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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大学 ...

  •   那天的心悸之后,连着很多天都没有见到他。
      每次去吃酒店的自助餐时,心里竟隐隐期盼他在。
      他不在,那我也没有办法。只能好好吃自己的饭,吃饱了饭,才有力气工作,工作了才有钱养家。
      却不想过了几天,他竟又出现。
      还有那个,他那个,未婚妻。
      我只见过那个女人一次,但是见过一次就不可能忘掉那张脸。
      她化成灰我也认得。
      这些天来,我一直回避去想那个女人的存在。可没办法,她就是存在。
      是我傻。我傻。

      不知道是气自己、气他,还是气谁,我整顿中饭都吃得怒气冲冲。
      幸而今天是周六,没有工作,否则我真的担心自己的状态。
      他们那张桌子在靠近餐厅出口的地方。我假装没看见,目不斜视,准备快速通过,却不想听见后面有人动椅子的声音。
      不好,快跑。

      可还是在电梯那里被追上了。
      “乔小姐,久别重逢,还没好好聊几句呢。”他一只手撑着墙,玩世不恭的样子。
      “程先生,抱歉我现在有事要出远门,要不咱们改天再约?”
      “以乔小姐的生活习性,吃完饭立刻出远门,恐怕要犯恶心。”
      我笑:“程先生还是多关心自己未婚妻吧。”
      他笑笑,什么都没说。
      更气。

      在升降梯里只有我们两个,他有一搭没一搭地问这话,我有一搭没一搭地接着,心里烦躁地想:“怎么还不到?”
      直到有人按开电梯门,我要往外走,他一把拉住我手腕:“不是咱们那层。”
      我抬头一看:Ground Floor。
      合着我们俩刚刚谁都没按楼层按钮!
      我羞愤难当,红了脸,想甩开他的手,他怎么都不松开。
      那厮在我耳朵边低音炮轰炸,我腿都软了,妈的。

      脑袋晕晕乎乎地就下到停车场,钥匙开车门的时候总算拉扯回了一丝残存的理智:“程先生,您恐怕不方便跟过来。”
      “我恐怕更不方便在乔小姐车门外一直站着,或者待会儿跟在乔小姐车后面追。”
      我无语,完败。
      对手是程家阳啊,只要对手是程家阳,我就只有输。
      想到这里,心里无力,又委屈。可是再委屈,我如何向他诉?现在的我们……

      他坐在副驾驶,静默片刻,好像在想事情。
      “你好像过得挺好的。”他说。
      我发动车子:“嗯,看着还不错哈?”
      路上他没再说话,没问我要去哪,也没说自己要去哪。

      我载他到了市郊的大学城。
      大学城周末学生不算多,多得是游人。学生们要么回家,要么图书馆,要么玩儿去——全世界的大学城都这样。
      我在大学城漫无目的地走,空气凝重,我说不出话,他也一样。
      大学城让我们想起自己的往事,而那往事太沉重。
      所以我是故意的。
      特意挑了大学城,特意挑开他的伤疤,他痛了,自然就走了。留下我一个人,怎么都好。

      他难过不说话,刚好顺应了我的计划。可我就是矫情,又恨他就这样顺着我的计划,即将离开我。
      女人,就是麻烦。
      和一个女人谈恋爱,还真是委屈了程家阳。

      走了一下午,累了。黄昏时分,我又拐进大学城附近的酒吧街。再过几个小时,这里有充满了活力与生机的夜色。
      在这夜色里,有乔晶,有程家阳,没有别人。

      借着面具的掩护,我在舞池里狂欢。看着他在离我不远的地方一边看着我,一边心不在焉地敷衍身边金发碧眼的大波女郎。
      丫的,这货走到哪儿都有女人迷他。
      “Comment?”旁边的法国男人听不懂我骂的中文,问我刚刚那句是什么意思。
      我笑笑:咱们去喝酒吧。

      我招呼过酒保,胳膊妩媚地搭在他胸口,指腹蜻蜓点水似地划过他肩膀上露出的一点皮肤:“好人,这儿最贵的酒,给我开三瓶。”
      三瓶,我拿手比划着,发了一个饱满的小舌音。
      小酒保大概是兼职的学生,白白嫩嫩,年纪轻,脸皮薄,初来乍到,被我这么轻轻一调戏,说话都磕巴起来,只知道猛点头连连说“好”。
      这就对了,我找的就是这样的。
      我的首秀还算精彩,陆续有人端着酒杯过来找我搭讪。玩艺术的,玩牌的,玩女人的。
      我拎起酒瓶直接对口吹,和那些男人虚与委蛇,谁递的酒都不喝。我知道他们递过来的酒里会添什么东西。
      我在外人面前从不喝酒,如今敢这么玩,或许是因为,我内心比谁都确定,他还爱我,他不会让我一个人醉倒在这孤独又喧闹的夜色。
      现在不趁着机会任性一把,以后再也见不到他,可就没机会了。
      “有人说,我是个坏女人呢,Monsieur,你说,我坏不坏啊?”我竟不知道,自己的嗓音还能这么媚。
      “你坏……”一只戴着好几个金戒指的手往我腰际伸过来,我一闪,躲过了。
      不超过三分钟,程家阳再也坐不住,拨开人群上前来拉着我的手腕要带我走。
      这时候要带我走,哪能那么容易?旁边的男人哪里会依?
      然而他不管不顾,将我身边围着的手臂拨开:“她是我的女人!”
      我笑了一声,用法语回他:“我是你的女人,那你的未婚妻,又是什么人?”
      “是我撒谎故意气你的。”
      我笑得更厉害:“程家阳,你这辈子就没学会过撒谎。”可是心里,已经有什么东西,慢慢裂开一道缝。有点疼。
      他说:“在你之前,我也没学会过爱。”
      我偏开脸,看着头顶一闪一闪的酒吧彩灯,一时沉默。
      旁边围着的男人看够了热闹,开始嚷嚷着让我喝,又推搡他。
      我开口,定定地看着他:“程家阳,你还记不记得,那个时候你拉着我下楼,跟我说,如果姜老师介绍给你相亲的人是我,你不会逃。”
      程家阳说:“我忘不了。”
      我笑了:“那这次,带我逃吧。”说着我高跟鞋一脚一个将拉扯程家阳的男人踢开,那两人没防备,各自撞翻了身后一片噼里啪啦的桌椅酒杯酒瓶还有人。
      横扫千军如卷席,不错。
      程翻译的脑子还是像从前那么快,握紧了我手腕大喊一声:“快跑!”

      我们俩牵着手又笑又叫从酒吧冲出来,我鞋掉了一只,程家阳背起我沿着酒吧街跑。我拍着他肩膀大喊“喂,那是我的Jimmy Choo!”他吼我道:“明天再买!”
      跑了好远一段,把什么灯红酒绿夜色繁华都抛在脑后,实在跑不动了才停下,回头看着我一边笑,一边大喘气。
      最后他背我跑到停车场,从我兜里摸出车钥匙,先把我在副驾驶安顿好,再发动车子。我脑子晕得厉害,只记得最后跟他说了一句:“你喝了酒不能开车……”
      “哥哥我就知道你喝了酒会是这副德行,没喝!”
      之后我就睡着了。
      到了房间,迷迷糊糊醒过一次,睁眼看见那儿跟我们之前住在巴黎的地方风格很相像,甚至窗台上也摆着一盆一模一样的郁金香。
      然而我却没那么多心情怀旧,进门一屁股歪在沙发上,就怎么都不想动。这酒后劲太大。我还是头一回喝这么多酒。
      喝多了的感觉真差劲,搞不懂程家阳之前怎么会选择借酒浇愁。我现在头晕,头疼,恶心……心想,难怪人说“借酒浇愁愁更愁”,不越浇越难受才怪呢。
      如果我现在吐程家阳一身,让他像我当初照顾他那样陪我一晚,我们俩是不是就从此扯平,两不相欠了?
      这恶毒的想法硬撑着我站起身来。
      眼前摇摇晃晃的——天花板,顶灯,茶几,电视,程家阳。
      大概是我在摇摇晃晃。
      程家阳看我起身,连忙放下刚倒好水的玻璃杯,张着手臂,怕我摔倒。
      这个姿势小心翼翼,我看得心里很高兴。
      我勾勾手指,让他近些。
      他乖乖上前,我扶着他的肩膀,踮起脚,想吻他。
      一不小心,身子一歪,吻歪了,吻在下巴上,他下巴上有小胡茬。不舒服。
      我皱了皱眉。
      然后他低头,纠正了这个吻。加深。
      我的大脑里每根神经都在噼里啪啦地放电,白光闪闪,永恒的光里是他星夜一样深沉的眼。他看着我,直看进我眼睛里去。
      程家阳嘴里有很好吃的巧克力味。我刚喝过的酒。最后还带了一点血的甜腥。
      那一晚程家阳没做柳下惠。
      我也没有饶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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