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第三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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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前接连几件大事，让新政府的人感到，这个年是没办法安生过了。
先是年前，高宗武、陶希圣中途退出与日本谈判，借口生病缺席签字仪式。两人的反常引起了汪精卫等人疑心，日本人指示76号严密监视两人，一有异动就伺机暗杀。
这两人手中有汪日卖国条约《日支新关系调整纲要》的文件照片，明楼当机立断决定尽快派人护送两人离开上海。1月3日，二人在杜月笙和军统的护送下，分别秘密逃离上海，抵达香港。1月22日二人在香港《大公报》发布公开信，揭露汪日密约种种卖国不平等契约。
这两人也是最早追随汪精卫和平运动的人，大节有亏，却幡然悔悟，反戈一击，亦算壮举。“汪日密约”在媒体公开披露，对日本和汪伪来说，其中震撼不亚于一场政治地震。
而76号看守二人不力，日本人与汪精卫大发雷霆，几次把易默成和明楼叫去申斥责骂。南田洋子也在梅机关的藤田等人指示下，对76号加强监视排查。
军统在新年将来之际，也没有休假，反而频频动作。
今年，随着在中国战争越拖越久，战线越拉越长，日本人在上海的补给供应发生了困难，日本人找到青帮的张啸林帮助解决物资短缺的难题。季云卿去年被刺，惨死街头并没有震慑到同为青帮大佬的张啸林。张啸林公开组织了一个“新亚和平促进会”，专门为日本人强行征购粮食、棉花、煤炭等军需用品。此外，张啸林还趁机招兵买马，胁迫上海各行各业与日本人合作，还利用青帮人手配合日本人大肆捕杀抗日分子。
除去张啸林，已经迫在眉睫，戴笠亲自下令上海站锄奸。
这个任务，明楼决定交给B区行动组进行，B区行动组组长陈默除了军统特工这个身份之外，还是杜月笙的得意门生。由他刺杀张啸林，最合适不过。
1月13日，张啸林与他的亲家俞叶封相约在更新舞台看京剧名角新艳秋的演出，行动组决定利用此次机会刺杀张啸林。可惜，张啸林临时有事改变行程，行动组只杀了同为汉奸的俞叶封。
一击不中，打草惊蛇，再要暗杀张啸林难度就会大得多。
明楼烧了行动组传来的最速件，这是一张长方形纸条，什么也没写，叠成三个方块连在一起的方胜状，这代表刺杀失败。
“暗杀不成，想办法安排人接近张啸林吧，不能留着他。”
接下来，军统又出手刺杀大叛徒谭文质，直接把他劈死在家中。
一时之间，上海大大小小的汉奸风声鹤唳，连叶芳卿最近都不出门打牌了，倒是打电话邀请汪曼春去易家。
“不好意思啊，叶姐，明楼说时局太乱，要我最近都不要出门。”
明楼正在一旁练字，明镜说过年要贴的福字都交给他写了。闻言，明楼抬头笑看了汪曼春一眼，汪曼春挪开眼，附和着那端的叶芳卿：“是啊，抗日分子这么嚣张，我也是不敢出门，郭四小姐前两天约我，我都推了。”
“易先生心情不好？明楼最近几天回来也是脸色黑得吓人，重庆那边也是的，连个年都不让人好好过！”
汪曼春放下电话，明楼问：“又约你打麻将？”
“嗯”汪曼春懒懒地靠在沙发上，随手拿了一本电影杂志看起来。
“过一段时间，我陪你去看电影？”
“算了吧，那些加塞的乱七八糟的世界电影新闻，你不嫌烦？”
日军占领上海后便迫不及待地利用电影宣传所谓的“新东亚秩序”，中华电影股份公司出品的《世界电影新闻》时常穿插于正片之前或中间，日方宣称在过去的五百年间，亚细亚饱受了英美的压迫，全亚细亚民族到了现在方才挣脱了锁链，得到了自由，亚细亚正要回到亚细亚人的手里……而这些塞进来的宣传片每每一放映，放映厅里就是一片抱怨声。
明楼无奈一笑，直到现在，他才第一次觉得要讨好汪曼春，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他伏低做小这么久，小姑娘还是不冷不热的，连一贯的心头好草头圈子和红烧肉也不管用了。现在看来，看电影也行不通了。
阿诚忽然推门进来，打断了明楼的思绪。
“大哥，查出来了！”阿诚急的满头汗，根本没注意两人的别扭，直接说：“明台不在香港了！”
闻言汪曼春立刻坐直了身子，明楼手里的笔顿了顿，墨迹很快洇开，一张字写坏了。他扔下笔，“什么时候的事，仔细说！”明台不回家过年时，他就心生不妙的预感。现在果然如此，明楼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无力感。
“我给他打电话，那边有声音不对。我回头查了他的出勤记录和期末成绩，他近期天天出勤风雨无阻，拉丁语也考的很不错！你知道的，他的拉丁语就没及格过！天天上课更不可能了！我让小李立刻去了他的公寓，里面已经没人了！他被军统的人带走了！”
明楼额头青筋直跳，手紧紧抓着桌子上的镇纸，“到底什么时候的事？”
汪曼春也疑惑，她上次去香港，明台还好好地读书，他什么时候又和军统纠缠上了？
“就在去年10月，明台不知怎么被军统的人带走了，已经三个多月了！”
明楼颓然地坐回椅子上，半晌不发一语。
阿诚更加自责自己的失职，竟直到现在才发现不对，立刻说：“我这就去和王天风沟通，要他送明台回来！”
王天风撤离上海后，就在军统的训练班做班主任，以他的性子，是绝不会答应这个要求的。汪曼春暗暗叹气，明台还是走上这条路了，难怪他忽然不回家过年了，他是根本回不来。
明楼低声吼道：“回来！”
“大哥！营救明台，宜早不宜迟！”
“已经迟了。”汪曼春冷静地说：“三个多月了，他们的培训都快结束了。王天风这么久一点马脚都没露出来，处心积虑瞒着我们，他是打定主意不会放过明台了。”
明楼闭了闭眼，是他大意了，他以为把明台送到香港读书，王天风没有机会绑架他，明台就不会走上这条路了，却忘了明台从来都不是个安分的人！只怕，这次还是他自己主动走上的！
“大哥大嫂，疯子一定是要把明台用在死间计划上！”阿诚忽然反应过来，叫道。
死间者，为诳事于外，令吾间知之，而传于敌外。这种事，一旦暴露，这个间谍必死无疑，所以称为死间。汪曼春今生才知道死间计划一早就在谋划，她知道的瞬间心生寒意。现在听阿城的话音，竟是一开始就选定了执行的人员？！王天风是个疯子，前世他填进那么多人命，包括他自己的，来完成这个计划。这次，又要填进谁的命？
明台…毒蝎…薛峻！
想到这里，汪曼春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不，是薛峻！”
“不管是薛峻还是明台，都要看王天风有没有机会实施他的死间计划！”明楼眯了眯眼，“我不会给他这个机会的。”
汪曼春看到他的表情，忽然生出一丝不安：“你有什么计划？”
明楼站起身，往窗前走了两步，扶着窗台出神，半晌才说：“我再想想，只要我能拿出更好的方案，王天风的方案就不会通过。”
风雨将至，他总要赢，还要赢得漂亮。
明楼猛然回身道：“阿诚，你去，把王天风与总部的通讯切断十二小时。我要他知道，算计我总要付出点代价！我人不在重庆也一样！”
阿诚犹豫了一下，他还想试一试救出明台，但到底习惯了对明楼言听计从，很快就听命出去了。
“人的命运有时候真不是自己能决定的，这个世界会卷着你走，身不由己。”
明楼不由叹息，声音嘶哑低沉，全是无力疲惫。他机关算尽，明台也还是走上了这条路。明家人，大约注定了在悬崖边跳舞。
汪曼春默然，只轻声唤了一句“师哥。”
“自抗战以来，多少人毁家纾难，前赴后继，别人家的孩子可以填进来，我们明家的孩子为什么不可以？”
明楼的话更像呢喃自语，只是在说服自己。
闻言，汪曼春瞬间冷了声音：“ 我不管别人，我只知道明台不能死，薛峻也不能死！”
明楼回头，汪曼春粉面寒霜，一双杏眼冷冷瞪着他。他心中却忽然一松，他走过去抱住她，汪曼春挣了挣，明楼低声说：“曼春，让我抱一下，一会儿就好。”
汪曼春安静了片刻，明楼的头抵在她颈窝间，呼吸若有似无羽毛一样拂过，她叹了口气，慢慢放软了身体：“我和你不同，明楼，我很自私，我只想保住自己在乎的人，别人都可以，唯独我的人不行。”
霸道又不讲理，自私而冷酷。
明楼看着她紧抿的唇，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小姑娘天性护短，从未改变。但这次，他能包容她的一切自私冷酷。
“好，明台和薛峻都不会有事。”
他的语气慎重，这是一个承诺。
汪曼春默了片刻，才开口：“薛峻也是你们的人吧？”她用的是陈述句。
“他一开始就是我们的人，奉命打入军统的。”
闻言，汪曼春闭了闭眼，片刻后才幽幽吐出一句：“明楼，你不许再骗我。”
明楼想了想，低笑道：“这我不敢保证。”
汪曼春猛然睁开眼，眼神如刀一样狠狠削去。
“谎言亦有善意恶意之分，比如前几天，我想回房间，可明太太不许，我只好装头疼了。”明楼最后一句话说得可怜兮兮。
汪曼春轻哼一声：“明先生睡书房很委屈？”
“不委屈。”
“撒谎！”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