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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分——手。[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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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分——手。
他们都知道了,这就是命运,也是他们给我和他的结局。这一刻,我真恨他们的
不离不弃,却更恨他的理想。
他们似乎还不愿意放过我。
当初我身份曝光时的情况再度出现,记者与闪光灯永远追随在我背后。这样的日子,就像二哥说的,真会把人逼疯!结果,我经家人安排,暗中远赴美国东岸,再踏足纽约市。
公寓被Asa毁得干干净净,不可住人;而且我们跟那位陈Uncle也闹翻了,岂能再回去呢?爹地一边破口大骂陈Uncle、一边指示纽约那边的物业代理人把那层公寓卖掉,最后还加上一句「没眼看」,这才甘心放我去办登机手续。
这一次,没有人陪伴我飞越遥遥太平洋。从香港到洛杉矶、从洛杉矶到纽约,我混杂在各色人种里,暗自庆幸终于可以过些平静的日子。
早上七点在长岛的肯尼迪机场下机,我赶跑了高举牌子寻找「Nancy W.」的一名棕发男子,还不准他跟着我,怕他知道我的去向。他说,是我大哥韦熏要求他来接我的——可是,请原谅我的疑心病在此时发作;大哥如此粗枝大叶,他怎会想到派人来照应我?要说是二哥,那还有点可能。
请别忘了!我在这座城市住了整整十二年,虽然不太经常独自到处跑,可也不至于遇上甚么危险了。而且我跑来跑去的找房子,根本转不出曼哈顿。我对这繁华的曼哈顿岛始终情有独钟,无论十二年前十二年后,还是出于本能的抗拒其它地方。
时针绕到下午三点,我终于找到落脚的地方。就在西城时代广场附近,一个月租金要六百块美金,换算成台币,要九千多块!就算是港币,也要二千多。
还是不习惯这么恐怖的消费指数吧!我读大学的时候曾经跟在展晴身边当小助理,其实薪金有多少我也不大清楚,因为Asa都会替我们采购生活必需品。我想我永远弄不懂美国的物价为何会贵得离谱,当然也无法接受美国那种高到吓死人的税率。
换句话说……其实我也是个很「东方」的人,不是?所以,搭讪就免了——虽然我不抗拒邻居之间的守望相助,但如果邻居住户实在太过「不凡」,我也不会笨到去自寻死路。
一楼那位金发女孩天天浓妆艳抹早出晚归,不难猜出她的职业——我甚至曾经亲眼看着她接过一名男子的钱,然后送对方出大门。
二楼住着一位温和有礼的年轻男子,本来看上去,这位仁兄是个颇为斯文的谦谦君子。据说,这位先生是匈牙利裔,可是我怎么看怎么猜都想不到。最重要的是,我曾看见这位先生用枪威吓一名□□份子,要对方「把尾款付清」,还说他「不介意再解决一个人」……呃!他用的正是「kill」这个字!这样,他除了网络工程师以外的「兼职」实在惹人怀疑。
三楼住的是一个流氓——那可是真真正正的流氓喔!我提着个小小行李箱搬进四楼的第一天,首先遇上的邻居就是他。可是,对于我自认还算亲切友善的问候,这位先生的响应却是调戏以及一个下流笑话。从那一天起,我就决定要讨厌他到底了!
五楼——也就是顶楼,这里的住户尤其怪异。在纽约市,贫富悬殊的问题本就极为严重。价格贵到吓死人的高级餐厅后巷处,往往有三数名流浪汉徘徊不去。发放救济粮食的摊子前,也永远排着一条长长的人龙。可是……纵是多么悲天悯人的性格,也不可能真正有福不享、自讨苦吃吧?真觉得「世道沦亡」、「天地不公」的话,把钱捐多些出去就行了,哪会跑去与「穷」同「苦」?毕竟自己苦了之后,苦的人还是一样苦呀!不过,这位住在我楼上的美丽女孩就是这么奇怪——她长得很美,一头红发配一双湛蓝如天空的眼,跟Asa简直是俊男配美女的绝配!呃……对啦对啦!我也知道这种联想有点扯远了,可是也说明了这位少女是何等貌美。结果,关于她的背景,我得来的消息把我吓了一跳——这名少女出身于纽约市一个颇为有名的商业世家,却因为从小随母亲流落在外,看惯了低下阶层平凡人的日子,以致无法接受父方家庭的穷奢极侈,终于当了「逃家的女孩」,跑到这里来住间小小的套房。
嗯……其实我的感觉很明显,这名少女是这些邻居中我最喜欢的一个。多么熟悉的情节?这女孩简直是东月姐的翻版。
唉……想起东月姐,我的胃又要痛上好几天了。我开始为何兄祈祷,希望他不会被东月姐欺负得太惨。以我的惨痛经验来看,东月姐对自己关心的人总是鸡婆得过分;而如果对方伤了她,她在伤心之余,还击时也会比面对外人更为凶狠——希望何兄别得罪了东月姐,否则他将会明白甚么叫做「痛不欲生」。
不过,我想我是杞人忧天了。东月姐还没找何兄麻烦,我的麻烦就先来了!
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由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带来……
☆ ☆ ☆
「你知道纽约是甚么?一个嫌贫爱富的妓女。」
好晴朗的天气!好美的早晨!好……好奇特的想法。可是,我不敢响应,因为对我说这句话的人,是一个名为Rachel的妓女——公寓一楼的住客。
Rachel称她自己是「高级交际花」,与那些「低级妓女」是不同的。
「为甚么?」我皱眉之余,也只能吐出一个英语单字,了不起就再加一个问号吧!
「因为她每天送往迎来,就跟我一样嘛!」这会儿,Rachel倒将自己与妓女归为同类了。
「所以?」这次更简单了,简简单单的「So」,因为我实在想不出还能说甚么了。Rachel这么直肠直肚的性子,我毕竟还是不怎么习惯。
「我跟纽约一样,都是真实的、不虚假的……对了,就像你们中国人说的『真小人』和『伪君子』。」Rachel突然蹦出两个中文词语,虽然音调有点怪怪的,可是尚能接受。我正想给一个笑以示善意,Rachel却径自说下去了:
「现在这个世界,笑贫不笑娼是真理。只是人们都爱演戏,把我们这些社会正常产物视为怪物……嘿!真不知道是谁弄不清楚状况、是谁在欺骗自己?在纽约讨生活的人,富的笑贫、贫的笑富,都是五十步笑百步啦!」
看着始终保持一抹自信笑容的Rachel,我迷惑了。
这个奇怪的女人,她有一颗奇怪的脑袋,里面尽是些奇怪的思想。
但是……不可否认,我竟羡慕她的「无愧于心」,以及「我对得起天地」的神态。
要到甚么时候,我和我身边的所有人才能够卸下包袱,像Rachel这样自由地呼吸?
「喂!」
Rachel打断我的沉思,待我转头看去,只见她扬着手中一张报纸,一脸惊奇的说:
「Nancy,你来看看,又是最佳例证了!这个Howard Horde,你知道吧?就是那个有名的钢琴家。以前那些人不是封他个甚么『天使』的封号吗?看吧!他打人,还被登在头版了!」
Howard Horde……打人?!
我二话不说,抓住那张英文报纸——果然!头条报道了一宗记者与名音乐家Howard Horde发生冲突的新闻!
展晴打记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飞奔出Rachel家门,从一楼回到四楼。笔记型计算机被遗忘在电话旁的地板上,我打开电源,迅速点开我已经两个多月没打开过的信箱,寻找任何一封来自台湾或日本的信件——有了!
第一封信的寄件者是何兄,在五月底来到我的信箱,里面只有短短一行字——
「Howard出事,Nancy速回。」
第二封,是东月姐的邮箱地址,日期是六月十二——
「Nancy,Howard疯了,请速返台,切记一夜夫妻百夜恩!」
第三封,居然是对展晴恨之入骨的大哥,寄出日期为昨天,七月四日——
「阿熙,展晴他是真的疯了!他揍了一个记者,因为那记者对着他翻出你和Asa、小平的绯闻……总之,你快回来吧!东城他们怕展晴再闹出甚么,现在暂时把展晴送到日本紫堂家去。阿熙,我不喜欢展晴,但也不忍见他为你自毁……尽快赶去紫堂家!」
我傻了,这些……主啊!我竟然都不知道……
我丢下鼠标仍旧闪烁着的计算机,开始七手八脚的收拾行李,并立刻致电航空公司订购最近一班前往日本东京的机位。上帝保佑!刚巧有一班飞往东京成田机场的航机,竟然空出了两个客户取消预订的机位!
「Nancy!」Rachel大叫:「你做甚么?你认识那个Howard Horde?还是……那个记者?」
我摇头苦笑,想甩开她的手。可是Rachel看着我,不发一语——这样我就知道,我不给一个答案,Rachel是不会放手的。Rachel对于她认定的朋友,从来是不避嫌也不客气的!
我无奈地停止挣扎,却没有放下手中提着的行李箱:
「Howard是我的前夫。」
Rachel吃了一惊,像看怪物一样盯着我。
「让我确认一下——你说的『Howard』,就是那个天才音乐家,Howard……Horde?」
我点头,趁机抽回手:「Rachel,我现在不能再跟你说了。等我回来纽约,也许我可以给你一个比较完整的答案?但是现在……抱歉!」
丢下一句「I’m so sorry!」,我用生平最快的速度冲下楼梯,跳上一辆路经此地的出租车,往肯尼迪机场飞驰。
我在班机起飞前二十分钟赶到机场。这架将要从纽约直飞日本的航机,带着我的眼泪离开跑道。飞机引擎的隆隆声伴随着窗外刺目的阳光,再度打乱了我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