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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杏花明月始相知(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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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满腹委屈,看那张涵真闻言果然一怔,呆呆地看着她,目中满是讶异之色,心中一酸,想世人真实反应,莫过于此,更觉心灰意冷,连日来郁郁心事,在此刻喷涌而出,泪如雨下,却还要倔强,不肯在人前示弱,扭过头去,就欲重新上路。
却觉老是有人影挡在面前。她本来泪眼模糊,但不用细看,也知道是张涵真,不觉大怒,举袖抹了把鼻涕眼泪,恨道:“酸秀才,臭道士,你到底要怎么样?要不就给我一剑,要不就让我走了,这般缠着我干什么?!”
张涵真本来讷于言,见她双眼通红,竟不似伪语,心中震惊,无以复加。但简直就是直觉地去抓她,心底里有个声音,说,万万不能让她走。
可惜他抓了又抓,这小丫头张牙舞爪,就是不肯让他近身,逼得急了,一剑刺来,纵然毫无内力,招式倒是有模有样,饶是他躲得快,还听得扑哧一声,割下半边衣袖来,在手上划过一道长长的血痕。
她毫无悔意,拂去面上泪痕,冷冷道:“我早说了,我是妖孽。人妖殊途,你既然是道家门徒,应该再明白也没有。”
眼见她要夺路而去,他情急无奈,只得冲上去从背后一把将她死死抱住。楚楚大怒,举剑欲砍,想起他病中端茶奉汤,无微不至,到底下不去这个手,只好冷冷道:“莫非武当掌门还想降妖除魔不成?”
半晌,不见他放手,却也没任何动作,楚楚正要发作,突听他在身后闷闷道:“我在武当山长大,幼习老庄,神怪之说,不为荒诞。至于降妖除魔,倒未曾有成。”
他停了一下,仿佛在考虑怎么措辞,又道:“但你-----无论是妖,是怪,或者是冤孽,还是涵真命中劫数,涵真都甘之如饴。”
明明没有雷电,却似霹雳响在耳边,楚楚无言以对,颤声道:“你将来会后悔!”
只听他道:“后悔?也许。但若此刻放手,我肯定更加后悔。再说所谓人妖殊途,其实只隔一线,若有向善之心,还远胜人多矣。”
楚楚本来听得心中一软,听他说了句向善之心,却心头火起,道:“但都要依你这种向善的法子,坏人好人,都没有分别。结果是坏人更加长命,好人命运多舛。----算了,你根本就是善恶不分,想是这几年孔孟之道学得太多了。没得说的,大道两旁,各走一边!”用力就去挣脱他。
张涵真细思量她的话语,虽然不免乖张,倒还真有点道理。百忙中替自己辨别一句:“但毕竟回头是岸,立地成佛-----”瞧见她更加愠怒,叹息道:“好罢,不提这个。反正梁子也结下了,一切终归有涵真替你担承。-----先跟我回去吧,不然你不见了,孩子们肯定要哭鼻子。”
果见她目光一柔,他放下心来,转为用手去拉她。她哼了一声,才跟他走了一步,又停下来狐疑地道:“我真的不是人,你当真不怕?”
他笑起来,才审视她的面容,道:“且不论你虽然行事难免偏激一点,内心最是善良不过,涵真就算怕尽天下人也不用怕你啊。-----不过这花容月貌确实不似人间能有,看起来真不太习惯,怪不得你要遮掩,怀璧其罪阿。-----你也别怪阿秀,世间男子,要不爱慕美色,还真的不多。”
这人到现在还不忘替他兄弟辩护,倒真是块木头。但楚楚见他毫不为意,目中温柔,缓缓牵她回走,一阵阵暖意,从他手中传来,他扭头对她微笑,这笑容让她心中的冰雪,终于渐渐消融,暗想:我是不是对家人太没有信心了?他们未必就不会接纳我。待得此间事了,是否应该回去了?------嗯,要不要把这酸才带回去呢?但是杜长卿那里,如何过关?
他哪里知道她心中波涛汹涌,在前头拖着她的手,柔声道:“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叫什么名字?------若是有难言之隐,那我就叫你湘儿,好不好?你如喜欢,就在这里多留些日子,如真要走,涵真也决不留难。总之,只要你觉得高兴就好。”
楚楚不禁微笑起来:这么可爱的人啊-------月色淡淡洒在乡间小路上,此时此景,叫她觉得无限温馨。她什么都不再想,随他回转,暗暗下定决心:就算将明珠都变卖一空,也要将解毒丸配制出来。
今日一战,张涵真身份已经全然暴露,相信很快便会有人追踪而至。所以配制解毒丸,便成了迫在眉睫之事。
既然如此,明珠变卖,宜早不宜晚。
欲求善价,当寻巨贾。
楚楚明白这个道理,自然知道小小的靖安里不大会有人出得起又肯出高价,暗地里跟这里的几个珠宝商人交往后,听闻颖州有名富豪,人称梁百万,最喜欢一掷千金,心下登喜,通过一个刘姓商人引荐,与那梁百万,约好了在颖州最大的锦驿酒楼雅座会面。
相处多日,她也了解张涵真的脾气,只怕宁可毒发身亡,也不肯让她变卖家传之物。所以她死瞒到底,张涵真见她这几日颇有些鬼祟,问之,大为不悦,怕她着恼,就随她折腾。她这日改换了来时男装,在刘百航的陪同下,直下颖州。
颖州繁花似锦,她却无心欣赏,两人直奔锦驿酒楼而去。一路寻去,竟来到城郊。那酒楼建在山脚,面临淮水,群山相夹,江上舟楫如织,景色如诗如画。酒楼飞檐数层,攒尖楼顶,金色琉璃瓦屋面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高古雄浑,极富个性,宾客络绎不绝,看起来皆是此地豪富,叫楚楚放下心来,不免去打量湖光山色,果然好一处所在。
雅座设在二楼,都是一个个分割开的小间,前垂竹帘,相比楼下人来人往,清静不少。此地主人果然是个能人,必花费了不少心思。楚楚心里想着,在刘百航招呼下落座,早有巧婢将香茗奉送上来,一并呈上各色点心,也精致可喜,色香味俱全。
楚楚正和刘百航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忽听隔壁有人道:“听闻武林大会在珍珑阁主萧宁远力主下于扬州重开,广布英雄帖,遍邀群豪。马兄可否收到了贴子?”
楚楚正坐在临门的位置,隔帘一看,却是几个服饰华贵的中年汉子围桌团坐,旁边站着几个年轻护卫,皆腰悬长剑,看起来倒是一方豪强。问话的是左边一个蓝衫人,面目阴沉。中间那人一身紫衣,虬髯满面,听得此语,叹道:“我正为此事烦恼。----莫白兄,你是知道的,这萧宁远,从来与天绝门公然作对。如今天绝门权倾武林,少林寺闭门不出,武当派人去山空,我一个小小洪帮,怎敢不知死活,妄图蝼蚁撼大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