呀，”洛根还没开口，凯丽安便像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话般大声感叹，她故意捏着声线，甜美又尖锐，平日里精灵从不会这么说话，“科斯兰家族要是这么有戒心就好了，您说是吧，伯爵大人？”

　　“她到底是谁？！”

　　洛根很想提着衣领把凯丽安·塔比斯从窗户中扔出去。

　　她是个麻烦，从渥伦再见时洛根就清晰地认知到这一点。但洛根用得到她，在渥伦是，现在更是。洛根让她留下来的本意，是看看她能否从豪尔的话语中探寻出什么。

　　于是他忍下让凯丽安滚的冲动，向豪尔解释：“负责提供情报的人，无关紧要。”

　　只是凯丽安想做的远不止“听听豪尔的话”。

　　“真无情啊，洛根大人。”她拉长语调，哀怨的意味十足，“昨晚在床上你可不是这么对我说的。”

　　洛根：“你住嘴。”

　　他以为凯丽安会唱反调的，但是精灵竟然没有。她咯咯笑出声来，声线清脆婉转，像是在林间啼鸣的小鸟。倘若洛根之前没见过他，或许真的会把这位看似无害的精灵当作这么一只无足轻重的小鸟，但是现在她做作的姿态只让洛根觉得恶心，还禁不住怀疑她在谋划着什么。

　　昨晚在床上他对凯丽安说的是“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然而这话听在豪尔耳朵里则是另外一番意味，当然，他没有表现出来。

　　不过凯丽安误导的很及时，洛根无法将她的身份告诉豪尔。灰卫和雷德·珍妮之友都会引起他的戒备——倒不是洛根堤防豪尔，只是这个关头没必要徒增麻烦。

　　造物主在上，一个凯丽安·塔比斯就够他头疼的了。

　　“伊蒙的问题我自然会注意，”洛根最终如此说道，“但这件事已经定下了，伦登，我不认为有讨论的必要。”

　　豪尔不会对这个答案满意，但洛根也不会向他解释改变想法的缘由。

　　凯丽安将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了他，自己经历的，雷德·珍妮的人搜罗来的。不管她有没有保留，至少足够洛根确认一点，那就是一直讳莫如深的灰色守卫并不单单是个“组织”似的存在。

　　他犯了个相当严重的错误，由于情报不足而对形式作出了误估。

　　但洛根仍然不后悔撤兵的决定。现在凯丽安·塔比斯带来的信息使得一切还来得及挽回——如果大恶魔真的只能由灰卫解决，那么现在，他这里有一名灰卫。

　　“接下来你如何打算？”

　　等到豪尔离开后，被勒令闭嘴的凯丽安才开口。

　　洛根回过头，重新走到作战桌边，看向沙盘：“你把拿到的信息告诉我。”

　　在接触到凯丽安·塔比斯之前，洛根根本没把雷德·珍妮之友放在眼里。这世上的情报组织千千万，专和贵族结仇的也不止这一家。但雷德·珍妮之友好像有着独一无二的信息来源，洛根现在非常需要这个。

　　“暗裔已经开始向北推进了。”说着，她伸出手，把几枚旗帜推到了费雷登国境南边的位置上，“大部分都是从地底冒出来的，其中这几个地方比较集中。”

　　说完她指了指其中一块封地：“尤其是这里。我们的人说当地的兵力很难抵抗，如果你想拉拢支持者，可以派兵过去支援。”

　　“我会先派人探查清楚。”

　　倒不是怕凯丽安骗他，只是洛根喜欢在掌握更多后行事。不过精灵闻言不屑一顾地嗤笑几声：“好啊，拖到暗裔打到邓瑞姆来，说不定咱们还能直接见到大恶魔呢。”

　　洛根拧起眉头，实际上他不想与凯丽安讨论这件事，严格来说，面前的精灵远不够资格：“奥莱——”

　　“——瑟琳娜正在和加斯帕对峙，无暇分身。”

　　洛根的神情立刻严峻起来。

　　“你连奥莱的事情都知道。”

　　这倒是出乎洛根的意料。或者说，他压根没料到雷德·珍妮之友在奥莱也有势力。这个组织名不见经传，竟然已经发展到了如此规模？如果这是真的……那洛根理应在瘟潮之后考虑考虑如何针对的问题了。

　　凯丽安瞟了一眼洛根，像是猜出他的想法似的笑出声：“收起你的被害妄想吧，洛根。雷德·珍妮之友根本没几个人，只是我们的成员身份特殊而已。”

　　只是精灵不打算解释雷德·珍妮之友的成员究竟哪里特殊。她摇了摇头，继续说了下去：“而且奥莱不同于费雷登，国家的政治和贵族的绯闻是街头巷尾的热门话题。凯兰和瑟琳娜那点事，放在你这儿是压在心头的疙瘩，在瓦罗约可是饭后的谈资呢。”

　　“凯兰和瑟琳娜那点事”——她提的云淡风轻，洛根却不得不深吸一口气才能忍住怒火。这事他的确知道，他还知道凯兰还想邀请奥莱女王来费雷登参观，他甚至知道伊蒙也有参与其中。只是碍于没有证据，不然的话，他对付伊蒙的手段可不仅仅是“阴谋”那么简单。

　　“我想瑟琳娜也想通过费雷登来牵制加斯帕公爵，但如今凯兰已死，她短时间内不会动手的。”

　　不管是不是真的，她说这么多，目的无非是在劝自己拿出兵力对抗瘟潮。但洛根不是傻瓜，如果她的情报和分析是正确的，洛根自然会行动。只是他已经出过一次错误，绝对不能有第二次错误出现。

　　“说先我彻底搞清楚灰卫是怎么一回事。”

　　凯丽安叹了口气：“我知道，我也很想弄明白自己现在到底是个什么。”

　　她低下头，目光回到桌边的花盆上，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开口：“你知道灰卫阿里斯泰是玛瑞克的私生子吧？”

　　那是安诺拉特地吩咐人替换的，红色的花朵映衬着凯丽安的白发，有些刺目。

　　“你想说什么？”

　　凯丽安依然是漫不经心的语气：“他有继承权，伊蒙会推他担任国王。待到领主大会的时候，阿里斯泰会是你最大的竞争对手。”

　　“我说过了，伊蒙不是威胁。”
　　“就凭你那幼稚的下毒手段？”

　　洛根一挑眉毛：“我也可以再发布一道对灰卫的通缉令。”

　　“如果他有能力呢？”

　　这个女人，到底想说什么？即便是洛根，此时也无法从她的话语中分辨出更深一层的意味。凯丽安倒是也不着急，她歪了歪头，细碎的发丝垂到伤疤边沿，让她的原本无辜的表情看起来格外的危险。

　　“你放弃凯兰，不就是因为觉得你能够比他更好的守卫费雷登吗？”

　　她收回了摆弄盆栽的手，破碎的花瓣在她的指尖落下，凯丽安抬起眼，绿眼之中尽是思索与嘲弄。

　　“如果阿里斯泰比你更有能力呢？我知道你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但是当年奥莱人也没把你们放在眼里不是？他可以在召集援助时提升自己，证明自己，就像是当年的玛瑞克一样。我很想看到他击败你的画面，洛根，倘若你由玛瑞克的儿子击败，你会毫无牵挂的去死吗？”

　　他没回答。

　　实际上，洛根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凯丽安的问题根本不在他的考虑之中，即便是精灵如此说，他也不觉得那个还不到二十岁的灰卫能有什么作为。但要说毫无牵挂的去死，洛根没有轻生的念头，他当然不会想着死。

　　只是他也无法否认，假设凯丽安的设想成真，那也未必是坏事。

　　不过凯丽安也没期待她回答，她收回目光，又恢复了随意的口气：“当然，我也是灰卫，我同样有向其他势力索求帮助的权力。你要是不想让阿里斯泰好过，我可以帮忙。”

　　真是一句毫不意外的话。她究竟哪儿来的脸面指责他出卖他人？洛根讥讽地扯起嘴角：“你到底站在哪一边？”

　　凯丽安没开口。

　　精灵垂下眼，盯着那盆饱受蹂|躏的花朵扯开了话题：“豪尔猜得出我是那个让你改变想法的人，他会找我麻烦的。”

　　“我想你并不担心他的暗算。”
　　“当然，但你身边另外一位同样希望改变你想法的人，可没能力躲过豪尔的暗算。”

　　洛根拧起了眉头：“你说谁？”

　　“王后。”
　　“——别把你的算盘打到安诺拉的身上。”

　　凯丽安笑出声来。

　　“她能忍受凯兰这么多年，可比你有本事多了，洛根。”精灵伸出手，摘下了花盆之中仅剩下的花朵，“你不打算听听你的女儿打的是什么算盘？”

　　说完，她把艳丽的花朵随手插在自己的发髻之上，还特地转了转头，一脸希冀地问：“好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