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娇公子戏浮生》锋狂月

25、又诈

　　晏长风弃马徒步上山，沿着蜿蜒的小路来来回回，走了很多次，终于在不起眼的山坳中，发现了一身带血的衣服，其下是血肉模糊的尸骨，因这深山野兽无数，一张脸早已被啃咬得面目全非。

　　他缓缓蹲下身子，在血污中触摸尸首，在指尖摸到断裂的肋骨时，心没由来的往下一沉，静默半晌，才带着恨意离去。

　　清欢死了，宋成慕也活不成，一个大仇得报，一个只能在痛苦恐惧中度过寥寥无几的日子，对谁来说都无谓胜负。

　　春风凛冽，晏长风独自坐在屋顶，喝了一坛又一坛的酒，他以为酒醉可以令人暂时忘记烦恼，化解一切的愁思。

　　有些事情总是突如其来，挡也挡不住。

　　急报传来，江南有前朝叛军作乱，齐照二话不说派了奉安王赵霆领兵前去平息，却万万没有料到，一向忠心耿耿，立下赫赫战功的赵霆忽然举旗造反。

　　此举惊了所有人，就连齐照也瞠目结舌，一连确认了数次，才敢相信赵霆起兵造反是事实。

　　却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他此举究竟是为什么。

　　赵霆为人正直平和，从不参与争斗，更不注重权势，没人相信他会反。

　　究竟为何而反，齐照一直都想不通，一时间，谣言四起，扰乱人心，什么忠臣谋反，天要灭北鄢；什么天降异象，是朝代更替之征。

　　人心最易受鼓动，这般的传言流到民间，百姓人心惶惶，而赵霆率领的叛军则意气风发，所向披靡，未出十日捷报频传，很快便占据了各大主要城池，更是驻守京师三十里外，将进出要道阻塞，齐照只在数日间成了困兽。

　　齐照不知赵霆为何要反，可是晏长风心中却似明镜，他如此那般舍弃一切的反了，怕是只为了一个人，为人出一口气。

　　晏长风没日没夜地守在宋成慕身边，就算战火侵自京师城边，也未见他入宫，齐照不怪他。

　　赵霆的队伍从三十里处一举前进，将包围圈缩进至十里，气氛骤然紧张，兵临城下，青年英俊的皇帝淡然从容，骑跨烈马身披铠甲，打算亲自出兵降敌。

　　晏长风忽然出现，一身盔甲，请命出战。

　　率军出战的样子决绝凛然，未有一丝犹豫与胆怯，春风凛冽中，只留了一句似有似无的话：“如果我回不来，他日将我与成慕葬到一处，永不分开。”

　　只不过，这个愿望过早，最后落空了。

　　晏长风虽然从来都跟粗莽大汉扯不上关系，却绝顶聪明擅战术，单看外表无人会相信，那样一个丰神俊美的少年会是一个战场上冷酷无情，招招致命的猛将。

　　三日，晏长风只带了一千精兵，面对三万大军的围攻，硬是杀出了一条血路，跟四方前来支援的北鄢精兵会合，将赵霆的队伍驱赶至五十里外。

　　全军士气高涨，赵霆的叛军节节败退，军心动摇之下，溃不成军。

　　最后，赵霆眼见大势已去，不忍将士丢命，主动交旗投降，用自己的一条命换取叛军所有人的命。

　　晏长风绑了赵霆回京，齐照下旨叛军流放，赵霆打入死牢，七日后问斩。

　　“陛下不打算审问他造反的原因？”晏长风问。

　　齐照冷笑：“既然是反，原因不重要。”

　　晏长风道：“陛下打算如何处置赵霆？”

　　“斩。”

　　“不妥，为人臣，必定忠心不二，方对得起天子的恩赐，既然是反贼，斩首似乎太便宜他了。”

　　齐照挑眉：“爱卿有何高见？”

　　晏长风浅笑：“臣不敢，倒不如扒了皮点天灯以儆效尤。”

　　他顿了一顿，又补了句：“昭告天下，叛臣人人诛之。”

　　当日，告示传遍大江南北，奉安王赵霆不识皇恩，违背天命公然造反，实为大逆不道之罪，于北鄢五年三月初十，皇宫紫勤门扒皮点天灯。

　　入夜，一人出现在王府门前，虽然行动迟缓，一双眸子却清澈有神。

　　他对守护侍卫淡淡道了句：“有劳通传，罪臣棠子逸求见小王爷。”然后便跪在门前，伏地不起。

　　晏长风负手立于花园中，看着被推搡进来的清欢，没有任何表情。

　　他摆摆手，在场的其他人立刻自动立刻，花园中只剩他与清欢二人。

　　清欢身影消瘦，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的孤寂，平日里神采飞扬的小相公，此时此刻没了生气，平和深沉得仿佛没有呼吸一样，他没有抬头看晏长风，只是突然跪倒，咣地磕了一个响头。

　　晏长风白了他一眼，手中的折扇举过头顶，却在片刻下缓缓落了下来。

　　“为何回来？”

　　想象中的暴打并未如期而至，清欢轻出一口气，道：“王爷明知故问，我自然为了他而来。”

　　“哪个他？”晏长风淡淡问道。

　　清欢道：“赵霆。”

　　晏长风神色忽然复杂，眉头微蹙，眼中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寒意，他冷笑道：“你费尽心思布下这一局，就是为了置成慕于死地，眼看可以脱身远走高飞，如今却为了赵霆折返，他究竟是你何人，值得你用舍命相陪？”

　　“是敬佩之人，心心念念之人，是舍弃性命也要相救的人，王爷，我是解药，可解宋成慕之毒，只求王爷能留赵霆一命，恣意做牛做马什么都愿意。”

　　晏长风的手不自觉地在微微颤抖，他看着眼前低眉顺眼的清欢，再一次听他自称恣意，莫名的怒意涌上心头。

　　折扇飞了出去，重重地砸在清欢的额头上，立刻便是一条深深的血口子。

　　清欢不躲不闪，再次磕头哀求：“王爷，一夜夫妻尚且百日恩，你我……”

　　“你住口，想说什么？本王跟你夜夜欢好，就是千夜万夜难以割舍的恩情了？”晏长风怒不可遏，飞起一脚将他踢得向后砸在地上。

　　清欢痛苦地闭上眼睛，久久没有缓过来，那天旋地转的感觉让人觉得生死不过一瞬间，他低哑道：“王爷，赵霆因我而反，不值得，他为人正直，从来不肯与人同流合污做违背良心之事，如今却一步错步步错，大逆不道，天理难容，可恣意不求他荣华富贵，只求留他一条性命，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