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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波澜初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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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风卷起一阵清脆的铃声,窗外屋檐下挂着的铃铛铮铮作响,她轻抚着丝弦的手顿住了,看向来人,那人急匆匆的赶来,额上还有些许汗水,正沿着轮廓流下,柳依依轻轻呵了一声,若无大事,这颗暗中埋伏了许久的棋子是不会出现的。
“姑娘,宁王求娶安宁公主之事有变,”那人单膝下跪,清澈的目光直直的看着继续抚琴的女子,声音有些急促:“若是宁国将公主远嫁,那您?”剩下的话没有被说出来。
可柳依依却明白他究竟想说什么,如今我是他的妻,还能影响他,可若是宁国公主嫁过来,我却只能做妾,一个姬妾说的话,有怎么能影响到一个皇子的决定呢?柳依依轻轻拨动着琴弦,心里却没有什么波动,若我只是单纯的妻,当然会焦急,甚至会恐惧,可我不会,我柳依依,从来不仅仅是一个妻子。
“我知道了,你就先下去吧,这件事就当什么也不知道好了。”柳依依挑眉说道,她穿着一身的红衣,看上去极为妩媚,一如往常,那人分不清她是不是真的无动于衷,只能退了下去。
一边呆着随侍的女子赶忙走上前来,轻轻的问道:“姑娘,你真的一点也不担心么?虽然王爷现在很宠爱你,可我听说那宁国的三公主长得貌美如花,笑起来如同三月的桃花一样,又被人称作是‘桃花公主’。”她是新收的侍女,虽然与这位姑娘相处不过数个星期,却已有了很深的好感。
“我当然不担心,王不会娶她的。”柳依依轻飘飘的说道,她的样子极为的自信,上挑的媚眼里满是骄傲。
谷雨沉默了一会,拿不准她是太自信还是别的什么,不由得劝道:“我看王爷也不是什么痴情之人啊,就算有了您,还不是各种姬妾环绕,那三公主国色天香,说不定王爷就看上了呢?”她的语气小心翼翼,却很真诚,仿佛真的为主子考虑一样。
柳依依笑了,笑的极为妩媚多姿,她本就长得明艳,这一笑,仿若万树开出了花。
“若是王爷是个痴情的人,那我可要担心,幸好他不是,他不会娶公主,你觉得是因为宠爱我?呵,若是娶了公主,那才真是蠢,当今一直不肯立太子,而先前贤明的几个皇子都一个个的,若是娶了那宁国的公主,在他看来,就是妥妥的图那个位置,若是王爷有一丝警惕,他就不会这样做的。”柳依依笑罢,轻轻柔柔的解释道。
谷雨仿若恍然大悟,乖巧的点点头,也退到一边。
柳依依轻轻笑了声,继续拨弄着琴弦。她断断续续弹着一首曲子,那琴音虽然有些奇怪,但还能听出那琴曲,作曲之人必定是个大家,那曲中隐隐透出铮鸣的杀机,可在室内的侍女们却完全不懂琴音,她们只是觉得这姑娘的琴练得实在不好。
五皇子李睿的书房,有些沉闷,李睿他是晋国的皇子,生母是当朝尚书的女儿,他能活到现在,应该归功与他和自己的名字一点也不搭,是的,睿,有明智的意思,而他却刚好相反,从小的时候,教他识字的先生就说他的资质普通,长大后也没什么特别的才能,唯一的优点就是脾气好吧,可这点对帝王来说,与其是优点还不如说是缺点,因此他安安静静的活了三十多年,就连他那个折腾二子出名的父亲也没对他怎么样,可见他有多低调。
然而他虽然不是特别的聪敏,但对皇位还是有点念想的,更何况如今只剩下三个皇子了,他又刚好是年纪较长的那位。虽然他是有点平庸,但平庸的皇帝又不是没有,晋国曾经还有喜欢蓝颜不爱红妆的皇帝呢,因此身边也聚集了一大片谋臣。
如今他们正在被一个问题困恼着,那就是究竟要不要娶公主。
娶公主,有了宁国的势力做后盾,就能稳稳的压制七皇子一头,以后登位的概率又大了,可若是娶了公主,那势必要让现在的老皇帝怀疑,他这位父皇最爱的就是猜疑自己的儿子,虽然年迈,却不想退位,想多干几年。因此,万一被怀疑了,说不定就和他那前几个哥哥团圆了。
“都怪宁国妖姬啊,”一个谋士长叹了一声,脸上满是痛心,他偷偷瞥向坐立难安的李睿,想顺势教育一番,美色多是化骨刀,可心里一想,这位皇子在听话不过,至今只有王妃一人,只好作罢,倒有些悻悻然。
原本宁王将会迎娶安宁公主,可没想,那宁国妖姬偏偏这时候发起脾气来,那宁王也是情深,竟驳斥了臣子的建议,还当众将曾出言上谏的臣子打死。这等暴君,竟也是王?不过众人也只能心里暗暗感叹一下美色误国,也无它法。
青竹通幽之处,轻雾飘渺,绕过竹篱,便可看见一座小木屋,那木屋缠着青藤,边上还种着几株可爱的粉菊,不远处,一座青山被云雾环绕,飘飘渺渺,可望不可即。
这是一处隐居之地,来人早已知道,他轻轻的走进这个院子,在一株浓密的深绿色树下,一个披散着长发,倘露着胸口的男子正坐在棋盘下饮着酒,与自己对弈,边上还有一个极美的女人扇子风,那女子长得极美,穿着一件白裙,头上只簪着木钗,就已然不逊神妃仙子了。
来人清冷的目光看向那个闲适的坐着,好似世外之人的青年,那青年没有任何反应,仿佛不知道有了来客。
“先生真是好雅兴啊,就算宁国亡了,想必也没有什么吧?”来人的声音很好听,就想空幽的山泉,清越空灵。他穿着一件黑色的长袍,脸上还带着半张面具,他的眼睛很美,里面仿若有星辰在运转。
男子停住,抬头说道:“那就等宁国亡了再告诉我。”他显然一点也不信这人。
来人只是轻笑了一声,那双眼睛在阳光下很是动人:“我说,宁国将亡。”
这一回,男子仔仔细细的打量着他,面色也变得严肃起来,直到他看到那一缕仿若无意透露出来的白色发丝,才惊了一惊:“是你,没想到,宁王真的得到你了?”他的声音很大,呼吸也很急促,想来这人的来历很不寻常。
来人只是轻轻的垂下眼帘,说道:“苏家人,也不过如此,若是他当年得到,宁国又怎么会如此,我来,只是为了告知你一声,毕竟,若有朝一日,宁国亡,你却仍苟活着,会令我不快。”他的语气很平静,平静的让那剧烈的急促的呼吸声更响了。
那个拿着折扇的女子脸色大变,有些苍白,似乎想到了什么。
来人说完这个消息,就干脆利落的走了,他走的不快也不慢,却像是走在他们的心里一样,一声一声的。
“我倒想看看,苏越,你怎么阻止这一切。”最后传来的话语轻轻飘散在风中,却重重的击在了两个人的心里。
苏越,这个曾经响彻天下的名字,有人说过,宁国有他可保百年安稳,可谁知,十年前,他在纪城救灾之后,毅然提出了天子应与万民同等,若触犯律令,当同死,还有谏宁国三书,恳请处理世家,荒淫的宗族,还有妄想干政的后妃。然未果,深夜离开苏氏,著书立说,最后归隐。
他曾说过,这个世界没有吾道之人,但总有一天,吾道不孤。
当夜,京城谢家长女,曾有天下第一美人之称,宁国之花的女子夜奔同行,甘愿为姬妾随侍。
苏越呆立了良久,然后叹息了一声:“婉儿,你走吧,我不日便要回宁国,赴皇城,这一去,恐怕只有死字。”他的眼里满是疲惫,这一下,完全不像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了。
谢婉轻轻的一笑,她的笑容似皎洁的月光,不惹半点尘埃:“若君死,妾必同行。”自从那夜决定同行之时起,不管前路如何,必定相随。若怨,就只怨当初为何相识。
苏越沉默了一会,抚上她的脸,轻叹了一声,自那年离去之后,他便以为自己一无所有,可没想过,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人爱他,不离不弃,哪怕至今为止他都不知自己所思所想究竟是不是对的。
从曾经的谢家长女到如今的山野妇人,她从未抱怨过,也正因为如此,苏越更是于心不忍,如今他将要踏上一条不归路,又怎能带她一同去死?苏越的手轻轻的放下了。
谢婉一把抓住他的手,她向来是聪慧的,那双眼眸只是静静的看着他疲惫的神色,清婉温柔的说道:“不管你在想什么,我所想的,你始终阻止不了我,苏越,我们注定是要一起死的。”从那年桃花初开,暖风吹入,我坠马而下被你接住之时,就注定了,此时必定要与你一起生,一起死。
那年她不过是个不懂事的闺阁少女,而他也只是个意气风发的名门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