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摩诃婆罗多01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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淳朴的人们啊！他们被吓得纷纷在口中不住祈祷着，跪倒在地上发出惊恐的告罪声。
“我们是犯了什么罪孽啊？上天是要亡了我们么？”他们哀声道，“这晴朗无云的天空啊，居然就在白日里雷声阵阵，迸出火光来了！”
在外采集的阿周那看到这一幕，也迅速地往回赶去。一路上只见平民百姓趴伏在地上，如无知无识的牛羊般茫然而动，被抱在父母怀里的孩童小声哭叫着，平时很康健活跃的老人们也佝偻着，一副行将就木的模样。而花钏女——她正忧心忡忡地看护着她的子民，想要让他们快到安全的地方去，却束手无策地发现这天地之大，若是神怒降下，他们竟无处可躲。更可怕的是花乘王年纪大了，他受了这场惊吓，便觉胸口绞痛不已，然后面目惨白地倒在了地上。
——这便是神的威仪，神的恩赐。
阿周那见此并不觉如何威风，他只想找到情人后停下这一切，把那张狂的神祇们赶回老家去。
“兰诃露丝！”他在自己的小屋旁找到了人，立刻上去抓住了她的手臂，“你还好吧？”
兰诃露丝点点头，转眼又看起了天际那对不死不休的亲兄弟，神色专注：“我有一个问题，阿周那。阿耆尼说，有人命令他去大肆杀戮生灵，以减轻地母负担，好避免许多生灵的死亡。这个说法，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阿周那皱了皱眉：“你是说……”
因陀罗再次怒吼起来。他发出了撼天动地的万钧雷霆，同兄弟炽热的火焰一起将蓝天碰撞成刺眼的白，然后便被突然崩落的大片冰雪击中，和伤痕累累的阿耆尼一起自空中直坠而下，惊起浪涛般的万丈积雪。
“大女神显灵了！是大女神保佑我们！”又惊又怕的人们顿时热泪盈眶，纷纷转身对着大雪山拜了起来，乌压压一片虔诚地伏倒在山脚下，而那高入云端的雪山依旧巍然不动，十分平静。
兰诃露丝和阿周那见众人都无恙，便去雪堆里把两个倒栽葱似的天神拔了出来。
“我儿阿周那！”看起来年纪比这贡蒂的第三子还小的因陀罗一被搀扶起来，就喜笑颜开地打量着神色严肃的亲生子，看起来十分满意，“你长大了！如此威风凛凛，英俊肖我，看来那奇怪的东西没对你造成什么影响，可真太好了！”
同样也被兰诃露丝扶起的阿耆尼顶着一脸伤痕，忍无可忍地道：“什么叫奇怪的东西，你塞进贡蒂肚子里的，你管他叫奇怪的东西？”
因陀罗哼了一声，转过脸继续殷切地看着阿周那：“我的儿，你是我亲生子，可该听我的话：你的兄弟们所住甘味林里的原住民，乃是我曾承诺以安乐的子民后裔。你应当同我这作父亲的一样，保他们在那里安居乐业，他们也会因此成为你的拥趸，贡蒂子！”
“身负业火的英雄啊，万万不可！”阿耆尼顿时着急起来，“若是不除去他们，巨大的灾难便会降临在我们头上。须知地母已无法承受如此之多的生灵，难道空等着死亡夺去不知我们中谁的性命么？我们唯一的办法，便是狠下心去……”
因陀罗不由怒目而视，逼得阿耆尼悻悻地避开了他的视线。
阿周那闭了闭眼。有什么未成形的认知在模糊风化的记忆里挣扎着，而后倏地清晰了起来——
是了。他好似也经历过……做过这样的事情。这是与常人思维所不同的、将自己视作万物规则的做法了。只是又有些不同。说是慈悲为怀不得已而为之，实则却是充满了私欲的巧妙手段，在杀伐中震慑凡人空出土地的同时，又兼了排除异己借刀杀人的好处。
“请恕我无法作出决定，尊敬的天神们啊。”那妙目且有福的天帝之子啊！他抬眼巡视了两神的表情，语气谦卑道，“在我来到这曼奴罗国居住之前，蛇族的一支曾遣他们的公主向我求取庇护，希望能从吾兄坚战手上保他们一族性命。我虽可怜她，却不能代我兄坚战妄下决定，便也这样转达她，并告知她请向我兄长求助了。”
——这言下之意，却是叫他俩自行协商，他爱莫能助了！
阿耆尼闻此不由不可思议地瞪圆了眼，因陀罗也一愣，然后忍不住仰首大笑出声。
“狡猾的小子！阿耆尼啊，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只要有我的庇护，你休想对蛇族下手——赶紧的，抓紧时间找别的替死鬼去罢！”貌若好女的天帝言罢得意地笑着，眉飞色舞地伸手一指火神，摇了摇指尖就转身消失了。
火神有些恼火起来，他张口欲骂，却感到背后那对小情人还在凉飕飕地盯着自己，不由尴尬地叹了一声，转了别个话题：“女郎呀，先前我同你提的事情……”
兰诃露丝似笑非笑：“我不应当替他决定这种事呀！他的态度，你也知道了。”
“好罢！”火神有些疲倦地摇了摇头，阴郁地看了一眼身上的伤，踉跄着也消失了。
曼奴罗国的子民们仍然毕恭毕敬地趴伏在地上。待到许久之后，他们才纷纷散去，重新在土灶子前煮起食物来，还要把难得的口粮分出一部分投入火中，祭神以求平安。
那聪慧贤明的花釧公主啊！她不得不担惊受怕地独自操持着一切，待到第二天花乘王醒了，才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她还很小就没了母亲，家族也是一脉单传，父亲倒下了，她就连能商量的人都没有了。好在老国王意识还清醒，还能逗着女儿乐呵呵地说笑话，但起码很长一段时间，这老人家都不能像平时那样，甩着鞭子在草原上驱赶羊群了。
“平静日子到头了。”阿周那站得像棵笔直而孤寂的青松，望着安静得像个剪影的雪山，“我想我是时候去找王兄派出的那些人，把该解决的事情做完，然后回家去了。你跟我回家去么？”
“这问题可难住我了。”兰诃露丝挽住他的手臂，把身体压在他肩膀上，“跟和不跟，你想听哪个答案呢？”她声调玩笑般上扬道，“不如这样吧，我在甘味林再盖个房子，把名叫胜财的美人带回去，藏起来罢！”
阿周那无奈地看她一眼，把人拥在怀里扶正了：“那就这样办吧。”
于是他们便收拾了简单的行装，牵上马，打算同花乘王和他的女儿辞别，却受到了花钏女的挽留：她要成婚了，对方是个来此游历的年轻婆罗门。即便曼奴罗国的子民们都会为此狂欢，但这位性情爽朗的公主仍希望两个朋友能参加过她的婚礼再离开。她不由分说地把他们连人带马都安排进了王宫之中，把阿周那赶去照料他的马，然后拉了兰诃露丝一路小跑着，说起了悄悄话——
“我有些害怕！”曼奴罗公主躲在耐旱的小杨树下，转头看了四下无人，便小声地咬着密友的耳朵不自在道，“据说那种事情是很快活的，可是生孩子很痛苦。我的母亲就是生我后没多久就去世了的……侍女们都和我说不用怕，她们生孩子就跟母羊下崽儿似的，一站起来孩子就滚下地了，但我总觉得听着怪怪的。”
“这是在叫你别怕。在她们看来女人都是这样过来的，生着生着，大概也确实习惯了，”兰诃露丝柔声说着，脑海中蓦然闪过了她曾见过的、年轻貌美的贡蒂被拉着头发在地上拖行的往事……那种事情，倒是并不会发生在花钏身上了，但她也同样不得不为了繁育继承人而痛苦。“你觉得孩子可爱么？”她问。
“可爱，但是也讨厌呀。其实我知道的，生育之后，我会变丑，身体也会变差。”花钏公主嘟囔着，低下头揉了揉脑袋，“我要是个男子，就不必受这样的苦了。”
兰诃露丝拍拍她的肩膀，无言地宽慰了这正值青春的公主——她看得出来，花釧对即将成为她丈夫的男子并无多少感情，要与他结亲，也仅仅是因为对方看起来还算顺眼，脾性不错，身强体壮，也愿意使孩子属于妻子的娘家罢了。
所幸的是，至少在婚礼上，那位年轻的婆罗门看起来是为花容玉貌的曼奴罗公主神魂颠倒的；而在送别之时，花釧脸上显而易见的快乐和慵懒，也使她如怒放的鲜花般含珠摇露，顾盼生姿。
“兰诃露丝，我亲爱的朋友啊！你们要是有了孩子，可得带来给我玩玩！”花釧公主快活地笑着，眼角眉梢全是调皮劲儿，不见丝毫离别的愁绪，“去罢！”她说着，就一掌拍在阿周那爱骑的马臀上，把那载着两位主人的畜生惊得立马撒蹄儿狂奔起来！
这般度之子高贵的坐骑，强健有力的神骏烈马啊！它果然形同主人，也是马中因陀罗般出类拔萃的王者。它状若癫狂地载着两人一路狂奔，直到他们闻到了海水的腥咸气味，感到了粘腻冰冷的湿润海风，见到了，在那高大礁石旁悠然漫步的高大男子——
猛然驻步的骏马晃着脑袋打了个响鼻，如被蛊惑般向前两步，抬起脑袋，伸嘴就要去嚼来人头顶摇曳个不停的墨绿色孔雀翎。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摩诃婆罗多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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