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情不知所起（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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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雨来得突然，在不经意间笼罩了整个小镇。
烟雨朦胧，轻柔的雨细细密密地洒在灰色的屋顶上，逐渐汇聚成细流，顺着屋檐缓缓滑下，轻轻地击打着苔青色的石板，清脆的声音空灵悦耳，丝竹轻弹般的如诉如泣。雾蒙蒙的烟雨弥漫在空中，飘洒在匆匆赶路的人儿身上，沾湿了衣角，模糊了身影。在缥缈烟雨中，带来了一丝秋的凉意。
街道拐角不远处是一家酒楼，亮眼的招牌也被这个雨色的世界蒙上了一层灰，显得不那么引人注目，但招牌上“醉仙楼”三字苍劲有力，彰显着这镇上第一酒楼的气势。
顾小满站在柜台那边温酒，少年被热腾腾的水汽熏得脸有些发红。他打了个哈欠，有些无聊，毕竟下雨天客人就会少些，掌柜的又没在，没事做，他只能干站在那，还不如来温酒。
少女巧笑燕语的声音由远及近。
“小满，来客人了。”一旁的同伴撇撇嘴，用手捅了捅顾小满，“你去。”
“为什么是我啊？”顾小满一边抱怨着一边伸了伸懒腰，准备干活。
来客是两位姑娘，嫩粉和鹅黄的衣色衬托出花季的美丽，两人都撑着伞，想是前来避雨的。
顾小满露出微笑，接过雨伞挂好，殷勤的将她们引向不远处的一张桌子——这种细雨很快就会停下来，如果只是等雨，就没必要上二楼雅间。
二女坐定，较年长的那一位开口要了一壶茶，又问了顾小满酒楼的招牌点心，点了一盘桃花酥。
顾小满应了，去后厨提了一壶茶，并着一盘桃花酥端了上来。
将点心放好，顾小满提着茶壶为二女倒过茶，便准备退下。
轻微的脚步声响起，又有客人来了。顾小满抬眼去望，却是吃了一惊。
一袭红衣，一把红伞，这样扎眼的的颜色似乎与这个以青灰色为基调的小镇有些格格不入，却又莫名的相得益彰。他抬眼向这边望来，细长上挑的凤眼将人的目光紧紧锁住，也使本应平淡无奇的五官变得雌雄莫测。上好的红绸作衣，绣有黑色祥云状的暗纹，衣角袖口处隐隐绣了金丝，腰间挂着一枚通体纯白的玉佩，翡色的圆珠串起的金色穗子与肆意洒在腰间的乌发纠缠着随风荡漾，这样的衣着真是让人望而生畏。
顾小满呆呆的望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大堂中也变得十分安静，一时间，连雨水下落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
红伞略微有些倾斜，一滴水珠从伞骨上滑落，在酒楼的门沿处溅起细微的水花。
那人眼中略带了一丝不耐，径直从门外走了进来。
看到那人越走越近，顾小满才从呆愣中回神。连忙上前，小心的接过已合上的红伞挂好，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青涩语气问道：“这位……公子，是否要上二楼雅间？”
“不了。”那人开口，声音沙沙的，带着毋庸置疑的语气，“就坐这儿吧。”顿了顿，“只是避个雨而已。”说着就缓步走向了角落里的那张桌子。
顾小满又呆了呆，随即想起了什么，转身从柜台里拿出了那壶温了一遍又一遍的酒，带着几只酒杯送了上去。
那人皱了皱眉，有些不自然地开口：“本尊…….嗯，我没有带银子。”
顾小满有些尴尬，右手搓了搓衣角，笨笨的开口：“那就……算我的好了。”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他真想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这说的什么话，这位公子怎么着也不需要自己……
“嗯。”那人竟没有生气。头微微低垂着，乌发遮住了脸，看不见表情。
他拿过酒杯，斟了两杯酒。醉仙楼的器物在同行中算顶好的，只是现在在那人的手中却显得像个残次品。
“你的。”他的语气有些别扭，迅速的将一只酒杯放入顾小满的手中。
顾小满傻傻地看着手中盛满酒的酒杯，舌头有些打结：“我的？”难道，这算是谢礼？顾小满想。
那人却没再吭声，只是自将另一只酒杯中的酒喝掉，又斟了一杯。
顾小满的心中却因此欣喜无比，脸颊上再次爬满了红晕。“谢谢。”他蚊子般小声的道谢，说完又不知道怎样接下去，最后竟恼羞地转身跑回了柜台。
那人看着顾小满落荒而逃的背影，嘴角竟不自觉地弯了弯。
真是个有趣的少年。
他想。
雨还在下，细细密密的，交织出窗外飘渺的雨景。大体翠绿、根处却略微泛黄的小树叶在雨中低了头，一滴凝聚的水珠忽的落下，砸在了长满苔藓的青石板上。
大堂内的交谈声再次泛开。
顾小满宝贝一般捧着酒杯，低头喝了一口，温度刚刚好的酒顺着喉咙滑下，把温暖送进五脏六腑，驱散了雨天带来的潮湿与寒冷。
他长喘了一口气，将口中的热气带了出来。
同伴用手肘撞了撞他，他没注意，险些将酒洒了出来。
“你做什么！”顾小满怒视着同伴，压低的声音遮不住语气中的埋怨。
“别那么小气嘛，一杯酒而已。”同伴吐吐舌头，嬉皮笑脸地打探：“小满，你知不知道那人是谁啊？不像是咱们镇的富家子弟吧。”
顾小满翻了个白眼：“我怎么知道？”
但是，瞧着那人的衣着、气势，怎么着也不可能是小富小贵人家能培养出来的。
“许是游历四方的公子哥儿？”顾小满不确定。但那人周围又没带侍从，他又犯难了。
转头向那边看去。那人仍是一人独独地坐在角落，却是再也没碰那壶酒，右手放在桌上支撑着头，衣袖略微滑下，露出有些苍白的肌肤，黑发懒散地披在红衣上，遮住了微闭的双眼，感觉好像……有些疲倦。
顾小满盯着那壶再没被动过的酒，心中不禁感到失落。
就算这酒并不是上等佳酿，可对于他来说，就那么难喝吗？
顾小满心有不甘，又去后厨端了两盘下酒菜上来，就准备给那人送去。
走到跟前，顾小满才发觉自己这是在多管闲事。也是，人家爱不爱这喝酒管他什么事，他却自个儿屁颠屁颠地将下酒菜送上去，指不定人家还嫌他这么多此一举呢。
刚想退却，才发现那人早已睁开了眼，正带着笑意看着自己，美目中波光流转，醉人心弦。
“怎么，又想逃了？”那人笑道，慵懒的声音中夹杂了些许戏谑，彰显着主人愉悦的心情。
“我…………”顾小满被堵地说不出话来，憋了好半天，才脸红着蹦出了一句：“我只是来送下酒菜。没……没别的意思。”说着，便将手里的盘子放在了桌上，紧挨着那壶酒。
那人似是玩儿上了瘾，又笑：“哦？我竟不知你还有别的意思。”
“你……”顾小满有些气闷，瞪大了眸子看着眼前的人，眼中满是恼怒。
看着是大户人家的子弟，怎么一点修养都没有，为难他一个跑堂的很有意思吗？
那人笑笑，许是收敛了玩心，不再开口。
他看了看桌上的酒菜，又道：“不是已告诉你我并没有带银子吗，怎的，你真愿为这酒菜付钱？”
“……并没有几个钱。”虽是这么说，但他心里却肉疼得紧，他也忘记了刚才怎么就跟着了魔似的答应自个儿垫钱，要知道醉仙楼的酒菜并不便宜啊，这一下子四分之一的月钱可没了。
顾小满直勾勾地看着桌上的盘子，眼里像是发出绿光来；那都是钱啊，钱！
那人瞧见他这幅样子，嘴角又弯了弯，笑意从眼中流露出来。
“别盯着看了。”他忽的站了起来，凳子后移，却没发出响声。殷红的衣袖扫过桌角，衣边暗绣的金丝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他看着顾小满说道：“小孩儿，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也该走了。”
原来不知是何时，窗外的细雨已经渐渐停了下来，阳光穿透了乌云，正温和地洒在灰瓦白墙上，使雨后的小镇散发着属于江南的柔情。
那人又在桌子上放了个什么东西：“这个玩意儿送你了，权当是……抵的酒菜钱吧。”
说完，绕过顾小满去门口取了伞，径直走了，像是个过客一般，恍惚间便不见了踪影。
顾小满张了张口，还没说什么，就再也看不见了那抹红色身影。
他低下头，看见一枚玉扳指正放在桌上，玉色在暖阳的照耀下有些透明，就算是顾小满没什么见识，也能发觉这枚玉扳指的价值并不是一壶酒和两盘下酒菜能抵得上的。
像是又喝了一杯温酒一样，他的心中泛出了温暖。
“谁是小孩子啊。”他嘟囔道，一边又拿起了玉扳指，忿忿地揣进了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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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今天可真是一个好天气啊。”重新出摊的刘半仙整了整一旁的算命幡，眯起眼睛看着路过的那人，“你说是不是啊，这位公子？”
见那人没理他，刘半仙又说：“看这位公子的面相也是个富贵的，小人不才，劝这位公子早点离开这里吧，冲撞了命格可不好哟。”
那人停下了脚步，冷冷地开口：“我不信命。”说完，又向前走去。
刘半仙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半天，又摇摇头，叹了口气：“唉，果真天命如此吗。”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情不知所起（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