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言光君

36、三六

　　在沈梦非不在身边的这段日子里，我拉着唐如意和贺青阳已经把王都之内能玩的能吃的能喝的全部享受一遍。虽然白天的日子过得是无比的充实，不过一旦到了晚上，就会想念沈梦非冬暖夏凉的体温。

　　心中仿佛有了一个沙漏，不停往下流淌着细沙，堵也堵不住，只能慢慢由充实变得空虚，原来这就是寂寞。

　　“言还真，你的魂也被沈大阁主带走了吧？”唐如意的嗤笑声响在耳边。

　　懒懒地瞥了他一眼，脑中想得却是沈梦非何时回来？

　　“还真公子不用担心，以沈阁主的妙手回春，药谷千金之毒应该很快便能解除。”贺青阳见我还是没有精神也出言安慰。

　　“蓝渊！”

　　“公子？”应声出现的蓝渊微微弯腰等候我的命令。

　　“你家主子什么时候回来？”

　　“回公子，主子三日前回了幻阁，这两日正在为倪少谷主配解药，加上之后调养上一段时间，依属下看怎么也要月余。”

　　蓝渊恭敬而保守的估计让我十分不爽，与其让我一个人在外一个月还不如也回幻阁算了。虽然当初嚷嚷着要出来玩的人的确是我，不过没了沈梦非玩得可是一点都不痛快。

　　我瞬间垮下的脸色逗乐了一旁的唐如意，他不怀好意地说道：“这才分开几天，还真就害了相思病？”

　　“用得着你管？！”被人嘲笑让我更加气闷，尤其是看见唐如意狐狸一样的笑脸的时候甚至想要扑上去咬他一口，然而他那双凤眼中灿烂的笑意也让我突然有了一个主意。

　　“妖孽言还真，你又有了什么馊主意？”察觉到我的上下打量，唐如意一下子敛了笑，戒备地问道。

　　“唐如意，唐门主，你说咱们也认识这么久了，我还没去府上拜访过呢，你这个当主人的怎么连这点待客的礼数都不懂？”

　　贺青阳听见我的问题清咳一声，随即掩饰般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茶继续沉默。这几日他已经完全适应了我和唐如意的相处模式，从一开始的说则当真变成之后的无可奈何，然后再变成现在的沉默是金，真是不小的转变。不过我现在没时间顾及他的反应，只是等着一脸苦瓜相的唐如意点头。

　　“你确定要去唐门？”

　　“怎么，你家还是龙潭虎穴？”对方百般不情愿的样子倒是让我的好奇心猛涨，这唐门难道也有什么秘密不成。

　　“还真公子，如意刚刚接掌唐门根基未稳，恐怕你去受了委屈。”贺青阳见我刻意刁难，帮忙解释。

　　“噢……”拉长音点点头，在唐如意突然变得希冀的目光中我坚定地说道：“我决定了，去你家做客。”

　　既然沈梦非没有时间陪我在江湖上玩，那我自然也不可能独自闯荡江湖，不然一旦惹出什么麻烦都没有人能帮我扛着。但是现在去唐门就不一样了，那好歹也是唐如意自己家，无论什么状况都有唐狐狸顶着。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不错，我看着咬牙切齿的唐如意微笑：“唐如意，别忘了你可还欠我一个人情呢！”

　　唐狐狸就是唐狐狸，变脸的技术也是好的没话说，虽然去唐门的路上笑脸相待，不过提耳命令也是不少。在晃晃悠悠的马车里听着他所说的那些盘根错节的关系，我只觉头大而且更加想睡觉。貌似是个大家族都有派系之争，看着滔滔不绝地为我讲述利害关系的唐如意睡眼惺忪的我觉得佩服无比。

　　“言还真，你听见没有？！”正在冥想间一个爆栗敲在脑门。捂着脑门我眼泪差点出来，这些武林人士到底知不知道他们的手有多重？

　　“你还知道疼，我问你刚才和你说的那些记住几成？”唐如意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挫败样子。

　　“说实话，除了知道你家有很多很多人之外，什么都没记住。”说完这句话，我也觉得有些不妥，赶紧拉出挡箭牌来，“不过蓝渊都记住了。”

　　“他都记住了？”唐如意白皙的脸已经变成了青色，“他能十二个时辰都跟在你身边？”

　　“沈梦非的命令就是让我一天十二个时辰都跟在我的身边。”理所当然地说完之后发现唐如意的脸色又暗沉一些，我马上聪明地加了一句，“放心，我也会尽量跟在你身边。”

　　“最好如此。”深吸口气，唐如意说道。

　　“如意，到了。”

　　撩开帘子，唐如意率先跳下马车，然后飞虹紧跟其后，最后才是被马车颠得晕眩的我。本来也想要在外面驾车，不过有了贺青阳和蓝渊这两个大块头，那里根本就没有我的地方，所以只能在车厢之中接受唐如意“魔音穿耳”般的教育。在唐如意的搀扶之下我慢悠悠地下了马车，一道无限温柔娇柔的声音就灌进了我的耳朵：“如意，你回来了。”

　　越过前面的唐如意看到的先是他家的大门，然后才是围在门口帮忙拿物品的下人，而当中就有一个鹤立鸡群的美人。虽然是布衣粗裙，不过红唇雪肌，漆黑的秀发只是用一只古朴的银簪松松的挽着，几许碎发垂落在秀美的颈侧，妩媚得含而不露。

　　“如意给二娘请安！”

　　“青阳见过珍夫人！”

　　唐如意和贺青阳异口同声地问候让我吃惊地瞪大了眼睛，这个美人竟然是唐如意的后妈？！

　　“珍夫人好。”学着贺青阳的叫法，我也乖巧的和美人后妈打招呼。

　　“如意，怎么不为珍娘介绍一下你这位朋友？”美人后妈带笑的视线扫过我被唐如意拉着的手。

　　“二娘，他是言还真。”一向能言善道的唐如意此时的介绍反常的精简。

　　“言公子是住绿松别院还是……”

　　“劳二娘费心，还真与我同住。”

　　“言公子住陶然轩？！”娇柔温婉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尖厉，随即便意识到自己的事态掩饰般的拢了拢并不散乱的头发，“我这就去禀告老夫人一声。”

　　“那就劳烦二娘告诉奶奶，我一会儿就过去给她老人家请安。”

　　美人水润的眸光一闪，微微颔首之后便利落吩咐下人搬东西准备给少爷接风，随即告辞回了内院。

　　我则是亦步亦趋地跟着唐如意进了他这个像大宅门一样的家，弯弯绕绕间到了他所住的陶然轩。在看见这三个字的牌匾的时候我突然想起刚才珍夫人瞬间难堪的脸色，“唐如意，你让我住这里很奇怪？”

　　“咳咳……”一直跟在我们后边的贺青阳清了清嗓子说道，“唐门门主的院落只有他的伴侣才可以一起住。”

　　“那你……”我愣愣地看着解释的贺青阳。

　　“在下也只能住专门待客的绿松别院。”贺青阳顺着我没有问出口的话继续解释。

　　“唐如意，你要害死我吗？！挡箭牌也不是这么当的！”听完对方解释回过神来的我一把拽住罪魁祸首的衣领大吼。已经被莫名其妙的牵扯进很多的“桃色绯闻”，我本来以为自己的警觉性已经够高，没想到这次居然稀里糊涂的又被唐如意这只奸诈的狐狸给设计了，越想越气，我几乎想要掐死这个不按理出牌的混球。虽然的确是我吵吵着要来唐门，但也没打算背这种黑锅！

　　“你都能来我家白吃白住，不过让你帮个忙而已，怎么这么小气？”唐如意那厮拉下我的手，居然像孩子一样抱怨。

　　甩开他的手，我不禁咬牙切齿：“我来是给你机会还人情的！”

　　“那就当我再欠你一个好了。”恬不知耻的唐某人继续无赖。

　　“你……好！”既然他唐如意不仗义在先，就休怪我言小爷也不客气了。怒极之下我反倒冷静下来，转身走到门口一脚踹开房门，大大方方地走了进去。反正又不是我家的东西，所以也没什么好心疼。

　　不过还没休息多长时间，就被唐如意拖着去见他的奶奶，唐门的大家长。唐门门主回家，果然是一场盛会，看见正厅中黑压压的人头的时候，我终于体会到了何谓大家族。我们一行五人刚到门口，安静的大厅中就开始有了嗡嗡的窃窃私语之声。感受着那些不同意味的打探视线，我挺直的背脊。随便他们去看，小爷我又掉不了一块肉。

　　“奶奶，如意给您老人家请安。”唐如意难得乖小孩儿一样的表情，单膝跪地趴伏在唐老夫人的膝头。

　　“终日在外疯，也舍得回来了？”保养得宜的手慢慢抚过唐如意的发顶，唐老夫人突然抬头看着我问道，“这个孩子就是你认定的那个？”

　　在这样慈祥而威严的视线中我也不敢随意嬉闹，而且唐老夫人银白的发髻，带着岁月的面容和另外一只手中拿着的小巧旱烟袋都让我无比的熟悉，“奶奶”两字也忍不住脱口而出。

　　不知道为什么声音中带了些许的哽咽，眼前的景象也似乎变得模糊。虽然看见唐如意诧异地回头，却看不清他的表情。匆匆低下头用力抹去眼角的泪光，天知道我最近怎么会变得如此的多愁善感？竟然因为一个只是神似的老人就想到了已经离开十三年的奶奶……

　　衣料磨擦声中温暖而干燥的手掌摸上我的脸，在刚刚被我自己用力擦拭的眼角停留，“这是怎么了，如意，你欺负人家孩子了？”

　　握住那双手贴在脸颊，深呼吸清除掉心中的憋闷，我回答道：“奶奶，如意没有欺负我。”

　　唐老夫人反手握住我的手，拉着我一同走回座位，扫视了唐门众人说道：“既是如意带回来的，我看了也喜欢，就这么定了。”

　　“什么？！等等……”唐老夫人一锤定音的话打断我的沉思，再不反抗我就要被她老人家打包送给自己的孙子了。

　　“老夫人，这怎么行？”

　　“奶奶……”

　　“大伯母……”

　　不过还没等我把话说完，底下已经是一片反对声浪。这时候唐如意悄悄握住我的另外一只手，轻轻握住。瞥了他一眼，我懒得说话，他以为我会被这点小阵势吓倒？

　　“行了，都咋呼什么？”唐老夫人的小巧烟袋“咚”的一声敲在椅子的扶手上，“如意又不是孩子，自己的终身大事能拿来开玩笑？”

　　我顿时心中咯噔一声，这岂止是玩笑，简直就是赤裸裸的欺骗。然而因为唐老夫人的话，底下的反对声音一下子降低不少，恢复成一开始的窃窃私语。侧头用眼神询问唐如意的意见，怎料那厮竟然回了我一个少安毋躁的眼神，我不由得开始怀疑这次来唐门究竟是对是错？

　　就在我心中打鼓的时候，唐老夫人拉着我的手向唐门众人说道：“既然这孩子是要住进陶然居的，你们就不要怠慢了。”

　　“是。”

　　唐老夫人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但她的眼神在我手腕上的血玉镯上微微一顿，抬头慈爱地对我说道：“这赤红显得有些妖气，不过既然对身子好就戴着吧。”

　　干笑浮在脸上，我敷衍着附和。但还是忍不住用全身的力气反握住唐如意的手，恨不得想要把这只手当作对方的脖子一般狠狠掐住，敢情这小子是把我推进狐狸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