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少女时代[重生]》栗子与二宫

154、154

　　第154章，往前走

　　警-校午餐丰盛又营养，标配是两荤两素外加一碗西红柿鸡蛋汤。今天周四，按照食堂规定没有单独小炒供应。洛雨打了两份饭，挑了价格最贵的菜。警-校有两个食堂，东面这座是上下两层。周围吵吵杂杂，李慕杨挑了临窗而坐。陆陆续续有学生端着餐盘走过，瞥见这么一位衣冠楚楚气质优雅的“大人”，不禁侧目议论。

　　“谁呀，帅叔叔耶。”

　　“你们女生好花痴，好歹也是警/校生，能别做出这么没见过世面的表情吗。”

　　“好像是来找洛雨的。”

　　“他爸？”

　　“是叔叔。”

　　“难怪......养儿随叔，这家族基因也太好了！”

　　“问问他叔叔有没有儿子，嫁不了洛雨，可以换他兄弟嘛。”

　　这些带着点调侃的笑声在洛雨端着餐盘稳步走过来时，瞬间销声匿迹。待他走过，几名女生才敢掉过头来追着他背影瞧了一阵，有个戴眼镜的男生不知说了句什么，惹得这些女孩不高兴，纷纷伸出拳头去打他。

　　“食堂菜口味儿清淡，不知道您爱吃什么，自作主张打了这几样，希望您别介意。”洛雨把餐盘递给李慕杨时，略带腼腆地说道。

　　他这样客气，倒让李慕杨哭笑不得。拍拍小伙子肌肉结实的肩膀，示意赶紧坐下。洛雨“自作主张”打来的饭菜很合李慕杨口味，他吃一口爽嫩清脆的芹菜对洛雨笑道：“清淡一点好，如今年纪大了，少吃点盐，对心脏对肾都有好吃。”

　　“您不老。”洛雨认真地说

　　“不老么？”李慕杨对他笑笑，眉眼是一贯的温和，轻声感叹道：“怎么会呢，你们都长大成人了，无论生活还是感情都有了新目标。再过几年，你们工作了，结婚了，我也就变成拿着退休金四处旅游的老年人喽。”

　　“您渴望过那种生活？”

　　“不渴望。”李慕杨不假思索地回答，“可人不能一直往前冲，要服软，要服老。悠闲惬意的生活可能不是我想要的，却是我的年龄我的身体需要的。”

　　“这是妥协还是投降？”洛雨淡淡地问道。

　　“是自然规律。”

　　洛雨低下头闷闷地扒拉了几口饭。李慕杨说的话，他听的似懂非懂。岁月的磨炼尽管让他比同龄人心智成熟许多，甚至沧桑，可轮年龄和社会经验，他毕竟还是个不到20岁的毛头小伙儿。青春给了洛雨一种别样的勇敢和底气，所以他不理解看起来依旧年轻儒雅的李慕杨为何说出这番丧气悲观的话。

　　继而，他又想到李萧白。

　　作为儿子，他知道父亲心中对未来的规划是如此消极吗？

　　这天临走前，李慕杨几乎是用命令的口吻让洛雨这周末必须回家看姥姥。洛雨笑着说“好”，可临到周六走出校门，他还是习惯性地坐上开往北京西边的公交车，下车时，段小然正蹲在公交车站牌前闷头抽烟，灰色帽衫松松垮垮套在身上，头发有点长了，正随秋风乱糟糟地飞舞。

　　“没洗脸？”下了车，洛雨劈头就是一句。

　　“我有脸吗？如果有，我肯定洗。”段小然仰起头，对着洛雨吐了一口烟。

　　“你丫这幅德行哪个姑娘会喜欢？”

　　“那就不喜欢呗，反正我就这样儿。觉得谁好，让她们找谁去。”

　　段小然的颓废让洛雨愤怒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挥出拳头狠狠揍他一顿。可是他又知道世界上也只有这个傻瓜甘愿陪着他一起难过悲伤甚至愿意为他毁掉前程去做傻事。某种程度上说，春天发生的那件事，在一段时间里几乎摧毁了洛雨。他害怕白天到来，同时也怕黑夜降临。他关掉所有联系方式，只目光空空地看着窗外一遍遍地听陶喆的《Melody》。

　　Melody，南州的英文名，高二那年他起的。

　　“为什么叫我Melody？”南州很不理解。似乎也不太喜欢这个名字。可洛雨喜欢呀，单纯觉得很好听喊起来又朗朗上口。

　　那天是他17岁生日。进过一番深思熟虑，南州最后摊摊手对他说，好吧，看在你是寿星的份上，Melody这个名字我收下了。

　　从那天起，只要他俩单独在一起，他就叫她Melody。

　　“Melody。”

　　“嗳。”

　　“Melody。”

　　“在！”

　　“Melody。”

　　“你好烦啊，跟复读机一样......”可最后她还是转过头来笑眯眯地对他说：“洛同学，我在这儿呢，一直都在。”

　　在那些没有时间感的白日与黑夜里，他就像得了癔症般不停问自己“南州喜欢我吗？不喜欢吗？喜欢过还是从来没有......”这些问题如同长满尖牙的小虫子啃噬着他的心脏。

　　片刻不停。

　　心脏吃完了，还有脑袋，脑袋吃完了，还有骨头。可他没有死，他还活着，于是这些痛苦只能继续一天天的蔓延在他周围。他抓心挠肺难受着，却对此无能为力。更难过的，南州没有再出现他的梦里，从他们相识，他几乎每个夜晚都会梦见她，但是现在她消失了，声音，身影都不再出现。似乎下定决心要和他断绝干净。第一次，洛雨觉得死亡也许是一件不错的选择。起码能远离痛苦，享受片刻宁静。

　　把他拉回现实的是哭泣中的冯佳雪。她说，洛雨，求求你快点过来，小然要去杀人。

　　杀谁？

　　李萧白，他要杀李萧白。

　　对于那天像疯子般骑着自行车奔驰在北京街头的场景洛雨记忆已经很模糊了，他只记得那天的北京电闪雷鸣，团团乌云遮掩下，天空如同墨水一样暗黑。街道上人烟稀少，滚滚车流亮起明黄色车灯。后来，大雨倾盆，他眯起双眼穿行在光雾中。慢慢的，他感到这个世界只剩下他自己。他奋力蹬着自行车，想如果这条光带就是时光该多好，他逆流而上，希望一切回到从前。

　　那个从前有《机器猫》《小邋遢》《圣斗士星矢》。有跳房子，扔沙包，魂斗罗。有《七色光》《大风车》《小神龙俱乐部》，有锅巴，冰/壶儿，大大泡泡糖。那个从前有他，段小然，冯佳雪。那个从前没有沈南洲。

　　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在这条逆向而行的路上，洛雨截住了段小然。他真拿了刀，刀锋在大雨中寒光闪闪。

　　“洛雨，你别哭，你失去的，哥们儿今天用命给你拿回来。”

　　“你丫是不是疯了！”洛雨照着段小然嘴角就是一拳，段小然没躲，只歪斜了一下身子，下一秒，洛雨就紧紧抱住了他。“你......你他妈傻不傻啊......”其实洛雨也是在这一刻才意识到自己脸上铺淌的并非只有雨水。段小然瘦了很多，薄薄的脊背如一张纸。洛雨哭的更凶了，想如果再用力一点段小然会不会碎掉。

　　“洛雨，都是我的错。”段小然目光空空，湿透的白色T恤紧紧贴在身上，“我的错，我来承担，过了今天，以后我家的事就交给你了。我爸，我妈，还有......”他望向马路对面撑着一把紫色雨伞痛哭到根本抬不起头的冯佳雪，“还有小雪，这事我们俩都有责任。但主要怪我，你别责怪小雪，是我没有照顾好南州，等杀了李萧白，你和南州重新开始。”

　　洛雨已经哭到说不出话，也终于意识到自己必须振作起来。

　　“小然，求你别这样，我没事，真的，我......”那一刻，除了紧紧抱住段小然，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后来，他们三个人像小时候那样坐在洛雨那间贴满球星海报的小平房里聊到深夜。说说过去，又畅想了一下未来。滴酒不沾的冯佳雪那天也随着两个男孩喝了一小杯燕京啤酒。段小然已经平静下来，头抵着洛雨肩头，闭着眼睛不说话，只默默流着泪。洛雨小声哼着歌曲，国语的，粤语的，英文的，有些连歌词都没有，只是不着调的小曲儿。

　　窗外大雨已停，知了又重新发出切切嘶鸣。

　　“这不挺好吗。”洛雨笑起来，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倒映出远方的星辰，“以后没事咱仨就在这儿聚聚，说说大学里的事儿，喝点酒，聊会儿天，那个，我唱歌还挺好听的对吧。”

　　话是这么说，可那天之后洛雨再没回过家。

　　“我不能当做她没来过我的世界。”他终于还是意识到了这点。无论如何，自己已无法忘记那个叫“沈南洲”的女孩。

　　如同，那段绚烂珍贵的年少岁月。

　　段小然为洛雨倒了一杯啤酒。这几个星期洛雨只要有空便会坐车来学校看他。这一年北京忽然流行起麻辣鲜香的川菜，从热闹街头到深巷胡同成都餐馆开了一家又一家。这家开在Q大西门外的成都餐馆店铺虽不大，典型的苍蝇小馆，但菜品口味尚佳价格又便宜，深受学生们喜爱。每天食客络绎不绝。现在下午两点，明明不是饭点，仍有三三两两的学生来到这里就餐。洛雨喜欢吃这家店的宫保鸡丁，段小然知道，所以刚才点菜时，特意点了两份。

　　“一份就够了。别浪费。”

　　“请你吃饭没有浪费一说。”段小然也给自己倒上一杯啤酒，速度有点快，橙黄色泡沫一下子涌出玻璃杯口。他嘬一口酒，隔了几秒才说：“咱俩吃一份，另一份你待会儿带回警/校去。他家的鱼香肉丝和麻婆豆腐也不错，一会儿都打包儿。”

　　洛雨笑了，“你瞧你，还怕我没饭吃？我是喜欢这口儿，但每周不都来找你搓一顿么。”

　　谁知道你下次什么时候来？万一不来了呢？段小然配合着洛雨也露出那种无忧无虑的笑容，只是在心里叫苦担忧。他害怕，怕洛雨突然爽约，突然消失，也怕他回到之前自生自灭的状态。

　　为了一个女人不值得。这话谁都会说。可在洛雨心中，沈南洲不止是一个女人那么简单。段小然一直都知道。

　　“洛雨，这几天我常想起我们初中的时候，那天我回午门中学去，学校操场和后花园里的音乐教室都重新翻修了，新的篮球架很漂亮，照着NBA质量做的。主席台还在，旗杆也没动，还是老位置。我一直待到晚上才离开，呵，现在这波上初中的孩子得是九零后了吧？感觉比咱们强，胆子真大，喜欢谁就是喜欢谁，也不藏着掖着生怕被周围人知道，这一下午我看见好几队儿谈恋爱的。就这么大摇大摆在学校里说说笑笑。你说这帮孩子，毛儿都没长齐，微积分也还没学到，着什么急谈恋爱啊。可我又羡慕他们，真的，特羡慕。那样的青春与爱情，大概一生只会遇到一次吧。过去了，就再也遇不到了。”

　　段小然酒杯空了，洛雨替他重新倒满。

　　“洛雨。“段小然看着酒杯叫他的名字，洛雨轻轻“嗯”了一声。端起酒杯时，听段小然满怀愧疚地小声说：”如果初一那天咱俩背起书包直接回家，是不是就不会有后面这些乱七八糟的故事了？”

　　洛雨紧紧嘴角，希望跳过这个话题，“你说什么呢，初一的事，现在说没意义。”

　　但段小然觉得有意义。他抬起头望着洛雨，眼圈已有些泛红，“那天，咱俩本来说放学后去游艺厅玩，去车库取自行车的时候看见沈南洲和冯佳雪在操场打篮球。她俩都够笨，整整一分钟没一个人把球扔进篮筐，然后我说咱俩去帮帮她们吧，其实你不想去，是我非逼着你去的。这两天我老想起这一幕，我就想我怎么那么贱呢......”

　　所以，记忆折磨的不是某一个人。那是一段无与伦比的美好时光，这谁也不能否认，可对比现在，它又变得无比讽刺和残忍。没有人做错什么，只是当初想要一起走向未来的承诺不得不在此刻搁浅了。洛雨回到学校以后，依旧过着偶尔痛心偶尔麻木的生活。年级接连两次技能考核他都拿到第一名，段小然和冯佳雪共同出资请他在前门大栅栏外的壹条龙饭庄吃了顿铜锅涮肉。

　　“你俩别跟我学，都上大学了，该谈朋友赶紧谈朋友。”那天，洛雨有点喝高，说了几句平日里不像他能说出的话。

　　“谈恋爱有什么意思？还是编程好玩儿这周我忙死了，今天刚想起洗脸。”段小然对洛雨挑起的话题完全不感兴趣，饭桌上，他不厌其烦一遍遍讲着自己团队准备开发的新软件。那些专业名词跟天书似的，洛雨完全听不懂，可看着段小然神采飞扬的样子他又觉得欣慰，生活本该如此不是么，一个希望接着一个希望，只要你肯走出来。只是转头看向一直默默低头吃菜的冯佳雪时，洛雨从女孩清秀眉宇间读出一丝属于忧伤的味道。

　　晃晃悠悠的，北京进入了冬天。和前几年不同，2003年的初冬不是一个温暖的家伙，还没到供暖日，气温却已经降到零下。树木凋零得很快，二环路外的护城河水迅速凝结成冰。

　　在一个大风呼啸的日子里，洛雨拨通了南州的电话。

　　“洛雨？！”

　　“嗯。”

　　“你......”南州站在室外，身上套着被颜料染成五颜六色的围裙，风太大了，吹散她的声音，落进洛雨耳中断断续续的词汇，“好......你......”但洛雨还是听懂了，担心她受风寒，他挂了电话迅速发了条短信：“周末忙吗，咱们回午门中学看看吧。”过了几秒，手机收到回信儿，她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