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花魁姐妹窝藏小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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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他
就这么决定了。
她俩从小都从粗使侍女干起过，这会一个去收拾被血弄得狼藉不堪的地板，一个去给他裹伤止血，姐妹二人都干得有条不紊，全然副没把以前伺候人起居的本事忘光的样子。
“腿上大概被暗箭刺到了，”艾米一边麻利地把他身上染血的衣服往下脱，一边轻描淡写地说道，“自己也处理过，你刚才那一脚踹得让人家白费力气啦。”
“伤的严重吗？”艾雪打水回来，低头对着地板猛擦。
好在深雪楼用的地板不十分吸水，血还能擦得下去。
“挺重，血流的太多了。”妹妹不依不饶呢。
艾雪低了一会儿头，也不知道在琢磨什么，随即皱着眉不情不愿地说道：“上次那肥猪送我的千树草膏用完了吗？给他用点吧。”
艾米听后起身去到自己屋里，从橱柜中把药拿了来。拧开盖子看看，只剩下小半盒。又看看少年的伤势，稍一犹豫，狠狠心，挖了一大块出来，用指尖将药膏细细涂在伤口上，之后又取了干净绷带重新裹好伤口。腿上收拾妥当了，便起身去倒了杯水过来，拿着银勺子再次挖了不少的分量掺进温吞吞的水中去搅匀。
披着一身月华的少女跪坐下来，让绿发的少年枕着自己的修长的大腿，好把头放高。她用手上的银勺一点点喂他喝药，失血后人都犯渴，少年就算还没清醒，但朦胧中感觉出有液体凑到嘴边，一歪头，不管不顾地咽了去，一副贪婪的样子。
很快，一杯药都喂了进去。这药灵的很，没多久少年刚刚还急促的呼吸慢慢平稳下来，神情间也没刚才显得那么痛苦。
“刚才楼下闹腾就是因为他？你是怎么被他抓了的？”当姐的问得心急。
“院子里走了一圈，然后也不知怎么的，他就从天上掉下来了。”当妹妹的轻描淡写。
“这么轻易？”艾雪吃惊，眉毛也跟着一挑。
“嗯，啊对了，”艾米偏着头笑道，“当时他在我耳边说什么‘绝对不会伤害你’什么的呢。”
姐姐听得直撇嘴，边收拾着给他上药换绷带弄出来的东西边问：“能信吗？”
“嗯，他没本事说谎。”艾米不以为然的应了一声，又忙着检查少年身上还有没有别的地方是不是也受了伤。
妹妹这么说艾雪是信的。艾米从小长在这种根本没人说实话的地方，天资聪明的她很快便练出了这么一个本事：不管谁说什么，她听一遍就知道那人说的是真是假。
其实那会儿艾米比所有人都更能体会他窘困无比的处境：这个笨贼虽然拿刀架着自己，但平心而论那匕首离她远着呢，怎么可能吓得到人？少年的无力和挣扎她看得清楚，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敢带着他来深雪楼。上楼的时候几乎这个少年就是被自己撑着才走上的楼梯的，他怎么可能真的有力气去伤害自己呢？
“姐！”微弱的烛光中艾米惊呼了一声，“你快看。”
闻声凑过来的艾雪顺着妹妹的手看到了令人感到惊讶的东西：一只绿色的，长满鳞片的脚。
“天啊这到底什么东西？”这景象也吓到艾雪了，她的叫声脱口而出：“这人别再不是个人吧？”
艾米此时手中还抓着刚才这只怪脚上解下来的绑带，附和道：“看来这个人应该不简单。”
“等等…”当姐的迟疑着，“说不定…艾米啊，我大概知道他是什么人了…”花魁夫人指指自己的书架，又说，“难道…那都是真的？”
艾雪大着胆子戳了戳少年那只诡异的脚，又看了看窗外，说道：“别管什么是不是真的了。估计再过一会满阁都要搜过来，咱们还是想个办法先把他藏起来再说。”
“藏哪呢？”妹妹头一歪，问。
“先把他绑起来的，省得万一醒了又闹。”说着走过去掀开自己的被褥，“先藏这，就当我还在睡。然后我去你屋柜子里躲躲？”
平日里她们姐妹的衣服行头都收在艾米屋里，橱柜大得很，躲一两个人完全没什么问题。
谁料到艾米听后却摇了摇头，“不行，太险了。”
“大不了被发现了就说自己是被胁迫的嘛。好啦别拖了，再拖估计就有人来了。”
艾米虽然还是觉得很不妥当，但一时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只好应了。这时艾雪又站起身拿着烛台四下打量了一圈，最后蹙着一双弯眉盯着刚才“劫匪”留下的血迹。
果然还是看得出来。艾雪嘀咕了一声后，突然脑子中灵光一闪，拿起妆台上一盒胭脂“啪”地丢在血迹上。随着一阵花香荡漾开来，胭脂的颜色终于盖住了地板上淡淡的血色。
“这下万无一失啦。”艾雪捡起盒子，擦了擦地上多余的胭脂。拍拍手，得意地冲妹妹笑了笑。
艾米浅浅一笑，推了她一把，“快去吧。”
“等等你先把我绑了嘛！演戏就要演得像一点！”艾雪又补了一句。
都把他绑了，真要搜出来谁信你是被胁迫的呀……艾米心道。
话毕竟没说出口，顺着姐姐让她高兴高兴什么的妹妹从来都是愿意的，她只是忍着笑，听从了吩咐。
一阵忙碌，艾米把花魁夫人安置完后四下巡视一番，别的都好，只是从少年身上脱下的衣服还在屋里，这可大大的不妥，时间紧迫，她只得抱着它们飞快地跑下楼去，运足力气，使劲甩出了深雪楼住的院子。扔完后艾米一提裙摆飞快地跑回来，随手抽了几根衣带把小贼手脚捆了。虽然万般忙碌，她毕竟还没忘顺手又把他那只怪脚上的绑带原样绑了回去。这些都打点妥当之后，才把他蒙在被子里。
随后自己也钻了进去，若无其事地吹了蜡烛继续睡觉。
睡是不可能真的睡得着。
同一个被窝，呼吸可闻间，艾米等待着应该会来搜查的人。果不其然，夜没过半，楼外的动静又大了起来。
随着一阵脚步声，门外响起了看守低沉沙哑的声音：
“深雪夫人睡了吗？”
“有什么事？夫人早就安寝了。”艾米答道，声音中带着股熟睡的人被吵醒的不耐烦。好一会，她才把门拉开，一身寝衣胡乱挂在身上，对着领头的看守做了个请看的姿势，压低声音说道：“刚才夫人被外面的骚乱吵醒过，现在总算又睡安稳了，不要再打扰她。”
深雪夫人和她的侍女在楼里的身份微妙，如果是她俩，即便是做出些不服规矩的举动也不会有人认真追究，相反，如果这对姐妹出了任何问题，他们这些听命行事的人反而会很不好交代，久而久之，艾雪艾米姐妹难缠的名头让他们这些杂役看守不得不多留几个心眼，能不用招惹就绝不主动碰上去。现在，并没有人真的交代说要不顾一切搜出入侵者，于是这些人只是在艾米冷漠眼光地注视下，举起灯笼放轻脚步在屋内草草巡视了一圈后赔笑说道，
“没什么事就好，刚才真是打扰到夫人了。”
“刚刚到底为什么吵？我听说是进来贼了？”艾米歪着头问道。
这群守门人脏兮兮的鞋底踏过她们干干净净的地板，艾米提问的时候没掩饰自己对此的厌恶。
领头干笑了几声，“只是有个不知深浅的人进来偷东西罢了，不是什么大事。艾米小姐…真没看见什么人进来？”
“你这差事真是越干越糊涂了！”艾米皱着眉低声呵斥了一句，“要是有贼进来，我这个当侍女的能不想办法叫人？你当我家夫人乐意自己的屋子被外人随便踩吗？”
话中有话呢，看守再笨，也听得出来她言语中的埋怨。
“是是，深更半夜打扰夫人了。还请艾米小姐多加小心，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本来还想进艾米屋子看看的看守只好又干笑几声，再次扫视了一圈，便撤了出去。
随着他们的离开，灯光也被带走了，深雪楼重回了黑暗中。
因此没有人看到，艾米满手心的汗水。
她长长地舒了口气。
能这么顺利蒙混过关还真是托了梦心阁一向自命格调非凡的福。
作为阿波最高级的私家声色场所，梦心阁内部高等级的姑娘还是需要有一定程度的自由：在她们闺阁四周的看守杂役很少，住所其实离各个小楼也远得很。方才她姐吓唬少年说能喊来人那纯是张嘴胡说...毕竟让一掷万金的恩主调情的时候知道还有人听房什么的，太煞风景了不是？
等人确实都走远了，艾米才掀开被子，坐在他身旁。
终于有闲暇能仔细看看这个被她俩窝藏的小贼：月光下，一张年轻面容，由于过于苍白显得有些不大真实。
只是那轮廓分明的面庞，挺立的鼻子，有点下垂的眼角，十足十的俊朗。
他真的像姐姐说的那样，是个长得挺不错的年轻人呀。
看着，也就跟自己一样的年纪啊。
艾米很确定，他跟自己以前见过的人都不一样。
那瓶千树草膏里掺了不少安神的药，这会儿他在药物的作用下睡得好不香甜。
艾雪爱干净，要是让他一身脏衣服就躺进姐姐的床那是万万不行的，艾米百忙中没忘找了身她姐的干净睡衣给他换上。少年虽然很年轻身量远没长成，但女生的衣服对他来说还是小了些，带子只能堪堪系上。
他倒是睡得好，我可累了整整一晚上呢。
艾米想到这不禁笑了一下，忍不住伸手碰了碰他绿色的刘海。
她不知道为什么他会来这，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能够料到会出现现下这样一个奇异的局面，更也不能确认她们姐妹现在的选择到底是福是祸。
但是艾米知道，就算姐姐不说，自己也一定会想办法救他：这个少年从天而降闯入了她的视线。之后不管是小心翼翼地不让她感到害怕，还是十分克制地让她搀着自己进了深雪楼，或是他倒下时低低在她耳边的呻吟声，都像在少女本来平静的心中投下了一颗小石子似的，让她的心泛起一圈圈涟漪。
他的到来说不定是她们姐妹的转机，也说不定只是命运再次跟她们开了玩笑。
但不管怎样，艾米都想要把这一颗小石子亲自握在手中。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花魁姐妹窝藏小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