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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神谕灾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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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崇拜的是异教神,你污渎了你的上帝!”先知耶利米的怒喝在耶路撒冷的皇宫里回荡。
“快,去城门那儿!”守城的士兵惊慌的呼喊。
战乱不堪的以色列,背弃上帝的犹太民族,正在巴比伦与埃及两个超级大国间腹背受敌。
耶路撒冷的存亡掌握在一个软弱的新王手里。
以色列第十九代国王西底家最终在内忧外患的多方压力下,与埃及勾结,背弃了他发誓效忠的巴比伦。
背叛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巴比伦国王,尼布甲尼撒耳里。
这是主前593年深秋的凌晨,耶路撒冷的草木皆蒙上了厚重的霜寒。
然而西底家依然没有安歇,年轻的王身边侍立着属这国的重臣与将军。
气氛凝重到窒息。
咚——钝器撞击宫殿大门的声响生生敲碎了这份压抑。
所有人同时向殿门看去,年迈的先知背扛巨大的圆木十字强行撞开殿门,蓬乱的须发上尽是凝结的秋霜。他跌跌撞撞地冲入殿内,将沉重的圆木丢掷在地。
“不敬的子民,住手!”有人冲上前去就要将他拖出去。
西底家猛然从王位上站起,喝住了他们,然后他看向落地的圆木:“先知,这……是什么?”
耶利米双目圆睁,死死盯着西底家:“这是你,如果你足够明智,就去臣服巴比伦,接受主的惩罚,知道他仍对你宽容。这是上帝的旨意,臣服于尼布甲尼撒,像这匍匐于地的圆木一样,向他低头!”
“你怎敢让王低头?”巴施户珥冲上去揪住耶利米的衣领,冲他怒吼。
“你怎敢质问上帝的先知!这是惩罚,这是以色列背弃上帝的惩罚!主将不再庇护这所圣城!”
“我也是上帝的先知,主却告诉我巴比伦的政权即将倾覆!疯子,把他带走,带走这个叛徒!”
耶利米被围上去的士兵按在地上暴打,并最终被拖出宫殿。
西底家只能静静看着,他阻止不了任何事情,无论是外邦入侵,还是异教神兴盛于以色列的各个角落,真假先知,辨无可辨。
他不过是一个傀儡政权,尼布甲尼撒囚禁了以色列真王约雅斤,只当他一个摄政王用以控制以色列,等残暴的巴比伦王磨平了约雅斤的棱角,便是西底家被废掉之日。
而至今他继位已经四年,在这期间,国内的亲埃族派却日益强大,直到不久前亚扪、摩押、推罗、西顿与埃及五国联军压境,共同邀请以色列加入对抗巴比伦暴政的联盟。
这位年仅二十五岁的国王到底是在威逼利诱中动摇了,哪一个年轻的王者心中没有一腔热血,甘愿沦为别人操纵的傀儡,甘愿自己的国家沦为他国的藩国?
然而上帝早已收回了对以色列的庇护,饱经风霜的耶路撒冷,将赤囧身囧裸囧体的迎接来自尼布甲尼撒的愤怒。
耶利米被拖出去的最后,声嘶力竭的朝西底家吼:“这是主差我向你传递的最后讯息!巴比伦王必用刀击杀你们,灾难将从巴比伦席卷耶路撒冷!”
“王啊,不要在意那人的疯言疯语,以色列会存到永远。”
西底家疲惫的用手遮住眼睛:“他毕竟是上帝的申言者,好好安顿他,不可再对他无礼。”
回答他的是一阵沉默。
“我……去休息一会。”
“您去吧,战事我们会处理的。”
西底家觉得他是逃着离开宫殿正殿的,他的天性里确实有着极为软弱的一面,他害怕暴力,他害怕鲜血,他害怕战争,他害怕死亡;他害怕面对身边骁勇善战而性格粗鲁的兵将,害怕带来神谕灾祸的先知耶利米。
时至今日,若非朝野重臣皆极力反对,他恐怕真的会听从耶利米一而再再而三的警告,主动向尼布甲尼撒伏背叛之罪,俯首称臣而求平安。
只可惜,他永远都身不由己。
在通向寝殿的沿途壁龛上放置着异教神的神像,那是从所罗门时期就传至今日的祭拜巴尔与亚斯他录的神龛。
他在神像前驻足,他心中明白,这些异教神,其实就是恶魔。
他曾无数次这般想着,如果能够寻得恶魔的庇护,说不定这场灾难亦能挺过去。
但他尝试了无数次,却都在最后关头放弃,没有一次胆敢真正召唤恶魔。
将灵魂卖给魔鬼,用死后永远的痛苦换取生时有限的福乐,他亦不敢。
怯懦,他骂了自己无数遍,却终究还是怯懦。
亚斯他录的神像隐在巨大的羽翼之中,唯可见发丝几许蜷曲的木雕纹理,而巴尔的神像倒是看的清明,并被雕琢的眉目朗俊,而且每次当他凝视这神像的时候,总会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就好似在哪里见过一般。
良久他叹了口气,转身缓缓离去。
“父亲!”清脆的童音在这沉闷冰冷的秋夜里激起一汪鲜亮的波澜。
西底家几分惊讶的看见他两个儿子一前一后的向他跑来。
“你们怎么还没睡觉,快回去睡了。”他蹲下身,与两个六岁的儿子视线相平。
“您忘啦,今天但以理叔叔带我们去圣殿祷告了,这才刚刚回来。”
“啊,是的,是的,我竟忘了。”西底家几分歉意的笑了,他伸手摸了摸两个孩子棕色的鬈发,“辛苦了,赶紧去休息吧。”
然而两个孩子却都没有动。
“父亲……我能问一个问题吗?”较年长的孩子极为认真的看着他,一双蓝色的大眼睛里浸满忧愁,“我们会被杀死吗?”
“谁和你们说的!”西底家心里一惊,声音顿时响了几分。
“是耶利米爷爷说的,但以理哥哥只一直叹气,巴施户珥先生却说这是危言耸听。”
西底家将两个孩子搂入怀中:“不会的,不会的,我会保护你们,绝对会……保护你们。”
“嗯,我们相信父亲!”两个孩子闻言脸上便露出笑容,独属孩童的天真烂漫。
西底家吻了他们的额头:“听话,赶紧去睡觉吧。”
望着两个孩子蹦蹦跳跳走远的背影,他缓缓将拳头捏紧,保护……他真的做的到吗?
他抬头望向宫殿穹顶敞向月天的窗洞,将视线投往遥不可及的东向。
那里,是巴比伦,有那个不可一世的暴君,誉名红海的路西法。
秋夜的寒气正在一点点侵入他的肺腑。
西底家对尼布甲尼撒的恐惧是刻在骨子里的。
他曾两次见过那个帝王,第一次,是他举兵直至耶路撒冷城下,破城掠走年仅十八岁的约雅斤,立自己为国王。第二次,自己受他所召前往巴比伦,再次宣誓忠诚。
而这两次,每一次他都是哆哆嗦嗦的跪俯在那人六马的黄金战车前见面,而至几天几夜的羞囧辱做结。
上古时期,索多玛与蛾摩拉就曾因同性恋与淫囧乱而至于妄图亵渎圣降的天使而遭神罚,而时至今日,空前强大的巴比伦城更是变本加厉。
残暴、淫囧乱、军才卓绝,飞扬跋扈,这就是巴比伦的王。
巴比伦城内,马尔杜克神庙里,巴别塔耸立着。
永远未尽的塔顶站着一个人,他从那里俯瞰着神庙前恢弘辽阔的广场。
巴比伦大军在广场上列阵森严,战马亢奋的用铁蹄击打着地面,从鼻孔喷出白色的雾气。
“尼布甲尼撒,尼布甲尼撒,尼布甲尼撒。”
震耳欲聋的呼声直冲天空,巴别塔都在微微摇晃。
高大雄伟的伊什塔尔大门正在徐徐开启,彩色琉璃砖浮雕着巴比伦的主神马尔杜克与雷神阿达德,宏门顶端是朝阳的辉光。
站在塔顶的人伸手示意,军队的高呼逐渐停止。
替王驭马的将军驾着六马的黄金战车分开阵队驶到最前面,从车上跳下。
“陛下,列队完毕。”
尼布甲尼撒从巴别塔上下来,伸手搭在将军肩上。
“耶路撒冷,你知道这城的名意味着什么吗?”
将军了解他们的国王,只安静的等待下文。
“和平之城,是和平之城的意思。”
尼布甲尼撒笑了,然后他面前的将军亦笑了起来。
“说吧。”国王拍了拍将军的肩膀。
魁梧的军人转身朝向军队,自胸腔迸出一声雄浑有力的宣告:“进攻!耶路撒冷——”
马蹄扬起的尘土顷刻淹没了空气,战车隆隆穿过厚重的城墙。
来自巴比伦的愤怒,正由此向耶路撒冷倾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