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在上》孤光与清辉

22、章二十二

　　如此穷凶极恶之事，只要有些良知的没有不愤怒的。与此同时又叫人心生惧怕来，洞庭苏家是明确站在剿灭洪江水寇的立场上的，如今却被这蛟龙门杀鸡儆猴，日后还有谁敢站出来杀灭这些恶贼！期待着能有人主持正义的无辜百姓皆是有些心冷。

　　“难不成真是斩草除根？”
　　云极山庄之中，几个得到消息的庄主围拢在一起讨论起来。了解了前因后果，段理如此问道。

　　方晏摇摇头，说了一声：“不像。”
　　几人看着他，他说：“便是水寇杀鸡儆猴，斩草除根，但他们身上的那股贪婪之气不会改变。从庄下传出的消息来看，船上的宝物大多沉没，不见搬运，这便不是寇贼的作风了。而且，他们是怎么知道苏家母女二人在童家的船上？”
　　苏氏母女在童家船上的事情是一些幸存者获救之后说的，外界之人之前是不知道的。

　　方晏在草原王庭多年，比之三位庄主更摄权谋争斗之术，此时他这么一说，便点明了这一场劫杀的不对劲之处。

　　“所以这不是针对苏家的，而是针对童家的，”方无应下了结论，“而当务之急，便是寻得苏家母女下落。”
　　迟九素道：“可茫茫洪江之上，此事实在是难。”

　　方无应没有说话，就算是难他也要去做的。没有找到苏靖，他已经愧疚万分。如果叫苏氏母女都出事，他良心难安。而云极门下行事皆是机警，不许方无应等人多言，已经在锦州洪江水域搜寻。若有消息，必会用最快的速度传至门内。

　　“但凡武林争端再起，受不得摧残的一定是小门小派。我云极刚有了后承，此时实在不宜涉及到江湖纷争当中去。之前名声已显，此时当低调行事。若有如何，也该等寄真孩儿长成之后再说。”
　　方晏如此说来，其他三人都是信服的。现在阮寄真作为大弟子方不过十二，若此时插手这些纷争，少不得会使幼苗折损。所以哪怕之后有再多风雨，他们都会暂且潜伏，保护为要。

　　“话虽如此，可我总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方无应感慨道。这种危机感是他多年以来被人追杀跟踪培养成的，此时想来也不知是福是祸。说罢，便摇铃传来几个弟子。

　　不过一会儿，阮寄真带着几个师弟已至堂前。
　　方无应嘱咐：“这些日子外头不太平，寄真与灵均若要下山不许单独。小树和小秋不准下山。”
　　弟子们面面相觑，北秋直接问：“发生什么事了？”

　　段理摸着自己儿子的脑袋瓜，把前因后果一说，又叹道：“那等危险的地方便不要多去了。”
　　北秋哦了一声，有些遗憾地看了花辞树一眼。这段日子他们都混熟了，正想着带新师弟多去地方玩呢。结果便就这样了。

　　“也没有这般严重，”方无应笑道，“有你爹这样的机关大事坐镇，哪有什么魑魅魍魉敢上来？只管玩着吧。”

　　说着又看向大弟子，“你瞧好几个师弟。”
　　阮寄真拱拳：“是，师父。”

　　而此时虞州童家之中，那位痛失爱妾与亲弟的童家公子珉言，并没有人们想象中的那么伤悲。他把自己关在书房了，并不是同外界所说那样茶饭不思，反倒是一个人悠哉悠哉地哼小曲儿。门外传来小厮战战兢兢的声音，说是招贤使吴良求见。

　　童珉言溜着曲调道：“快请进来。”
　　一时吴良进门，瞧见童珉言桌边的戏折子，笑道：“公子兴致佳。”
　　“心中事了却，自然舒畅，”童珉言答道，手一伸，“招贤使请。”

　　吴良谢过，坐下道：“今日前来乃是为谢过公子，又替朝廷寻得两家侠义门派。”
　　短短半年时光过去，又有两个门派宣布接受朝廷的招贤令，为朝廷效力。分别是温家与地家门。温家以一双毒爪名震江湖。而地家门祖上以摸金起家，一身隔空取物，分隔探穴的本事无人能及。这两家的归诚，则都是由童珉言代为拉线方成的。

　　童珉言摆摆手，并不占功，“这也是二家有效忠之心才可以。况使令大人为我除掉一个大麻烦，我不过牵个线，实在难以回报恩情。日后若还有事，还请使令大人莫要与我客气。”

　　皆道利字当头无兄弟，那童家三公子遇害之事，谁能想到竟是他亲哥哥主使的！原来这童家地位渐起之后，门派内部便起了矛盾。童家老爷偏爱幼子，渐有将童家交给小儿子的意图。但跟随朝廷剿灭叛军的功劳分明都是童珉言用一条命换来的。
　　现在遭受如此偏心，他怎么甘心！童家两个兄弟自此也势如水火起来。童嘉行毕竟年轻了许多，不懂何为内敛低调行事。言语之间，对这个大哥多有不敬。于是童珉言便起了杀心。

　　童家船只在洪江上遇害，确实是他联合血滴子做下的安排。那一箭直接穿透了童嘉行的胸膛，致使其当场殒命。消息传来，童珉言大出一口恶气，畅快无比！

　　“大公子实在是一个坚决果断之人。夫人日日相伴，竟也如此干脆地舍下了，”吴良仿佛很是叹息一位红颜就这般香消玉殒。

　　童珉言皱了皱眉头，嫌恶道：“她算哪门子夫人。一个小小妾室不知安分守己，上蹿下跳，不知死字怎么写。”
　　顿了一顿，他又展眉笑道：“不过也谢了她，若不是她，老头子又怎么会相信我沉迷美色无心前途呢？若不是她不守妇道，与三弟眉来眼去，说不得我还饶她一命。”

　　吴良显然很欣赏童珉言的言行，笑容欲显，又闲话几句，他道：“今日前来，倒有一事想请假公子。”

　　“吴大人不必客气，请讲。”
　　“不知公子与刀岭谭家两兄弟关系如何？”

　　“谭天权与谭摇光？”童珉言回忆道：“关系尚可。年少之时，我与他们并其他几个年轻后生曾到归雁盟中求学练武。谭天权是个刀痴，为人性格单纯爽朗。谭摇光不如他哥哥，却是个会来事的。之后学成归来，几家来往倒也说得上话。兄弟二人关系极好，我们童家可比不了。”

　　他如此评价一番，与吴良探查的消息倒也不差。甚至血滴子知道的还比他多一些。比如刀岭在外所有事物其实都是谭摇光在主事。外头却只看到谭天权如何奇才，对谭摇光诸多鄙夷。

　　“怎么？招贤使有意与刀岭一叙？”童珉言挑起了唇角。
　　吴良答：“若能得公子引荐，自然最好。”

　　童珉言很吃这种态度，有些飘然，“此事自然无虞。不过这有一句话得与招贤使提一句。”
　　“哦？公子请说。”

　　“我们童家那是泥腿子出生。也不过这些年刀口舔血换了些名声，偏被人糟蹋了心血。可刀岭却是百年世家，赫赫威名响彻武林。他们不愁名不愁势，便也没了那等进取心，有些东西怕是无用的。
　　听到这段话，吴良便知其意，微笑不语。只听童珉言又道：“谭天权是个痴的，日后刀岭也是他的。找他下手只会无功而返。吴使令若有心，不妨去寻那谭摇光。”

　　“公子之言，下官明白了，”吴良点点头，又道，“不日吾等便去刀岭，不知公子能否同行？”
　　童珉言一合掌，“有何不可？我与大人一道便是！”

　　于是二人一拍即合，只管定下了去刀岭的时候。

　　江湖事情最是难以捉摸，但如果沾染了些许男女之间的暧昧，那少不得被人津津乐道。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在洪江上失踪的苏氏母女竟然大难不死，还获救了。至于救她的人来头实在是大，乃是北武林之首，归雁盟！

　　其实并非是归雁盟盟主贺飞白亲自救人，而是他的儿子无意之间将人救下，带回了津卫。可传到后来，便成了贺飞白怜惜英雄家室，出手相救了。
　　因苏氏母女无处可去，于是归雁盟便与二人收留。但也有消息称，是苏罗氏不知廉耻，跪请贺家收留的。真真假假，不知哪个说法是真。

　　可大多数人更愿意相信那等英雄救美，便有一群人在可怜贺夫人。说她生儿育女，操持盟中大事，结果被一个带着拖油瓶的给打了脸。

　　但这一些都不过是一些花边，不得人称道。最叫人吃惊的，乃是苏罗氏一段话。她道丈夫苏靖为方家鞠躬尽瘁，效忠盟誓。而如今丈夫遇难，她写信求助，可方家之人不念旧情丝毫无有搭救之举。她一个弱女子带着女儿四处流离，无处可依。若非贺盟主收留，已不知如何是好了。

　　众人纳罕不已，奇怪她为何会提到方家。那方家不早就灭门了吗？
　　哪想苏罗氏一句话将这江湖彻底炸开了。

　　她道：“如今那云极山庄庄主方无应，便是前朝悍骑大元帅方乾之子！”
　　而云极山庄如此对待旧属，见死不救。实在是叫她孤儿寡母心寒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