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分了》寒寒

8、分——手？[3]

　　回到内湖别墅，展晴正埋首于工作室內，不理会东月姐那句「Nancy回家了」，更没正眼看过被架在两把拐杖中的我；他只丢下淡淡一声「回来了」，然后马上躲回工作室里。
　　东月姐气炸了，拿起工具箱里的锤子就要往工作室的锁上敲去，说要把反锁在里面的展晴拖出来，吓得我连拐杖都丢了，伸手去抢她的锤子。这工作室可是展晴的「圣地」，连我都骚扰不得，何况是东月姐？
　　幸好在厨房里张罗晚饭的Asa赶出来劝服了东月姐。八点正，饭桌上的五菜一汤洋溢着「家」的味道，可展晴还是没有出现。
　　晚饭后，本来打算留宿一夜的东月姐被一通电话召回「天扬」。东月姐担心Asa应付不了，起初还不想回去，但是听到何兄快要哭出来似的声音，谁都无法冷下心肠。毕竟何兄不但是「天扬」总经理何东城，更是对我们百般维护的何兄呀。
　　送走东月姐后，Asa也要回家了。而我到现在才知道，为了我和展晴的事，Asa在港台间当「空中飞人」，已经两个月不曾踏足家门。他养父母下了最后通牒，声言若再见不到他回家，就会直接杀上我家要人。
　　Asa是孤儿，他的法国籍父母在纽约收养他后，把他带到台湾定居，所以才会在纽约认识了我和展晴。问题是他养父母虽然没甚么「望子成龙」的心结，但也极力抗拒一个当明星保母的儿子。现在Asa父母眼不见为净，见着了我或展晴都会转身就走。对于这对比中国人还「中国」的法国父母，Asa只有投降的份。
　　Asa把那场面弄得好象「生离死别」。拖拖拉拉近一个小时，Asa终于被我踢……呃，是「请」出大门。
　　从大门口靠着拐杖撑到大厅，我看见茶几上有一托盘食物，包括蛋炒饭、生菜沙拉和一杯展晴最爱喝的蜂蜜牛奶。
　　是Asa替展晴准备的。可是……老天啊！我怎么拿去给展晴？不可能指望展晴「自便」，他有心躲我，就算饿到明早他都做得出来。
　　我现在有点庆幸小时候还玩过「跳飞机」。但是……要奴役哪一条腿？左腿……呜，好痛！右腿……有些酸，但不至于痛，就它吧！
　　丢开右手的拐杖，我拿起托盘并在玻璃杯上加上盖子，微提起左腿，努力把重心放在左边的拐杖，一拐一拐地向厨房隔壁的工作室前往。
　　「叩叩！」
　　没反应？再敲！
　　「叩叩叩！叩叩！叩……」
　　「……谁？」
　　很好，终于肯开口了。「是我，韦熙。展晴你把门开一开，我给你送晚餐来了，还有蜂蜜牛奶。」
　　「我——不饿。我很忙，你先睡。」
　　他忙？东月姐说他已经交出了未来两年的作品，他这会儿是忙着准备第三年发表的曲子？展晴打算放三年大假吗？
　　「那好。」我好心地决定不踢破他。「我把食物放在门口，你饿了就自己拿来吃。我先去睡，不打扰你了。」
　　这样的展晴实在像个闹情绪的小朋友。不过，不好意思，我对这种「大小孩」挺有办法的。以展晴的口硬心软，他一定不会把食物放着发臭——尤其还有他睡前必喝的蜂蜜牛奶呢！
　　跳呀跳，我跳到楼梯前，准备回二楼卧房睡觉。一级、两级、三级、四级……
　　「哇！——」
　　我的「大事业」毁在第十九级阶梯。真失败！只差一级就到了！我的左手丢开了拐杖，在空中挥舞着试图抓住些甚么。可是……楼梯上有甚么可以给我抓？多么遥远的扶手啊……
　　挥了半天，我闭上眼睛认命。不过，这时候却有人拉了我一把，救我于摔成几块的可怕结局。我重心不稳往后一倒，正正跌坐在来人怀中。
　　张开眼睛，我发现我和「救命恩人」一起坐在二楼楼梯口，而对方当了我的肉垫。
　　是展晴……笨蛋！除了他还会有谁？鬼吗？
　　「你想吓死我？」
　　展晴把我扶起来，让我坐在地上，然后分别在客厅和楼梯间捡回两把拐杖。
　　「你想去哪里？」
　　展晴问我想去哪里？真想送他一对卫生眼。
　　「我要回房间睡觉。食物在工作室问，你刚才应该听见了？Asa回家了，东月姐被急召回公司。好了，你吃完以后就搁在厨房流理台上，Asa说他明天会来。我先……喂！你干甚么？」
　　我瞪着展晴——他抱起我！他用他钢琴家的手抱起我！我能感觉到，他的左手在我颈后，他的右手在我膝下。
　　「抱你回房间呀。你不是要睡觉？」
　　天哪！这个人……唉！
　　「我知道，可是你干甚么抱我？放手啦！我还没变跛子！」
　　展晴没有放手。他一直把我抱进我们的卧室，将我放在床沿。我以为他要走了，可他看着我搁在床边折叠起来的轮椅，双眼像在冒火。
　　「你的医生允许你不坐轮椅？」
　　语气很平静，这让我安心不少。
　　「医生说，我要多做运动，别整天坐着躺着，这样腿伤才会好得快。」
　　展晴点点头：「你多久没碰这轮椅？」
　　坦白说，已经半个月了，而医生当初的意思是我可以撑着拐杖走走，可是不能完全依靠它们。不过我不是笨蛋，当然不会自找麻烦。
　　「……没多久，才几天而已，这几天我觉得不太痛，所以就没有坐了。」
　　展晴眼神阴沉地盯着我，却不说话。
　　「呃……展晴，我要睡觉了。你——不是还要忙吗？」
　　我示意他回工作室去。我不想与丈夫同床异梦——尤其他在梦中当起日本封建时代的大男人，而我在梦中成为吉普赛女郎般潇洒的大女人。
　　「你……在赶我走？你的丈夫？」
　　奇怪，说得我好象吵架后赶丈夫出房门的妻子。
　　「亲爱的Mr. Horde，不是我『赶』你，而是你说你很忙的。既然你忙到没时间吃饭，想必也不会有时间睡觉。所以，请你出去。」
　　我指着房门，只差没直接要他「滚蛋」。
　　展晴一言不发的把我移到枕上调整好睡姿，然后还替我盖上薄被，关上灯。
　　「韦熙……」
　　这样一个欲言又止的展晴，我不习惯。
　　「你想说甚么？」
　　「我……」展晴退到门边，手握紧门把：
　　「对不起！韦熙，我错了！」
　　展晴丢出这句话后一个箭步逃出房间关上房门，不给我回答的机会。
　　呃……嗯咳！难怪他这么吞吞吐吐，原来是想道歉啦！
　　也不奇怪，他是展晴呢！
　　这一夜，我带着笑容和满心暖意进入梦乡；虽然我的丈夫不在身边，但，这就已经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