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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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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丝身上,我的身上,打开书的页面上,跳动着斑斑驳驳的光点,那是晨曦穿透层层叠叠的绿叶洒下来的,在和风中摇晃。
此处是读书的好地方,傍溪而设,头顶是鸟儿的天堂,正面是蝴蝶与蜜蜂嬉戏的乐地,左边是游鱼的家园。耳闻鸟语,和以涓涓溪流,一曲静谧的乐章;鼻嗅花香,伴以淡淡的青草气息,一股醉人的酒香。惬意而宁静,这样的氛围,能轻而易举地做到心无旁骛,全神贯注,不知疲倦,读书的效率大有所提高哩。
有时一只彩蝶朝露丝飞来,露丝半睁着眼,原本懒怠搭理,彩蝶好似故意要挑逗它的玩性,在它眼前忽远忽近,晃来晃去。彩蝶成功了,露丝果然被它挑起了兴趣,拱起球绒身子,从椅子上一跃而下。彩蝶被它吓到了,扑打着翅膀飞远,露丝追着它嬉戏,兴致到顶的时候,报以两声好听的“汪汪”。
这样一段小插曲时常会引起我几秒钟的注意,很快我又投入到书里的世界去了,很快书被翻到了最后一页,看完了,意犹未尽。
每看完一本书,我都给自己适当的缓解视觉疲劳的休息时间,不会迫不及待地开新书,进到新的黄金屋里,最起码也要等到第二日。休息时间我花在了赏花上,我可以在花圃里呆上一个小时,那里是花的世界。
佛语有言:一花一世界,一树一菩提。花圃里的花何其多,我整体地贪婪地把它看做一个世界。
开得鲜艳的玫瑰,情花之王,我每天都会精挑细选地折下一支,插进长颈水晶花瓶里,置于餐桌中央,增添情趣。
菊花,花中君子,品种之多,颜色也各有千秋,白的,红的,黄的不等,每一朵盛开的菊花皆散发出淡淡的君子香,置身于菊花丛中,心境宁静致远。
昊宸尧与我有一个共同的爱好——喜欢喝菊花茶,我经常摘下一些快要凋零的菊花——那些开得正艳的菊花,我是舍不得摘的,未免太残忍——放在太阳底下晒干,自制菊花茶泡水喝,其味道用昊宸尧一句赞美的话来说:“这是我喝过的最好的茶,尤其经过我妻子亲手泡制后,变得尤为甘甜,醉人心脾。”贫嘴罢了。
我喜欢菊花茶那道淡淡的君子香,细细品尝,能定人心神,静人浮躁。最为可爱,令人忍不住亲吻它每一片漂亮的蓝色花瓣的莫过于紫罗兰了。一簇一簇紧密连着的紫罗兰遍布花圃四周,环成一个缺了一个口子的圆形,那口子是花圃的入口。
紫罗兰的花朵茂盛而鲜艳,香气馥郁,我每天会在最密的花簇里,采撷出一小束,插进昊宸尧临窗摆设的书桌上的陶瓷花瓶里,看书倦了时,瞅上两眼,赏心而悦目。
花圃里还栽有白百合,康乃馨等等一些花卉,在我和昊宸尧的精心照料下长得很好,很美观,家里大大小小的花瓶都被我插满了各种各样新鲜的花卉,昊宸尧就此对我开了个玩笑:“我想你可以考虑在家开个花店,生意一定好极了。”
“为什么不呢,”我回他,“好极了,我既可以做老板又可以赚钱,还有买不完的花。”
昊宸尧只顾笑,我在他面前快活得像只重返森林复得自由的小鸟。
每天晚上,无论多忙,他不会丢下我一个人在客厅看电视,自己埋头于电脑里苦干,他总会抽出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搁下手头上所有的事情,陪我外出散步。
从台阶走到大门口,走上那条公共大道,直走,上一个坡,拐一个弯,到了公共公园,那里人多热闹,人们都在晚上偷闲,跑到这里消暑解闷来了。
公共公园自然要比私人公园大得多,我们在那里转悠了半个钟头,也没将公园里所有的景点、小路转悠完,剩下的留待下次再行转悠,一次性转悠完似乎没多大意思。
我和昊宸尧顶多在公园转悠两刻钟,然后原路返回,回时比来时要慢很多——来时已经很慢,我故意放慢了步履,我不想那么快回到家,回到家意味着昊宸尧要投入到忙碌中去,我要被晾在一边孤独地打发难熬的时间。
每当这个时候,昊宸尧会误以为我行累了,搂着我的腰,让我靠近他,依偎在他怀里。
有一次,步行至自家花园的梯形小路上时,昊宸尧放开了我,蹿进草坪里,痛苦地嚷嚷拐到脚了,我担心不已地上前查看,谁知他是诓我的,等我走进,他的脚就好了,把我拉坐在草坪上,后来又逼迫我躺下,全然不顾被夜露沾湿了的草地。
夏天的夜晚很安静,天空灰蓝灰蓝的,挂着一轮皎洁而明亮满月,银色的月光直泻而下,可以清楚地看见草尖上缀着的露珠,建筑树木,花草假山,相自投下了它们形状大小各异的影子。
满月周遭挥洒着点点繁星,所有的一切都预示着明天又是一个大晴天。
“在想什么?”一段相互陶醉——陶醉于这夏夜景色的美好——的时间过后,昊宸尧问。
没有回答,因为我的心思不在他的问题上。我望着天上那轮圆月出身,它好像再冲我微笑,越看越觉得像,到最后不是像,而是真的在冲我微笑。
那是一张熟悉、模糊,遥远而又近在咫尺的笑脸,我眼眶红了,睫毛湿了,她是我日思夜想,日夜盼她入我梦来的母后,她还是原来的样子,年轻,美丽,温柔,高贵,端庄,千百年过去了,她一点也没变。
她用充满怜爱、不舍以及哀伤的眼神看着我,微笑着,嘴唇轻启,仿佛要跟我说些什么。
“母后”二字即欲脱口而出,忽然母后不见了,换成了另一张熟悉的脸,是父王,一如既往的威严,慈祥,俊朗,富有王者风范,他慈爱地瞅着我,眼里饱含着千言万语,也只能化作微笑,无法将之表达出来。
父王消失了,连给我唤他一声“父王”的奢侈机会也无情地剥夺了,接着是小企婵,可爱的小脸,粉嫩的容颜,天真的眼神,烂漫的笑容,我清楚的听到她叫我“姐姐”,千真万确,我清楚地听她叫我“姐姐”,泪珠滚滚而下,内心激动澎湃。
“小企婵”我唤出声回应她,可是她消失了,消失得无影无踪,看不见更摸不着。
“青,怎么了?你怎么了?”
我的失常把昊宸尧吓坏了,他坐直了身子,我想他清楚地看见了我脸上已然清冷的泪痕,母后、父王和小企婵不见后,它就不再滚烫。
“你怎么哭了?怎么,”他心疼地替我擦拭眼角的泪水,“告诉我你怎么了?是不是想家了?明天我和你一起回去。”
我是想家了,不但想那个不久前才离开的家,自我离开以它来,我便没有回去过,妈妈和宇成哥也没给我打过电话,我打电话给他们,没人接,也许打的不是时候。它是我现在现在亲情的寄托。但我更想那个已经消失了千百年的家,非常地想,剧烈地想,想得快要发疯,想得快要崩溃,想得连呼吸都快停止了。
我不能教昊宸尧担心,我缓那股快要使人窒息的劲儿,吸吸鼻子,扯出一个宽慰的笑道:“没事儿,想到看过的一本书里的故事了。”
“什么故事让你这样动情?傻瓜。”
“想不想听?”我问,满含期待。
昊宸尧点头,“好奇坏了。”
我坐了起来,头靠在昊宸尧的肩膀上,开始了我的故事。
“很久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国家叫帝巫国,国中身为皇家人都会巫术,帝巫国的国王是一位仁慈明智、大有作为的君主,国母是一位娴德美丽、母仪天下的王后,国王这一生之中只爱过一个女人,就是王后。身为一国之君,后宫没有佳丽三千,只有一个结发之妻,国王钟情,王后忠心,两人相濡以沫、相敬如宾,不久,便有了爱的结晶。”
“他们有两位公主,原本一家人可以一直过着美满幸福的生活,可是,在长公主快满十二岁那年,国王的亲兄弟篡位夺权,搞得整个皇宫乌烟瘴气、血流成河。为了保护自己的两个年幼的女儿免受杀戮,危急之时,王后忍痛拼尽全力,用巫术将女儿一一送走,她自己都不知道她会将她们送到哪里去,无论被送到哪,总之,她祈求她们安全便心满意足了。”
“国王的兄弟篡位成功,国王和王后双双战亡,他们的两个女儿还活着,她们被她们的母亲送到了地球的两极,大女儿在南极,小女儿在北极。大女儿也就是长公主,在南极的冰层下沉睡了一千五百多年后苏醒了,不过只是灵魂苏醒,肉身还被冰冻在冰层下,发现自己处在白茫茫的冰天雪地,一个陌生的荒无人烟的地方,还发现自己只是个魂魄,她害怕,恐惧,浑身抽搐,哭得眼泪都干了——”
我把我在南极的遭遇、生活和感受简中带细地说了。
“后来,长公主回到有人烟的地方才知道,一切都改变了,沧海桑田,已经回不到以前生活的那个久远年代了,她如今生活在一个崭新的时代,这个时代冲刺着各种古里古怪、新鲜不已,她前所未见的东西。她孤独,寂寞,悲伤,害怕,眼神中总带着一种抑郁的色彩,她感觉自己被遗弃了,全世界只剩下她一个人,不论白天黑夜,她总感觉自己被黑暗吞噬着,压抑,焦虑,痛苦,一度想结束自己的生命,可是她根本就没有生命,她只是一个魂魄,看不见,摸不着。她决定要活下去,坚强的活下去,因为她答应过她母亲,她给了她母亲要好好活着的承诺,她必须、一定得做到。”
“她寄居在一个男子的家里,她是躲在他的行李箱里随他回来的,她在他所读学校的图书馆里找到了王后说的那本实现魂身合一的书,找到了书中所说的五颗灵珠,重回南极,找到被冰封的肉身实现了魂身合一,成为一个实实在在的生命体,后来被南极考察队员带回国,被一对农村夫妇领养,她开始不在是一个人,她有了亲情的滋润也得到了真挚的友情,可她的内心依然是寂寞孤独的充满伤感的。”
“她渐渐融入了这个社会,几年后,她又遇到了那个男子,她曾经寄居在他家里,她欢喜而又震惊,之后,她和他的交集越来越频繁,男子爱欺负她逗她,他们经常在一起斗嘴,再后来,她渐渐发现自己不由自主地爱上了他。她和他交往后,感情渐渐有了寄托。她和他结婚后,她发现她内心揉和了孤寂、伤感的空虚一下子被填满了,快活而满足。她很想亲自告诉她的父王,她的母后,她现在生活得很幸福,她很想知道他们在另一个世界生活得好不好,很想跟他们说,女儿想他们,特别特别地想,无论时间的多么无情,她对他们的思念永不会停止。”
说着说着,泪又涌了出来,既是幸福的眼泪,又是思念的眼泪。
“美满的大结局,”昊宸尧说,“你不应该伤心的才对。”
“不,故事还没有到此结束,长公主生死未卜的妹妹一直是她心头最深刻的牵挂,她要去北极找她,她相信自己的小妹妹还活着,以魂灵的形式。”
“长公主找不到她的,她已是人,她妹妹是魂魄,她看她不见。”
“看得见的,她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她一定能看见。”我有些激动地说,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原本满满的底气泄了一半。
“那么,结局是什么?”
“没有结局,不,应该说,这个故事还有续集,续集尚未出来。”
“这本书真有趣儿!”昊宸尧笑说,“难怪你如此动情,像在说自己的故事,哭得跟个花猫子似的,楚楚可怜,怪让人心疼。”说完,伸手抚摸我披散的长发。
“你相信这荒诞离奇的故事是真的么?”我试探性问,一颗心极速抽紧,焦急地等待着他的回答。
“那么你呢?”
“我相信!”我说,斩钉截铁。
“你相信,我就相信。”
他说出的每一个字,都让我的心为之扑通一跳,他说完后,我激动得潸然泪下。
“傻瓜,怎么又哭,别人看见还以为我欺负了你,丑极了。”
佯作生气,我把脸一侧,磨蹭着他白色的衬衫,把泪全抹在上头,接着,我仰起头望着他俊美而刚毅的轮廓,柔柔地不胜娇羞地说道:“宸,我——准备好了。”语讫,随即垂下了头。
“很好呀,”他说,“明天正好不忙,我和你去见我妈,旭尧说他挺想你做的饭菜的。”
“不——不是这个,”我说,微微直起身子,凑前,在他唇上轻轻碰了一下,娇柔如蜻蜓点水,“是这个。”脸绯红得扑通扑通的。
我记得不久前,昊宸尧问过我准备好了没有,我当时误以为是那个意思,面颊整一个似烧得火红的炭,灼热灼热的,他还嘲笑我想歪了,他的意思是问我有没有做好去见婆婆的准备。
当下,轮到他想“歪”了。
昊宸尧有片刻的愣怔,随后如梦初醒,凝视我几秒钟,回吻我,温柔中带着火热,缓慢中带着急躁。
我们相互拥吻,已然忘我。
若不是露丝一声破坏气氛的吠叫——它一直跟着我们,此刻它正用两只冒着羞愤火花的眼睛瞅着我们,一脸因为被忽视而引起的不满——我想我们不会发现我们差点在露天下做出令人脸红心跳的事来,我们瞅瞅露丝,又相互瞅瞅,颇为尴尬。
相互为对方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裳,搀扶着起来,昊宸尧弯腰爱抚地摸了摸露丝的头,说了一句:“好家伙。”,然后,一起进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