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骑白马》络蛊

6、番外

　　医院打来电话，叶宿回来了。

　　林昊半夜似梦似醒间，仿若看到了那个年少青涩的少年，他坐在图书馆窗前，温柔绻倦的光芒余辉撒在他的身上。

　　周遭声音都消散在那样的宁静美好当中，随后林昊看到那人转过了头。

　　他站起来，双眼温柔羞涩，轻声喊道：“林昊。”

　　林昊应了一声。

　　“那个你喜欢的人……”少年周身似是有光晕环绕，模模糊糊，不真不切，连带着声音都染上了含糊。

　　“叶宿。”林昊察觉自己在梦中，或者是自己的记忆力。

　　只不过，那时候他匆匆一瞥，并没有注意到叶宿的存在。那时他们风华正茂，肆意洒脱。林昊想，大学那么大，他们能有机会相识相恋，是多么微妙的缘分。

　　叶宿似乎说不下去，又或者在组织语言。他抬起手来嘴唇碰到指尖又慢腾腾的放下来，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你别担心，他会回去的。”

　　林昊有一瞬间没反应过来，等到他体会过来，对方已经转过了身。他昏昏然才发觉身边环境早已经变了，是那副画。画里面一半是天堂，一半是地狱。那青葱少年慢悠悠的提着自己的脚步朝那道分界线走去，他的步伐很慢，好似疲累，又像舍不得。可背影却是慢慢模糊朦胧起来，愈发的像那副画中的场景，涩的林昊忍不住喊了他一声。

　　叶宿脚步一顿，声音又轻又柔，“他们说离开的人会入梦给自己最舍不得的人。反正也是最后一面，你就……”当做是那个人吗。他觉得自己好可怜，明明那是他的身体，那是他的人生，却硬生生的被别人夺走。

　　可他终究舍不得林昊不开心。

　　为难半年了，叶宿他告诉自己，你不能再有奢望，你成不了那样的人。

　　星光璀璨，夺目耀眼什么的，不是你这个影子可以得到的。

　　“你就原谅我最后一回任性吧。”

　　叶宿说的自己都想笑，林昊在意的从来都不是他。

　　光影混杂着火焰，在林昊那个梦里，也许是梦吧，他觉得胸口好像压着巨石，沉沉浮浮难受的他眼神酸涩。随后，他就接到了医院的地方，在凌晨四点多，来自叶宿的手机。

　　对方说叶宿打120，疑似割腕自杀，现在人醒过来了，但是情绪不太好。林昊犹豫起来，说到底对方并没有错，他深吸了口气回了句知道了，问清楚了病房号就驱车过去了。

　　他为了他自杀。

　　林昊又想到了那个梦。

　　心情沉重的推开房门，叶宿那张惨白的小脸看到他顿时绽放出了一抹灿烂的笑容，泪含在漂亮的眼睛里，委屈的说话。

　　“昊昊，我怎么了。一醒过来就发现自己躺在浴缸里，手还痛的要死。可之前发生了什么都没记忆，而且你竟然不在家！”叶宿抬了抬包裹着绷带的手，控诉道。

　　再次听到这个熟悉的称呼，熟悉的语调，林昊怔了怔，“阿宿？”

　　“我是不是失忆了？不会要这么狗血吧？天呐，那总裁我是被你包养了吗？”叶宿撑着脸苦恼的样子，他本来就长得俊美，做出这幅动作也不矫揉做作。

　　这是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的人。

　　“对，你被我包养了十年忘记了吗？”林昊习惯性的回道。

　　他看着叶宿改掉了唯唯诺诺，瑟缩，自卑，又重新变成了自己喜欢的那个陪伴了他十年的恋人。

　　他没有想起那个梦。

　　林昊开心于看到恋人熟悉的模样，逗弄着这个让他满心喜欢的青年，恨不得将这半年的思念全都倾泻而出。

　　然后，他就看到了叶宿修长纤细的手上面的伤痕。

　　“可怜我的手，真奇怪，我为什么要割腕呢。说，你是不是在外面有了别的人？”叶宿笑嘻嘻的依偎在林昊宽阔的胸膛，伸出手来看着白布包住的手腕。

　　林昊敷衍的低声笑：“我怎么敢。我那么喜欢你。”

　　他看着那洁白圆润修的整整齐齐的指甲，那旁边缺了一块的皮肉，也不知道那人是怎么咬的下去的。

　　“那是，毕竟我现在还像个二十几岁的小年轻，”叶宿捧着脸，装忧愁，“等四五十岁啦，老了不好看了，你就不会要我啦。有更多小年轻喜欢爬上你的床了。”

　　林昊不着边际的想，那人若是灵魂还在，会不会愤怒的骂他。

　　必然是不会的，他最后成全了他们。

　　那他应该开心的。

　　叶宿在医院里躺了两天就不乐意了，他本来就是个安静的人，让林昊给他办了出院手续。走到医院门口，叶宿伸了个懒腰，哧溜哧溜的感叹外面的世界真好，他都要在床上躺的发霉了。林昊摸了摸他的头，就看到濮毅站在不远处的树下，黑色的风衣在那张面无表情的脸色映衬下似乎更加的凄凉素裹。

　　“怎么是他？真是晦气。”叶宿皱眉。

　　林昊若有所思的看他，“好歹你们也是从小玩到大的。”

　　叶宿可怜兮兮的看着恋人，委屈的说道：“他看着我的眼神让我觉得恶心。”

　　濮毅走了过来，他目不斜视的从两人身边走进去，就像是陌生人一样。叶宿本来还想着骂他为什么要出现在他的视线当中，结果发现人家根本没理会他，顿时又气呼呼的哼了声。

　　“我讨厌他。”

　　林昊没有回答。

　　叶宿拉扯着林昊的手臂，抱怨道：“这人以前仗着是我朋友的身份经常对我动手动脚，昊昊……昊昊，你在看什么。”

　　原本撒娇的话到最后有一双冰冷弥漫。

　　林昊收回盯着濮毅进入医院的视线，露出一个饱含深意的笑容调侃道：“阿宿受欢迎，何况你们不是一直很要好嘛。如果有什么误会说清楚比较好。”

　　“你以前不是都不让我联系他，说你会吃醋嘛。”叶宿手指握紧，假装平静的说，“难道我这失忆半年，昊昊你真的有了新欢吗？”

　　林昊有些倦，他揉了揉眉心皱起来的皮肤。

　　“回去吧，你身体还没好，需要好好休息。”

　　“……好。”叶宿深呼吸了一口气，忍住内心的不安和愤怒低声说道。

　　似乎是为了证明什么，叶宿在晚上要了林昊一夜，抵足缠绵，彼此之间本就是恩爱十年的恋人，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都彼此契合。林昊仿若又找回了那种让他心动的感觉，他紧紧拥抱着叶宿细弱的手臂，温柔蜷娟，深情宠溺。

　　叶宿重新上班第一天，惊奇的发现本来对他不冷不热的同事都面带笑容的和他打招呼。他愣了下，缠住林昊的手臂轻声低呢。

　　“昊昊啊，他们突然这么热情我有点适应不了啊。”

　　“他们待你好，你还不开心？”林昊宠溺的揉了揉他的头发。

　　叶宿嘿嘿一笑，甜蜜的蹭了蹭他的臂膀，随后亲昵的跟着林昊走进了办公室。

　　“你不是上次工作还没做完吗？”林昊翻开文件，看到叶宿百无聊赖的坐在沙发上，提醒道。

　　“什么工作？我的工作不是陪你嘛。”说着还露出一个甜蜜的笑容。

　　林昊手一顿，随即掩饰的加深笑容，沉声道：“会不会无聊？”

　　“不会。昊昊工作的时候特别帅。”

　　“……嗯，无聊了可以画、玩游戏之类的。”

　　他想到了那张画，也不知道叶宿将它放到哪里去了，也许是毁了也说不一定。那张画就像是他的结局，唯有猩红的火焰陪伴他。

　　一连几天下来，叶宿都只是坐在林昊的办公室里，中午提前拉着BOSS去吃饭，什么事都不做。他就像是百看不厌林昊一样，将他最为深情温柔的一面展现出来。

　　林昊觉得他已经忘记了那人。

　　“你们有没有觉得……叶宿又变回以前的样子了。”

　　“说不定那半年他是装的。”

　　“听说失忆了。”

　　“啧，怎么失忆了反倒变回以前那个讨厌的叶宿。”

　　“嘘。想被老总骂啊。”

　　休息室里重新陷入一片沉默，林昊站在门口，突然觉得一切都荒诞的可笑。

　　过年的时候，林昊再一次被催问什么时候结婚，他们想要抱孙子。他应付的疲惫不堪，想起来那人红通通的眼还是如泣如诉的话。林昊那时候指责他父母双亡不用顾忌，可他还有年迈的父母。叶宿怔在那里半晌，随后竟是点点头。

　　他说是啊。

　　这之后，他们陷入了冷战，林昊单方面的不愿理会叶宿。

　　叶宿闹脾气，不愿再去上班，他直言那些同事对他太过分，刚开始还温声细语，接着就把他当做透明人了。林昊耐着性子安抚他，最后拍板以后他就不要工作了，然后他无比自然的提起了他父母的话。叶宿双眼直沉沉的盯着他，那双漂亮的眼睛黑的过分。

　　“那你可不能抛弃我，”叶宿舔吻林昊的嘴唇，含糊的说道，“毕竟我只有你了。”

　　林昊想，你看，他的叶宿就不会因为这件事和他发脾气。

　　“我的心里也只有你。”

　　“昊昊……”叶宿低语，温柔暧昧。

　　两个月后，林昊结婚了。

　　家里有温柔贤惠的妻子，外面有美貌动人的请人，林昊却觉得心里空牢牢的。

　　他又想起了那个梦，在妻子十月怀胎后生下一个小女儿后，回忆起来叶宿曾经画过的一副画，那里面是三个背影，一高一瘦的男人牵着在他们中间的小女孩。小女孩大笑着回头，眸中仿若溢满了星光。林昊推开那个逼仄黑暗的储物间，灯光下是一幅幅陈列的画，那最里面是他们。

　　叶宿神色温柔，俯下头来吻向睡着的男人的侧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