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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分手![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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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被门铃声吵醒的。
「……二哥?」
「他们还在吵!」二哥气呼呼地一拳捶向大床,就像那床褥是他仇人似的。「你还是被吵醒了!不行,韦熙,我要报警!」
报警?我被这两个字吓了一跳,连忙抱住二哥的手,因为二哥真的向床头柜上的电话走去。
「二哥!不可以报警,把事情闹大了,展晴会有麻烦的。」
「那你告诉二哥,你要怎么处理?让那些见鬼的记者吵到天亮吗?」
当然不可能。展晴他们发现我突然「失踪」后,一定会到处找我的。可是……要怎么办呢?说甚么也不能把二哥拖下水的。
「二哥,我怎么在这里?」这不是我和展晴的房间吗?
「你昏倒了,所以我在你的手提袋里找到钥匙,然后把你抬进来。还有……韦熙,我打电话通知了东月姐他们。」
东月姐?!「多久了?」
二哥抬手瞄了腕表一眼:「十五分钟前,他们说两小时会赶到。」
幸好,还有一个多小时。
「二哥——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处理这件事?」
二哥竟笑了。他拍拍我的头:
「韦熙,你怕了?他们很恐怖,是不是?」他又一叹,「二哥就说,我们是把你保护惯了,你不会知道外面没有人会听你讲道理。韦熙,他们眼中,早给你定了罪——一个根本配不上展晴的东方女孩,就算你有家财万贯,也比不上弹得一手钢琴。现在,你应该明白这是甚么意思了。他们要的是一个乐坛才女,而不是一个深爱展晴这名『金童』的女子。」
「可是那又如何?」我仍不甘心。「爱我的是展晴,娶我的也是展晴,关他们甚么事?他们凭甚么认为谁谁谁配不上展晴,谁谁谁又配得上展晴?」
「韦熙,你还要死撑吗?」二哥皱眉了。「我早就说过,展晴就是这么任性的一个人。像他那么缺乏安全感的个性,难得在音乐上如此有天份,你认为对他来说,是你重要还是音乐重要?展晴根本不懂得怎么爱人。在他眼中,从来只有喜欢与讨厌;而当你成为他乐坛之路上的绊脚石,就算他真的爱你,以他那般孩子心性,他又能支持多久?韦熙,你别跟他疯了。你从来不是很会照顾人的那种女孩子,何苦委屈自己留在展晴身边?」
再一次,二哥这么正面评击我和展晴这段婚姻。可以看出,二哥对展晴真的很失望。
为何?我记起Asa跟二哥说过的那些话。
「二哥,展晴做了甚么伤天害理的事?我记得你说过,是Asa说服了你,因为展晴对我这个包袱甘之如饴……」
「韦熙,你一定要拿二哥的话来堵人?」二哥瞪我一眼,以示警告。
「韦熙,二哥不可以错信了人吗?对,二哥的确认为自己跳进了Asa设的圈套,所以才会把你嫁给了展晴。早知你们会走到这一步,我宁愿你们当一辈子情人算了!」
二哥那孩子般的语气教我哭笑不得。情人与夫妇,有差吗?没有的。结婚前,我与展晴、Asa共住一处,婚后也是。我与展晴之间,是情人或夫妻,就只差一张结婚证书。难道只因为在婚书上大名一签,浓情深爱已不在?那多荒谬!
「韦熙,我知道你在想甚么。」
二哥把我的注意力拉回来。我抬头一看,发现二哥正一脸苦恼的表情:
「但是你不懂男人,尤其是展晴这种大孩子……你知道吗?像展晴这种男人,无论是三十岁还是四十、五十,若没有一个人成为他一心所系,他永远都是十八岁的德行,像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对情人,他只需讨好、依赖;对妻子,他必须做更多,而且不只是一些生活琐碎事。他娶了你,代表他的未来必须把你计算在内。那不是有没有能力承担的问题,而是有没有那份勇气。展晴是那种抱定『一生只娶一人』观念的人,他爱你、他娶你,那就是一生解不开的牵绊。就算有一天,王子不想再寻找灰姑娘、灰姑娘不愿再作王妃梦,他还是依赖你、你还是放不下他,没有所谓的『恩断义绝』的。」
依赖与爱,二哥想告诉我,我与展晴间存在的,不只是后者?会随年月消散的爱,与至死不变的依赖?
「二哥,你说得未免太严重。」
二哥一怔,苦笑浮现。
「严重?到你不再是『展太太』那天,你就会知道那不叫严重……可是,韦熙,我是你的哥哥,不是展晴的,我不可能把你留下来。那些野蛮人——」
二哥话语一顿,似乎是要我听听楼下的嘈吵。然后,二哥脸色一板,咬牙切齿地接下去:
「早晚会把你逼疯!何先生、紫堂小姐也好,展晴、Asa也好,他们保不了你,就别怪我带你回香港。韦熙,无论如何,只要他们不给我一个交代,我不会独自回香港。」
「二哥——」我还想上诉,却被二哥伸手掩了嘴巴。
「嘘!别说话,下面有声音。」
真的,很巨大的声响,而且不只一下,不过第二声巨响像是来自钢琴?
「糟!」二哥突然低叫,「我忘了关上通出院子的落地窗!」
二哥像一支箭般冲出房门,我当然也急急追了出去,连拖鞋都来不及穿上了。
下了楼梯,我摸索到墙边打开客厅大灯,结果厅内所有人无所遁形——
二哥站在大厅一角的钢琴旁边,手里抓着一个男人的手臂。我再往上看,手臂的主人竟是一名记者——别问我怎么知道,要不然他手上怎么会握着一部相机?
上帝!果真世道沦亡?从这情况看来,应该是那名记者悄悄跑进屋里,却不小心被琴凳绊倒,扑倒在琴键上。那两声巨响,是琴凳倒地的声音和钢琴惨遭虐待而发出的「惨叫」。
我暗自庆幸此刻展晴不在。这座钢琴是展晴亡母临终前送给他的,就算已经搬到别墅这里来,他还是不让外人碰它的。
可是现场还有另一枚快要被引爆的炸弹呢!
「够了!你们这些混帐!」
主啊!二哥的表情好可怕……
「你们凭甚么私闯民宅?!又凭甚么滋扰民居?我们谁欠了你们?这里的主人是死人吗?!没错!我是韦熙的二哥,韦熊!我不跟你们算侵害私隐的帐,你们爱谈感情,我就跟你们谈!你们说韦熙配不上展晴,那谁才配得上?世界知名的女钢琴家?那我想问,他娶的是竞争对象,还是要陪他一辈子的妻?我妹妹好歹也出身清白,她哪一点配不上展晴?而且你们迷的是Howard Horde的音乐,不是他要娶的人!他娶了韦熙,也不是退出乐坛,你们凭甚么?!」
老天,二哥真的疯了?
在场数名记者及摄影师全都傻了。不知道是被骂呆了,还是真的有在「反省」?
幸好,这时展晴等四人也风尘仆仆的赶回来了。Asa连忙把我和二哥推上二楼,顺便附带「展晴牌出气沙包」一个。至于Asa自己,则是留在客厅里,协助东月姐与何兄把那批记者打发掉。
相对无言了十分钟左右,Asa三人也终于完成任务上楼来了。总不能六个人一起继续大眼瞪小眼吧?
终于还是东月姐当机立断,她决定把二哥先送回香港,连我也被打包变成行李一件,被赶回香港避避风头。
两小时后,展晴在机场的特别信道中,向我挥手道别。
我终于明白二哥口中的「被依赖」是甚么意思——在一万二千尺高空承接我的眼泪的,不是展晴的心跳,而是二哥的怀抱。
依赖与被依赖,不能像爱情那样分辨出谁幸福、谁痛苦;只能弄懂,依赖的人是否够任性,被依赖的人又够不够坚强。
眼泪不属于不幸的人,而只属于不够坚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