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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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不着觉，我躺在床上，突然想起04年，初三刚开始时，也是闷热的天气，小小的县城如同搁置在蒸笼之上熥着，我所在的三流中学宿舍。。。当然没有风扇，光板床铺也降不了半点温度，渐至深夜，忍热功夫了得的都已渐入梦乡。我在不知道数了多少只绵羊，做了多少次深呼吸仍头脑清醒激情亢奋的情况下摸索从床板下爬下来，去宿舍外面的公共水管处用凉水冲洗手脚，丝丝清凉果然抚慰了燥热的小心脏。寂静的宿舍楼，沉闷的空气，阴沉的天空，多希望来场狂风暴雨洗涤一下这鬼天气。。。
就在我边往脸上撩水边默默祈祷龙王爷开眼时，一声幽幽叹息从身后传来，瞬间让我觉得后背发凉，来不及尖叫，只听一声：哪个宿舍的，这么晚了还跑出来？干嘛呢？。。紧张一下子代替了恐惧，脑中飞快旋转，敢情是宿管？还是夜间保安大叔？我支吾着想怎么应对，却又感觉不对劲，宿管怎么会是男的，向来都是男宿管管理男宿舍，女宿管管理女宿舍的。保安大叔么？听这憋闷声音完全不像。我抬手撩了下巴的水，对他身上甩去：你这哪来的夜猫子，大半夜的不睡觉，梦游呢？
这应该是我跟他的第一次见面吧。虽然是夜鬼游荡的深夜，虽然彼此脸都没有看清楚。那身上传来的淡淡的舒肤佳的味道，却莫名的让人觉得安心。借着宿舍走廊昏暗的灯光，高了我一个头的他，标准学生头，白色衬衫，下身沙滩大裤衩，脚上应该踢啦着一双拖鞋吧。明明就是不良少年的典型教材。我妈一直跟我说不要跟男生多说话，尤其是坏男生。不等对方回答，我直接绕过他往宿舍走去，走至宿舍门口，我突然转身跟他说，这里是女生宿舍，你这流氓是不是也太大胆了？说完不再理他，进了宿舍竟然倒头就睡着了。
虽然是城镇的一所三流初中，虽然刚刚步入初三，但学习气氛却也悄悄紧张了起来。农村的孩子没有别的选择，读书是唯一的出路。清晨五点半起床，六点操场集合跑步。昨晚睡的太晚，我顶着昏沉的脑袋跟着大部队围着操场绕圈圈，身边是体育课代表叼着口哨使劲吹着一二一，当我心里正在嘀咕着为什么跑步时要喊锻炼身体，保卫祖国呢？没吃早饭就让跑步怎么有力气保国？？许是鞋带也调皮了吧，许是大地母亲听到我肚子饿咕咕的声音了吧，下一秒我就前脚拌后脚的五体投地了。。。跑步队伍瞬间乱了套，踩踏事故如期发生，钻心的疼痛瞬间让我全身的细胞清醒，陪跑的班主任第一时间赶来拯救这场小灾难。当我被老班从人堆底下解救出来时，我觉得十几年的脸都丢到狗身上去了。虽然年纪小，但青春期的脸面还是要有的。我自嘲的傻笑着，不知道怎么安放我疼的发抖的手脚，在老班带我去学校医疗室简单包扎时，我脑袋里反复念想的是，我的伙食费又要缩水了，这包在手上的不是纱布，这明明白白是我的钱啊，这当医生的就不能给学生免费治疗么。。。因为工伤，老班给我批了半个月不用晨跑的升职。接下来的每天晨跑，我就坐在教室里看书，偶尔补个小觉。觉得自己有些因祸得福，其实我不太喜欢跑步，学校的操场大部分还是没有铺上水泥的，每次跑步都向万马奔腾般壮阔，但更多的是尘土飞扬。跑步后人人灰头土脸，必须要去洗把脸来才浑身清爽。
这日我依然悠哉看着操场上的青春飞扬，相比之下，教室就格外安静，我看四下无人，就轻哼起了自己刚学会的一首歌：自你走后心憔悴，白色油桐风中纷飞，落花似人有情，这个季节。。。。唱完自觉不错，摇头洋洋得意到，嗯，我唱的真好听。“我也觉得还行”从教室后面角落传来，扭头对着最后一排桌上趴着的半个脑袋，有那么一瞬间的尴尬，我撇嘴到“干嘛偷听我唱歌？”“你怎么也没去跑步？”“你怎么可以躲角落里睡觉”“你。。。”不料那人再也没了动静，我心里不禁哼到“肯定是偷懒耍赖不去晨跑偷着睡觉的”。我悄悄走向那个角落，很好奇这个人是谁。想到一般最后一排的都是不喜欢学习的学生，让坐在前排的我不禁有了些骄傲的底气，手鬼使神差的拉下盖在他头上的校服，映入眼帘的是倏地睁开的一双微微泛红的眼睛，早晨第一缕阳光恰恰此时流淌过来，整个教室流淌着黄金般的光辉，他迎着阳光的瞳孔微微眯缩了一下，却深深震撼了我的心，直到十年后的今天，我依然记得，那是怎样的一双清澈眸子，那人是有着怎样的一颗玲珑剔透心。我瞪着眼睛看他那高挺的鼻梁上一颗小小的青春痘，然而下一秒那单薄削凉的唇勾起了好看的弧度，那漂亮眼睛那好看鼻子那优美唇的主人忽然开口到“喂，看够了没有？你耽误我睡觉了你知道不？”我就那样怔怔的看着他的脸，喃喃自语到：“白天睡觉，晚上夜猫”。说完不忘记把那扯开的校服给他拉到头上，他的声音隔了衣服传来“你知道那晚是我？”我一时大悟，原来那晚女生宿舍门口水管边上遇到的是他，原来真是白天睡觉，晚上做夜猫子的人，说不定坏学生将坏运气传染给了我，说不定我那天早上摔倒受伤也有他一份“功劳”？这家伙肯定是个坏学生，估计还会影响我的考试成绩。。。立马又觉得自己得出的这个谬论不成立。思索一下觉得确实不妥。便决定不再理会这个坏学生兼职瞌睡虫，我回到座位拿起书本继续默读。但不由自主，脑袋里始终是那双沉寂的眸，清澈的像天空的镜子，让我看到小时候的自己。那时的天很蓝很蓝，经常有飞机从村庄上空飞过，尾部拖着一道长长的烟。我常想，飞机上的人会不会看到我？我向它挥挥手，却见它慢慢蜿蜒起来，越来越淡，最后消失不见。每当此时，我的心就像考试没得奖状般难过，失落，伤心，彷徨，绝望。我一直觉得我来自天上的云间，孤单寂寞，只有与天空相伴的云才懂我。我可以看着天空呆呆看半天，看到眼前一片闪闪亮点，像天空里的精灵一样坠入我眼中的暗海，消失不见。可是，刚才在他眼中，我分明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清澈的云海般的眼睛，沉寂不惊的黑色眼瞳。那分明是天空的眼睛！
懵懂的青春里第一次有了清晰的感觉，我与他一见如故。张阳，一个人如其名表里如一的张阳。我深信老天是公平的，这不，让他生的貌美如花，却门门功课挂红灯一小子。我看他课本，学校已开课一月有余，他的课本貌似都没有翻开的痕迹，整整齐齐的碼在书桌上当了枕头，那么硬的课本也不嫌硌得慌。｛后来很熟悉了以后他有问过我，当时是不是被他的眼屎震撼到了？｝
想想刚认识他的时候他说我雌雄莫辨。因为那时我可是标准的假小子。我喜欢简单的白色T恤，我喜欢留及耳的帅气短发，我喜欢耐穿耐洗的天蓝色牛仔裤，我喜欢一年穿四季的运动板鞋。我家姐弟四个，农村多孩子的家庭向来都是老大衣服老二穿，老二穿了给老三，洗洗缩缩水再往下传。对于新衣服，我没有什么特别印象，都是年末了，学校期末考试了，得奖了，才会在新年年初一的早晨收到母亲的新衣奖励。我对那些花花绿绿的衣服不怎么感兴趣，只是为了新年喜庆，为了走亲戚时向他们默默证明今年考试我又得奖了，压岁钱啊赶紧给我啊。。。扯远了，赶紧会到学校啊继续啊。。。年轻就是好，很快我腿脚好利索了，也加入晨跑的行内，渐渐也劝服他跑起来，每每看他气延残喘的跑在班级末尾，都会向他弯弯手，示意来啊追我啊汪。晨跑后的早读我偶尔会心血来潮的用小字条给他传去我的圣旨，比如“你要把某某古文背下，早读课结束我要检查”。那字条被我在手心攒成一团，从离黑板最近的前排飞向那个露半个脑袋的角落。看他脑袋正起，两只手在脑袋上做出OK的手势，我就开心转过头，安心的背我的子曰，子曰，子曰曰。。。
认定了他是我寂寞了15年人生里出现的第一交心的人，我常常会对他讲我对天空的依恋，每每我讲完了，等待他的感慨时，他哼哼叽叽来句“天天看天，你是不是傻？”“有没有鸟拉屎”“你在等天上掉馅饼砸你么”。。。总有种让我觉得无语加翻他白眼。校园里的一日三餐吃的简单而紧张，因为僧多肉少，{估计是校方领导觉得我们抢着吃才吃的香｝时间紧迫，看着蛇一般的排队打饭的队伍，看着我单薄的小身板，我默默的把饭盒放他手里，指着打饭厨师的方向对他说：去吧，党和人民相信你，我和我的胃在饭堂等你！每每吃了饭后，我又默默的把饭盒推到坐在我对面的他的面前，指着洗碗水管的方向对他说，去吧，勤劳的祖国栋梁，我打着嗝在教室等你。。。
如课本中那位十三岁的北大才女说的那样，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半个学期已经过去了，北风开始呼呼了，临近期中考试了，要过春节了，在外打工的爸妈要回来了，为了报答他们这半年来在外的辛苦劳作，我要好好考个成绩。可喜的是我的那个笨哥们儿在我的影响下也会偶尔翻阅下课本。但我和他的成绩都还是那么的稳定：我是一直在班级前五的徘徊，他是一直班级倒数后五的徘徊。虽然他身高高了我一个头，但学生职业中好学生角色的光环总能给我底气，让我在他面前能够挺起腰杆子对他吆喝。像这天，这天气都冷的要漂小雪了，这厮还能在课桌上趴着梦周公呢。我摇摆着穿了两成棉袄的臃肿身子，穿过课间十分钟里的熙熙攘攘的教室，走到那个熟悉的角落，掀开那件他睡觉专用的蓝盖头｛学校校服是蓝色的｝，在离他脑袋“不远”的2厘米处敲着他的枕头，苦口婆心着：这次期中考试你得给我争气呀，你的名次要往前游一游呀，要往你身下多拉几个垫背的呀，。。。我的滔滔不绝没有向往常一样得到反映，仔细看他的脸，有些微微泛红，伸手摸了他的额头，烫的吓人，这货绝对是感冒了，冬天在教室里睡觉，最容易感冒了哼。。报应呃你。。自力更生如我，第一反应就是拿他杯子去了茶水间续了热水，待几分钟后重回他座位上，他已经摇头晃脑的坐在那等我了，我把热水杯放他手里，问他：你要多喝热水，要不要下节课跟老师请个假，去学校医务室看看，拿点药，打一针。。。？？面对我的喋喋不休，他第一次沉闷的来了句“好烦” 说完就从教室后门出去了。我愣了愣，心里有小小的失落，随即反映过来，这什么人呢，不领情拉到，凶啥凶呢，这么臭的脸，看医务室的医生给你扎针不趁机收拾你。。。我在自己座位上默默问候他时，上课铃声响起，心不在焉的结束了上午的最后一节课，发现同学们都在往外冲，往窗外一看，我去。。。抢饭时间到。。。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