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有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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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苍从沉默地站着，灯光下他的肤色白皙得仿佛在发光。
季半安这才注意到，他的眸色并不是纯黑的，瞳孔很透亮，颜色很浅。光线作用下让她觉得瞳仁是金色的。
季半安唾弃自己，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在花痴。
等了片刻，她再次出声：“都过了三分钟了，还没编好故事吗？”
苍从看了眼季半安身后的仇田然，在犹豫着什么。
“四分钟了。”季半安提醒
苍从终于做好决定：“我……”
“停。”季半安再次打断他：“我不想听了。”
“我真的有话要告诉你。”
季半安没理他，转身打算回内室。指尖刚碰到布帘，却莫名其妙改了主意：“好啊，那你说说看。”
“借一步说话？”
季半安眉心忍不住一抽：“这次又是什么恶作剧？”
“没有恶作剧。”苍从坦白：“只不过事关一些我的个人信息，所以想找个安静的地方。”
季半安从旁边货架上抽出一根加醋的王中王火腿肠：“你要是再整我，我就用这跟火腿肠抽得你以后都不敢看棍状物！”
“……不是恶作剧。”
＊＊＊
五分钟之后，仇田然被季半安赶到便利大门坐着。内室刚刚坐着仇田然的位子上，换了苍从。
“说吧。”季半安把锅里仅剩的肉丸和香肠放进自己碗里。
苍从的表情一言难尽：“我要说的事很严肃，你能不能过会儿再吃？”
季半安不爽，放下碗筷：“说吧，你接近我的目的是什么。”
苍从坐直身子，以一副要发表大文章的腔调开口：“为了报复。”
“什么？”
报复？
季半安把近半年来发生的事快速回忆了一遍，没记起自己有跟什么人结过怨，确认：“报复？”
他点头。
她开始在脑子里进行第二轮搜索，终于抓到点蛛丝马迹：“你是颜碧瑾的男朋友？”
“不是。”
季半安松了口气：“我也说嘛！我就偷偷换了她那份鸡腿大一点的便当，没必要这么报复我吧。”
苍从虽然嘴里说着来找她报复，但是此刻态度上却很礼貌，朝她微微笑着。
可他越笑，季半安心里越没底：“那难道是半年前我卡王先生机位的事？”
“不是。”
“那是什么？”
苍从从西装内侧口袋里拿出一张白色卡纸，正面朝向季半安，放在桌上：“你先看一下这个。”
季半安视线移到纸上，念出声：“万物有灵，其内诱人，善聆听能言语，为万物百灵之长，见一物，曰之，以正为其名也。”
她念完之后，良久沉默。
苍从静静等着她开口。
季半安重新去看卡纸上的字，几分钟之后，抬头问：“这上面说的什么？”
“你读不懂？”苍从不可思议：“这么浅显易懂，你读不懂？”
“这没头没脑的句子，我为什么要读懂？”
“那么我直接说吧。“
“为什么不早就可以直接说？”
“……”
“是这样的。”苍从再次坐直身子，语气表情平稳有礼：“这句话可以理解成，人是百灵之长，他们指蛇为蛇，蛇就是蛇。如果指蛇为龙，那么蛇就是龙。”
季半安的表情随着他的话变得越发不解和滑稽，无奈地摊手：“Excuse me？”
“还是没理解？”苍从开始犯难，季半安笨成这样这件事是他没料到的。
“不是，”季半安好笑：“你不是要跟我说你为什么来找我报复吗？扯这些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干嘛？”
“怎么不相干？”苍从认真：“十二年前你在背河镇的桥下指着一条讨封正的龙说是蛇，你忘记了吗？”
季半安差点被自己口水呛死：“我说苍从。”
苍从脸上一丝玩笑的痕迹都没有：“记起来了？”
季半安哈哈大笑：“你这次玩得挺新鲜啊！你的意思是，你是一条龙？曾经准备在我老家那个臭水沟里面飞升，结果因为我的一句话变成了蛇？”
苍从脸都绿了：“我不是蛇。”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季半安乐得不行：“我开始相信你了。”
没管苍从什么表情，她擦了下眼角的泪继续：“看来你真的是第一次恋爱没经验，才错把整人当追求手段。刚刚怀疑你是我不对，我道歉，真的。”
苍从要反驳。
季半安再次大笑：“真的！苍从你不用怕自己闷，你每天这一出出的，没有一件是不新鲜的。”
她笑得嗓子干，随手抓起杯子来喝，被抑制不住冲上来的笑意呛了一喉咙的水，咳得满脸通红。即使这样她还是忍不住要去调侃他：“我都开始觉得你可爱了。”
“我是真龙。”苍从严肃：“现在一条真龙有多稀有你知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季半安完全忍不住：“我说，小可爱你今年几岁了？”
“三千多岁。”
“哈哈哈哈哈哈哈！”季半安乐得打滚：“那你年纪不小了啊！”
苍从：“不算大。”
“你，咳咳，”她又被自己口水呛着：“你有没有想过尝试去做演员看看？你看你这表情，跟真有这回事一样。哈哈哈哈哈！”
“我没有骗你。”
季半安终于压抑住笑意，做了个深呼吸，学着苍从摆出一幅严肃的表情：“苍从，你这是老年智障还不忘中二啊？”
＊＊＊
回到家，苍从一脸郁闷关上大门，心里的郁结让他想回到大海的怀抱。如果不是刚刚便利店的空间太小，他真想直接现出真身让季半安知道什么叫恐惧。
他闷闷地在沙发上躺了会儿，越躺越觉得混身难受，索性抓起钥匙驱车驶向偏远的海岸。
季半安定居的这座城市依山傍海，风水极佳。只是天黑之后，山腰的盘山公路一片漆黑，只有苍从的跑车一路呼啸闪电般冲向山脚。
深夜无人的海边，海腥气比平时更浓。苍从一打开车门，就被扑面而来的海风吹得一阵舒爽，然后他关上车门，慢慢朝大海走去。
一轮皎白的下弦月不知何时从云层后露出来，在本来漆黑的夜色里镀了一层银光，海面上闪烁着一片片鱼鳞似的银波。苍从瘦长的身影在层层海浪拍打的声音中缓缓踏进海里。
海浪声枯燥而单调，沉默的他自杀一般往里走，一步一步没有犹豫。在海水即将没过他头顶的时候，天空突然接连亮如白昼，闪电形成的光痕游走在墨色的天幕之上，月亮的光彩瞬间黯然失色，地面海水仿若天边翻滚的云层，伴随着一道绚丽的火色异芒。一声龙啸骤然响起，冲破天际。
苍从消失在海边。
他惬意地游荡在深海，寒冷的深海之水滑过他的鳞片，开心得他连吞了三条跟在他身边的银鲛。
当年他闲来无事顺着入海口的某条大江一路往上游，却在水深较浅的背河镇桥下搁浅了。正要离开，听头顶传来一个失控的惊呼：“龙！是龙啊！”
苍从一直知道有些妖怪会向人类讨封正。被人类封正之后修为之事会事半功倍，甚至直接修成得道。但他并不知道这事居然在他这条野龙身上也有作用。
他和从东海龙宫和南海龙宫里出生的那些龙不同。他们自一出生就自带神格，成为龙神不过是时间的问题。但他不一样，他是在深海之底万千蜉蝣中凝聚而成的野龙。他这样的龙并不多见，也不是每条都能安全长大。光说南海之外那些杂食的鲛人每年捕杀的野龙就不在少数，更何况其它喜好生吞野龙提升修为的物种。而除了在弱肉强食之中生存下来外，成为龙神的更在少数。
苍从在受到那人的封正之时，只觉得身体突然飘然欲飞。此时距离苍从成为龙神的日子还有200年。
他一阵欣喜，没想到这天竟提早了200年到来。
然而下一秒，他听到另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说：“妈妈！有蛇！”
苍从暗呼糟糕，拼了全身力气往天上飞。在即将突破云层之时他回头看了一眼，只来得及将那个捣蛋女孩的灵魂深深记在脑子里。
他成神了，可惜只是半神。不伦不类，跟他一贯严谨优秀的风格严重不符。还被上头那些自诩神格完整的给狠狠嘲笑了一番。
更惨的是，几千年修为毁于一旦，要么从头再来，要么去找那个口没遮拦的女孩重新封正一次，封正之后且看天意。
苍从气得牙痒，有些帐他得和那个小姑娘好好算算。
人类说“秋后算账”，但是他等不及到秋天了，现在立刻马上就要算！
苍从万万没想到，他再次失算了。
天上一日，地上十年。他来回奔波了两天重新回到地上，竟发现时过境迁，当年背河镇清澈的小溪已变成臭水沟，而那个嘴欠的女孩也不见踪影。
找季半安的同时，他精心策划这一场完美的报复。要成神的龙子龙孙，不能伤人性命，更不能随意改变人的命运。自认为熟悉掌握现代化科技的苍从做了全方位的调查研究，好不容易才有了这个完整的方案。
一切看起来都很完美，尤其是每次他看到季半安表情崩溃的时候。
可他没想到最后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他竟然是还是失算了。千算万算，他算不到季半安不相信他是条龙。
“为今之计。”苍从闭着眼在深水中浮浮沉沉：“只有把她也带到这里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有蛇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