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第三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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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诚喘着气急忙追来，恰好遇见明楼三人走出来。
明楼瞪他一眼，“开车！”
薛峻暗暗扫了一眼这个额头带汗的年轻男人，明诚，明楼的私人助手，得力心腹。
阿诚恭恭敬敬地拉开车门，明楼和汪曼春坐进后座，汪曼春对站在车外迟迟未动的薛峻说：“上车，我送你回去。”
本想溜走的薛峻只得乖乖坐在副驾驶。
车子一开出七十六号，阿诚就着急地问：“大嫂没事吧？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我还想问你呢！”明楼似是怒气未消，也不顾旁边还有人直接训斥道：“你怎么做事的，七十六号里有人想拿我做文章，外人想对我家人动手，你不知道吗？”
“对不起，大哥大嫂。大嫂只是误闯抗日分子接头地点，应该不会有事吧？”
“现在人家都拿枪指着我的头了，你居然告诉我不知道枪膛里有没有子弹！”
“好了，七十六号的人抓的我，你拿阿诚撒什么气？阿诚怎么管得住他们胡作非为？”汪曼春出言劝道。
明楼平复了下，这才扫了一眼薛峻，“不好意思，这位是？”
“忘了跟你说了，这是林誉，薛峪的表弟。我今天就是去见七重天见他的。”汪曼春说完，薛峻就回头客气地对明楼点点头：“明先生，您好。”
“林先生好。”明楼又转头对汪曼春说：“怎么没听你提过薛先生还有表弟？林先生来了上海，你怎么还瞒着我？”
“我也刚知道他来了不久。”
薛峻不动声色地看着三人，若有所思，看来七十六号的内斗比他们知道的还厉害，刚才那一声枪响只怕就是明楼杀鸡儆猴了。但他仍满心疑惑，汪曼春明显是自己人，她来救自己，叫的却是林誉这个化名，她到底是哪一边的？谁通知的她？明楼知道她的身份吗？汪曼春嫁给他，是潜伏需要逢场作戏还是…想到这里，他不又暗暗不着痕迹打量了一眼明楼。平心而论，这是个很出众的男人，一表人才，风度翩翩，身上带着长居高位的惊人气势，对汪曼春却温柔款款细心体贴。这样一个人竟会是汪伪政府的特务头目？
明楼自然察觉了他的目光，他不动声色，“林先生来上海做什么？”
“我来上海玩。”
“哦，那要呆多久？”
“不知道。”薛峻露出一个懒洋洋的笑容，“也许喜欢上海我就不走了，反正我是孑然一身，无牵无挂。”
“林先生是做什么的？”
“开了个摄影楼，就在亚尔培路，嫂子，有空来玩啊。”薛峻看到自己喊汪曼春嫂子时，明楼脸色明显有些不虞，但很快又若无其事，也不再盘问他。
薛峻微微挑眉，他果然介怀他哥哥。
车子开到亚尔培路停下，薛峻跳下车，汪曼春也推开车门下来，回头对明楼说：“你先回去吧，我和林誉说点事。”
“不行，我等着你。”顿了顿，明楼缓了语气温声解释：“外面这么乱，我怎么放心你一个人在外面？”
汪曼春勉强点了点头。
薛峻瞧在眼里，更加看不上明楼，故意说：“明先生，那我和我嫂子说几句话，您总不介意吧？”他特意把“嫂子”二字咬得很重，挑衅的意味十足。
“当然不介意。”
汪曼春和薛峻走开几步，汪曼春问：“你什么时候回国的？”
“一毕业就回国了。”
“二十七年夏？”
“是。”
“怎么不告诉我？”
薛峻回国不久就加入了抗日锄奸团，指导学生们的行动，他哪里敢告诉她？但肯定不能这么回答，他眼珠子一转，故作黯然：“我听说你在…长沙。”
汪曼春一怔。
“曼春姐，你们当初不是去了法国吗，怎么又回国了？”
来了，汪曼春睫毛一抖，“你到底想问什么？”
“明楼是汉奸吗？”
薛峻单刀直入，反倒让汪曼春有些难以招架。明楼身份特殊位置又至关重要，自然越少人知道越好，刚才在车上明楼演了那么一出就是不想在薛峻面前暴露身份，她当然不能告诉他，但任由他误会明楼是卖国贼，她要如何解释嫁给他？
“他只是想稳定上海经济，稳定一点国家残存的经济力量。总之，他不是贪图荣华富贵出卖国家的人。”
“是吗？”薛峻语气不屑：“稳定经济要做特务委员会副主任？”
汪曼春眉尖微蹙，抬眼看了他一眼，薛峻立刻闭嘴。
薛峻拉着她又走了十几步，看了看车里的明楼，见他很绅士地看向另一侧，才对汪曼春摊开手。
汪曼春心中有疑，犹豫了一下问：“你先告诉我，这是什么？”
“曼春姐，你不会不知道规定吧？”薛峻打了个哈哈，故意说得含糊其辞。
汪曼春心里暗暗叹口气，下巴一抬示意薛峻望风，自己才探手小心快速地取出了微缩胶卷，又从手包里抓了几张钱一起塞给他，最后低声嘱咐：“万事小心。”
薛峻收紧了手心里的东西，慎重地点了点头：“你也是，曼春姐。”
汪曼春转身要走，薛峻却又叫住她，汪曼春回头：“还有事？”
“我回过北平，我大哥…他的墓暂时迁不了。”薛峻脸上浮起一个苦涩嘲讽的笑容，“好在日本人还算敬重他，他的墓好好的，你不用担心。”
汪曼春微微仰起脸，又眨了眨眼，只觉眼眶湿润，才轻轻地应了一声：“知道了。”
“曼春姐，你怎么会走上这条路？”
“你又是怎么走上这条路的？我告诉你战争结束前都别回来，你一点都没听是不是？”
薛峻这些年成熟许多，外表处事风格都越来越像薛峪，坚定而有担当，他并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动的人。可此时，面对汪曼春的质问，他竟有些手足无措，只是低了头，慢慢开口说：“对不起，曼春姐。”
“保护好你自己。”
事已至此，再无回头路可走，汪曼春能说的，只有这一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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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阿诚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后座上的支着头闭着眼一言不发的汪曼春，心道，山雨欲来！
汪曼春下了车，直接往楼上房间走。
阿诚停好车，接过明楼的大衣和围巾，看了看汪曼春的背影，低声说：“大嫂知道多少？”
“即使一开始没想到，这会儿只怕也什么都想明白了。”明楼苦笑，低声吩咐：“一会儿你看好房门，不要让任何人接近。”
阿诚心想，汪曼春那个性子，宁折不弯。大哥瞒了她那么多那么久，只怕难以善了，大哥还是自求多福。
明楼推开门进去，汪曼春就坐在沙发上等着。明楼在门口顿了顿，他竟有些情怯。他反手关上了门，慢慢走过去坐下。
汪曼春斟酌了一下措辞，尽量平心静气地问：“为什么瞒着我？”
明楼更怕她这种平静，一时也拿不准她知道了多少，他伸手拉住她的手，低声问：“什么？”
这一句话却激起了汪曼春的怒气，她恨极了明楼这样若无其事轻描淡写的样子！她挥开明楼的手，冷笑一声：“我倒忘了，明大少爷心深似海，向来喜欢说一半留一半。只怕瞒着我的太多了，自己也不知道从何说起了！”
“曼春。”
“别叫我的名字！”汪曼春猛地把桌子上的茶杯扫到了明楼脚边，碎片溅了一地，“到了现在，你还想用什么花言巧语骗我？”
“薛峻的身份你早知道了，却把我蒙在鼓里！要不是今天出事，是不是等到他死了你才会告诉我？”
“曼春！”明楼低低叫了一声，“我不告诉你是因为不想你痛苦。我知道这种痛苦，怎么忍心叫你也经历一遍？” 他又拉紧了汪曼春的手，“你不知道，你去香港的时候，我夜夜都不能合眼。只要一想到上令下达，我要送你去出生入死，我就恨不得一刀一刀剐了毒蜂！”
最后一句，明楼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他真是恨极了王天风！这个疯子，前世把他的弟弟拉进来，今生又把曼春拉上这条路！他把自己心爱的人的生死都送到他手上，只要他一着不慎，失去的就会是自己的至亲至爱！
汪曼春从没见过这样狠戾的明楼，那种痛苦几乎要化作实质。她从不曾想过自己走上这条路，对明楼而言，竟是时时的折磨。但她想起什么，很快又硬起心来。
“明楼，你到底是谁？”
汪曼春的眼睛生的很美，此时那双眼睛笼着薄薄一层水光，仰面执着倔强地盯着他，像是一簇不灭的火光，亮得惊人。
明楼才直视着她的眼睛，不闪不避，“我是明楼，是你的丈夫。”
“那可真可笑，我连自己丈夫到底是什么人都不知道！”
“你都猜出来了，我是毒蛇，也是眼镜蛇。最重要的是，我是明楼，那些只是我的一个身份，不管哪个身份，你都是我爱的女人，是我的妻子。”
他承认了，可汪曼春只觉悲哀。她有些讽刺地想，自己两世都和他纠缠，每次以为自己已经很接近明楼了，转眼又会发现，他的伪装一层又一层，竟不知他的真面目到底是什么。而明楼，大约她不问起，他永不会提。
她有些控制不住种种堆积的负面情绪，郁气横生：“那你为什么一直瞒着我？你怕我会出卖你？我不值得你信赖，所以你可以告诉阿诚，却不能告诉我，你怕我会报告给戴笠，是吗！”
她湿润的目光仿佛一把锋利的刀片刮在明楼心上，陌生又寒凉。明楼上前不顾她的挣扎紧紧抱住她：“曼春，是我的错。我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我不该一直瞒着你。”
“明楼，你总是这么深沉复杂，这么游刃有余，我有时候真分不清哪个才是真实，我爱的明楼是不是也是你的一个面具？你对我是不是从始至终都是伪装？”
明楼心都揪成一团，他的隐瞒竟会让她这么想，他紧紧抱着她，声音嘶哑：“不管我什么身份，我对你的心不会变，再相信我一次，好吗？”
汪曼春靠在他怀里，疲惫地合上了眼。
一滴眼泪溢出她的眼角，明楼伸手轻柔地拭去，指尖微烫，一路烙进心底，又痛又涨，几乎让他溃不成军。
她睁开眼来，已经恢复了些平静，反手推开了明楼：“你先出去，我想一个人静静。”
“…好。”
明楼没有想到，这一出去，就是好久的孤枕难眠。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