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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勾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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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下定了决心,事情办起来就容易多了。她去找玉珞,委婉地表达了想去温府见识见识的愿望。
玉珞正在对镜梳妆,虽然她这样青春的年纪完全不需要脂粉来修饰,她闻言道:“你不是不愿意去吗?”
“我是不怎么想去,可是我愿意陪你去,”玉言道,“况且静宜也邀了多次,总这样推辞,怪不好意思的。”
玉珞信以为真,不疑有他,于是择了一个晴好的日子,便告了梁氏。梁氏正忙着操办玉璃的婚事,无暇顾及其他,由着她们去了温府。
温静宜正被她娘逼着练琴,早已是满心的不耐烦,一见她们两人,忙不迭地从琴凳上跳下来,“你们怎么不知会一声就来了,往常我那样催你们,只是不来,现下可好,悄无声息地就过来了,害我这个主人也没好好准备。”
“咱们熟到这份上,还用讲这些虚礼吗?”玉珞笑道,“如今你怎么有心思摆弄这些?”她指了指那琴。
温静宜努了努嘴,“还不是我娘逼的!说我长到这么大了,竟没一样拿得出手的才艺,女工针黹不长,琴棋书画也不会,说出去岂不是笑话!往后怕是许不到人家。我看她也是操多了心,咱们这样家庭出来的姑娘,哪里用得着自己动手,意思意思得了,她只不依!”她生母早亡,自小由温夫人抚养长大,视她如亲生一般,故而十分亲近,平日里也直以“娘”呼之。
玉珞笑道:“话虽如此,也该会上一两样,权当充门面也好。你若真想学这个,我倒有一个现成的师傅介绍给你。”
温静宜忙问:“谁?”
玉珞指了指身旁的玉言,“可不就是眼前这位。”
“静宜,你别听她胡说,我哪里懂得这些,没的耽误了你。”玉言忙道。
“你少来,”玉珞笑得欢快,“有几回我经过你那碧梧院,可是听得清清楚楚,那琴音若不是你弹出来的,难道是鬼弹的么?”
玉言不意她这般细心,颇出意外,深深地望了她一眼。温静宜早上前拉住她的衣袖,可怜巴巴地求道:“好姐姐,你既来了,就教一教我罢,你要多少银子,我悉数给你便是。”
众人都被逗笑了,玉言拗不过她,只得坐到琴凳上,沉吟道:“你过来,先弹一曲我听听,得知你功底如何方好教起。”
温静宜道:“不若这样,你先奏一曲来让我们听听,也好看看你做不做得我的老师。”
玉珞轻轻戳一下她的额头,笑道:“你这滑头,不想丢脸就直说,少来这些冠冕堂皇的话。”
温静宜赖道:“我说的是实话,别人当夫子的也得有真本事,才能让学生心服口服呢!且我已练了半天了,这会子手软,不若先坐着听一听,才能品出些滋味。你也别说我,你莫非不想听吗?你在家里偷偷摸摸地听也就罢了,这会子可以正大光明地听一曲,你还不把握住机会!”
到底是小女孩情性,玉言笑道:“既如此,我少不得献丑了,纵然弹得不好,你们也别忙着笑我。”
她想了想,拣了一曲广为人知的高山流水,这一曲多数琴者都会,要弹得好却不容易。她记得温飞衡最喜欢这首曲子,那时她日日苦练,只为博他一笑,当真以为他是她的知音呵!
她信手弹来,琴声泠泠,恍若高山峨峨,流水淙淙,听来说不出的舒畅。而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琴音早已不复当年的纯粹,掺杂了太多繁复的心事,也许因此而更为动人。
温静宜和玉珞听得出了神,痴痴凝望着。还是玉珞眼尖,指着门口道:“那人是谁?”
温静宜被她这一叫也瞧见了,忙喊道:“三哥,你在那里鬼鬼祟祟做什么?”
那人笑着走近,“我怕打扰了你们,站了半天也没敢出声,你倒骂我,真是不识好人心!”
温柔而体贴的声音,带着诗礼人家款段有礼的气韵,是温飞衡。玉言心中一紧,琴音便骤然断了。
温飞衡笑道:“姑娘怎么不弹了?”
“你还有脸说,还不是你把人家吓着了!”温静宜嗔道。
“哦?我长得有那么可怕吗?”温飞衡拿扇子抚着脸,“小妹,你日日被我吓,怎么没吓出病来?”
“你……”
温飞衡不与她废话,又道:“玉珞妹妹我是见过的,但不知这一位是……”他指的自然是坐在琴凳上的玉言。
玉珞忙站起来:“这位是我二姐。”
玉言也从琴凳上站起来,温柔言笑:“温公子,上次我们才在老夫人的寿宴上见过面的,您这么快就不记得我了吗?此番是因静宜屡次相邀,我和妹妹才过来一聚,若是搅扰了三公子,还请见谅。”
温飞衡正要说“无妨”,温静宜早截断他的话头:“你与他客气什么,他才不敢怪罪呢!三哥,你今儿不去外头与你那些狐朋狗友鬼混,怎么有空待在家里?”
温飞衡暗恨妹妹不识眼色,拼命拆他的台,一面冲玉言笑道:“你莫听她胡说,我相与的都是些正经人,这丫头惯例说不出好话!对了,姑娘,你手上的伤好些了吗?”
都过了这么久了,还能不好吗?玉言笑了笑,“上次多亏公子替我包扎,如今已好得差不多了。”
两人坐下一本正经地客套了几句,温飞衡搜肠刮肚地找出些话来,碍于人多,却不好出口,只得胡乱说些闲话。
女孩子的话一个男子总是不好插嘴的,而且由于他在,她们也不好谈些心事。静宜已经用眼光驱逐了他几次,催他快走,温飞衡看看无可趁之机,只好恋恋不舍地出去。
夏天本来就炎热,加之这屋子密不透风,更让人觉得喘不过气来,没叙一会子话,众人便觉得脖颈上、脊背上都密密地往外冒着细汗。玉言起身道:“我去厨下取些冰块来吧。”
温静宜道:“你认得路吗?还是我去吧。”她话虽这样说,却坐着不动身,显然懒得劳动。
“你忘了我上次来过你家么?旁的我不敢担保,你家厨房我却是记得一清二楚。”
玉珞笑道:“这话倒不假,二姐一向最喜饮食,每至一家,必得先将那家烧火做饭的地方摸清楚的。”
“妹妹,你就少打趣我了,静宜家这样豪富,难道还怕我吃穷了不成?”玉言笑道,“况且我弹了半天,手也酸,脑子也发涨,正好出去透透气。”
她一走出门外,眼角余光便瞥见温飞衡悄悄在廊下候着。这人倒不怕热!玉言装作没有瞧见,径直向前走去,却故意将一块手帕自袖管中落下来。
温飞衡自然拾得了,他忙跟上去,喊道:“金姑娘,你掉了东西。”
玉言袅袅转过身来,故作惊讶道:“哎呀,我怎么这样不小心,多谢三公子!”她伸手接过,却触及一块硬硬的物事,便知里头藏着什么信物。这样的把戏她从前见多了,也不说破,仍旧接过来,却恍若无意地将手帕一抖,那块玉佩便咣啷一声掉在地上,砸得粉碎。
“咦,里头怎么还有东西,这可如何是好?”玉言的脸色十分为难。
温飞衡很有些尴尬,“是我不小心将玉佩卷进去了。”
“这块玉材质看着不错,应该很值钱吧,温公子放心,我会照价赔给你的。”
温飞衡连忙摆手道:“不必了,是我自己不小心,不干你的事。”
“既如此,那我先走了。”玉言作势欲走,温飞衡忙叫住她:“姑娘,敢问你高姓大名?”
玉言直直地看着他,似乎觉得他不怀好意,温飞衡忙又道:“你别误会,温某也是粗通音律之人,方才听姑娘一曲高山流水,十分动容,甚至有引为知己之感,因此想请姑娘赐教,请恕温某唐突。”
玉言嫣然一笑,“我姓金,这个你已经知道了,至于名字嘛,我叫玉言。”
“玉颜?可是‘玉颜不及寒鸦色,犹带昭阳日影来’的玉颜?”
也许他本意不过是想卖弄一番,偏偏又戳中玉言心头伤处,引得她想起前尘往事。她的脸色立刻便要冷下来,好在她及时回忆起自己的计划,只得设法挤出一副笑脸来,道:“不是那个字,是言语的言。”
温飞衡的笑甜得发腻,“金玉良言,果然是好名字。”对他这样的风流才子而言,不管对方说什么话,他大约总能找出一副赞美之词的。
玉言勉强应酬了几句,觉得自己该抽身了,便道:“温公子,玉珞她们还在等我,若是没什么事,我得先回去了。”
温飞衡痴痴地看她走远,走出数十步,玉言忽然回眸一笑,齿颊粲然,潋滟生姿。
她的脸在艳阳下显得无可挑剔。温飞衡见过那么多女子,忽然发觉眼前的女子果真美得叫人惊心动魄,他摸了摸胸口,觉得心在腔子里跳得厉害,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呢!
玉言统共就回了这么一次头,却已经足够温飞衡将她牢牢记住。这一点她自己也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