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出如船》普行人

24、解围

　　第二十四章解围
　　容庆殿是完颜辛至的寝殿，此刻夜阑人静，启公公为完颜辛至关上门，在门外守值。殿内燃着安神香，这个习惯自先皇后纤云西去后便一直保留着，皇帝总是睡得不好，宇文阜便从关外寻来特制的安神香。
　　完颜辛至才四十九岁，按理来说正值盛年，但实际上已渐生华发，只是在朝堂之上掩饰的很好。
　　他踱步到临着小轩窗的一堵墙前站定，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墙上的一副美人图上，图上的人正是纤云皇后。
　　她宝髻松松挽就，铅华淡淡妆成，被画得栩栩如生，月光一照，那女子的笑颜便像是真的一般。
　　世人皆知完颜辛至与纤云皇后情深缱绻，乃国之佳话，无奈天妒红颜，纤云皇后患病早逝，从此完颜辛至不再另立新后，为纤云空悬后位。而后虽有舜妃入宫，但是纤云皇后在他的心中始终未能动摇半分。
　　完颜辛至望着画上的人出神，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轻触画上人的容颜，手上传来的却是一片冰凉。
　　他苦笑一声，兀自对着画上的人说，“纤云，这就是你对我的惩罚吗？我好战，我执意寻找抢夺藏宝图，我的双手沾满了鲜血，你最终离开了我。你知道吗，自你走后，我放弃了所有的野心，可你不会再回来了。如今，我们的女儿已经长大，和你就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我等得太久了，我会为她找到良配，等她顺利继位，我就来找你，你可能原谅我？。”
　　经过了七天的魔鬼训练，本公主的马术有了进步，我照常提前一个时辰来到校场，石恭石脸上的肌肉终于松弛些了。
　　这不，正夸奖本公主呢，“二公主这几天还算是不负众望按要求完成了训练，如果体能再强点就锦上添花了。”石恭石笑得胡子小胡子一抖一抖的。
　　我一听这架势不对，生怕他说出什么环宫长跑什么的来，于是连忙打断他，“谢谢师傅夸奖，我觉得自己还有不足之处，得抓紧时间再练练。”说完就开溜了。
　　我如一匹脱缰的野马奔向王老吉，吓得它一愣一愣的。
　　对了，那日小花给我挑的马甚合我意，我决定升级它为我的专属坐骑，并且给它去了一个与众不同的响亮的名字，不叫奔驰，不叫法拉利，就叫王老吉，夏天听起来凉爽啊。╮(╯▽╰)╭
　　我骑在马上，想起自己还颇有几分侠女风范不禁飘飘然起来。看来只要下苦功夫，本公主也不是废柴嘛。不过，我这几天可真是起早贪黑地练，回宫的时候腿肿得跟萝卜似的，瞧得木木目瞪口呆，“公主，你这是玩命的练呐？！”
　　练了一会儿之后才有人陆陆续续地来，我也该休息一会了。我直接去了宇文胥的凉棚底下坐着，宇文胥已经在里面了，见我进来递了一杯茶给我。
　　“渴了吧？”
　　“嗯”我端起茶一饮而尽，忽然想起我的王老吉还没喝水呢，于是将桌上的一壶山泉端起来准备让王老吉也凉快凉快。可腿还没迈出去呢，宇文胥就顺势将我一拉，我一屁股又坐回了原位。
　　“在这儿歇着吧，我叫严齐去喂你的马。”宇文胥淡淡地说。
　　“不用了，我去就好。”严齐可真辛苦，还得当弼马温。
　　“你就这么宝贝那匹马？”
　　“那当然啦，王老吉可是我的战友啊，我还得靠它扬名立万呢。”我傻笑。
　　“哦？平日里你对马也不怎么感兴趣，你初学骑马时皇上送你一匹良驹你也嫌麻烦没要，怎么花洛陵给你挑的马就如此的宝贝呢？”
　　宇文胥说得慢条斯理，不过我怎么闻到了一股酸味儿，这厮不会是在吃醋吧？
　　我坐得离他近了点儿，拍了拍他的衣袖，“哎呀，小花虽然带我去选马，可实际上王老吉是我自己选中的，我看它长得挺好就带回来了。”
　　某人坐在那儿不为所动，我开始拉着他的袖子摇来晃去，他无奈地笑笑，反手拉住我的手，“走吧，到点了。”
　　我被他拉着往前走，刚好能看到他挺拔宽厚的背影，笑容不由自主地爬上了嘴角。
　　石恭石说我们今天就算最后一天训练了，实际上，百吉公主三天之后就要到了。我的心小小的雀跃了一下，等办完这件事儿，我一定要好好地吃吃吃睡睡睡一段时间。
　　等我们训练完之后，只剩下第三队了，我和宇文胥还有其他人站在高台上观望。我往下一看，柳苼黎也在其中，他原本有些苍白的面孔因为运动泛起些许红色。他骑得是一匹黑色的的马，在他们那一队中显得格外引人瞩目。
　　我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没想到柳苼黎忽然在马上一个不稳，直直地摔在了地上，幸亏后面的人及时调转马头才没有从他身上踩过去。
　　场中央的比赛暂停，大家都朝他的方向涌去。我在高台上看得比较清楚，好像是柳苼黎的马具没有套稳，他重心不稳就摔了下去。柳苼黎这会儿躺在地上蜷着腿呻吟，应该是摔到腿了。
　　校场随时都有候着的医侍，马上检查了柳苼黎的伤口，到没伤到要害，只是要趟好几个月了。虽没有性命之忧，但平白无故受了伤，在大家面前丢了面子，他到底是兵部尚书之子，怎么会忍气吞声。
　　果然，待包扎好后，柳苼黎叫来了校场尉。
　　“校场尉，刚才如果不是挽具没有安好，我又怎会摔落？”
　　校场尉诚惶诚恐，马上请罪，“柳公子，是在下治理不严，望公子恕罪。”
　　见有很多人围观，柳苼黎也不好表现得太蛮横，“这样吧，把负责我这匹马的马童找出来就行。”
　　校场尉仿佛得了赦免令一般连连称是，叫人去找负责柳苼黎马匹的人，看来那人是活罪难逃了。
　　在场的都是些达官贵人，校场尉只是管理校场的芝麻小官，一个都惹不起。基本上三队都已训练完毕，石恭石示意大家可以走了之后也无心围观，打道回府了，但是大部分人还是留了下来，毕竟人都是八卦的嘛。
　　我差不多已经料到接下来的场面，无非就是把那马童叫来惩罚一番，那些贵族们常见的手段我见多了。刚才练的腿脚酸痛，早就想回宫了，便准备去叫皇姐准备回宫。
　　刚准备走，看见有一个小厮领着一个人匆匆赶来，那小厮走得很急，反观后面那人似乎没什么大的反应，应该就是那个倒霉的马童吧。
　　我和皇姐准备从高台上下来，刚好那两人从高台侧面经过，我看到了那人的脸，身体就像被牢牢盯住一般动弹不得。
　　我想起来了，那晚在祈福会上那人的身形和这马童简直一摸一样，如今见了脸，我几乎已经认定，眼前经过的人就是晏返！
　　原来那天晚上并不是幻觉，真的有这个人出现过。见我忽然不走了，皇姐停下来询问我，“月儿，怎么了？”
　　我赶忙定了定心神，强装镇定，“哦，我忽然想看看柳苼黎想怎么处置这个马童。”
　　“好，那你在这儿看吧，皇姐还有些事要处理。”皇姐说。
　　我脑子里现在电光火石，根本听不清楚皇姐在讲什么，只应了一声好。
　　皇姐走了，我几乎有些站立不稳，伸手扶住旁边的围栏，这时宇文胥刚好从台上下来，才一眨眼就出现在我面前扶住我。
　　“怎么了，不舒服？”他关切的问。
　　“没事儿，扶我上去歇一会儿就行”我摆摆手。
　　宇文胥扶我回到台上坐下，我眼睛盯着场上的人移不开视线，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相像的人，再仔细一看，不，这分明就是晏返本人，那种沉静无波的气质分明就属于晏返。
　　柳苼黎见人已经带到，向校场尉发话，“这就是护理我这匹马的马童？”
　　校场尉连忙点头，“此人犯下大错，任凭柳公子处置。”
　　“那就按规矩来吧。”柳苼黎说得有些愤懑。
　　“依规矩，他办事掉以轻心，该杖责四十，让柳公子受伤，该杖责四十，一共杖责八十。”
　　柳苼黎点点头，“好。就这么办吧。”
　　这柳苼黎一向不食人间烟火的，又不习武，怎知道如果杖责八十还有命吗？那还不如直接说杖毙好了。
　　自始至终，跪着的晏返未发一言为自己争辩，深褐色的眸子里没有泛起任何波澜，仿佛要接受处罚的人另有其人。
　　校场尉吩咐手下的人搬来刑具，打算当场行刑。我还没来得及再深思熟虑就已经叫出声。
　　“等等！”这一声把大家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我没来得及管他们，站起来走下高台。
　　场中央的人纷纷行礼，“见过二公主”
　　我站定后叫他们平身，“若说这个马童有罪的话，那本公主也脱不了干系。”
　　这话一出，现场哗然，跪着的晏返猛地抬头看着我，脸上终于浮现出异样的神色。
　　我继续说道，“今日我来得早，去马厩取马的时候刚好看见这位马童照顾马匹，当时他正在给一匹马拴马具，我见他动作娴熟便叫他先给我的马收拾好。现在想来当时他护理的马应该就是柳公子这匹，若非我打断了他，他也不至于忘了检查马匹，犯下大错。总之，这事儿我也有责任，如果要罚，我就代替他另一半板子吧。”
　　柳苼黎赶紧道，“公主真是折煞在下了，为公主的马先护理是理所当然的，怎么会有罪呢，虽然在下受了伤，但也不至于这般惩罚，就杖责一十表示一下就行了。”
　　看来这柳苼黎脑子不笨，知道卖我个人情。我虽可以以公主的身份直接救下他，但未免太不能服众，不得已编了这个故事。现在，我见好就收吧。
　　“柳公子真是大人有大量，今天在场的各位都见证了你的雅量了。”我不忘给他发点糖。
　　果然他娇羞地表示，“哪里哪里，公主谬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