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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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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独自闷在房里,生自己的气,偶尔还会有挥之不去的胡思乱想。
“小鹤~”窗外幽幽一声,吓得我原地一跳。定睛看去,窗上映着宁若白润的瓜子脸。
“若哥哥?”我心上一滞,开门让他进来,“你……”
想问你好些了吗,却煞住了口,想问你怎么来了,心中却已了然。
“对不起,若哥哥,是我太小气。”自己主动招了,怅然垂下头。
“怎么今天总有人和我道歉?”宁若温和一笑,“刚才你来,汤汤也感觉到了,但是那时他要安慰我,所以他没有追出来。”
我脸上一红,默默不语。
“那就是他的温柔。”宁若轻叹一声,“我也想问你,你喜欢他么?”
我惊讶的扬起头,心中扑通扑通乱跳,许久许久,我长出一口气,用劲点点头:“喜欢。”说这句话仿佛耗费了我所有的力气,我无力的靠在门上,背后那双熟悉的手扶住我。我立即羞得无地自容。
宁若露出很久未见的粲然笑脸:“那我就放心了。”
“若是你们,一定可以自由的。”他轻轻念出这句如同咒语般的话,“小鹤,这是若哥哥送你的。”我还未及细细体会,已讶然于他塞到我手上的东西。
“鸽子?”的的确确,真真实实,一只肥肥胖胖的鸽子。
“这是我用药喂出来的。无论我在天涯海角,它都能找到我。”宁若挑了挑眉。
“若哥(哥)!你要去哪里吗?”我和汤尘寰异口同声。
“失去了要等候的人,留在这里有什么用呢?”宁若轻描淡写的说,可谁都能体会到他隐忍的痛楚。
“也许是出什么事了,他决不会抛下你的!”我语无伦次的说,汤尘寰一把捂住我的嘴,我也自觉失言,变了脸色。
“都到这份上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呢?”宁若无力的笑了一下,“我也想过,他或许是不能再在他的父兄面前撑下去,他已经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了;他或许是受到了什么胁迫,不得不成亲;或许或许……他累了,他厌倦了——”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没有这一种或许!”我打断他的话,“若哥哥,没有没有没有!”我泪流满面,汤尘寰默默的环抱着我,我脱力的靠在他的胸膛上。
“小鹤,你知不知道?我常常觉得好累,我害怕,我天天都怕他不会再来了……”宁若颓然的倒在我的床上,“汤汤,你先出去一下,我有话和小鹤说。”汤尘寰松开我,听话的退出房门。
“他走的时候,叮嘱过我要快快乐乐的活着,第一年我没有做的到,次年他来的时候,我虽然很快乐,却完全笑不出来,那个晚上他一直向我道歉,整个人非常的憔悴;我于是发誓,一定要让那一年一会,成为我们之间最甜蜜的日子。我开始学着大笑,学着开开心心,学着开朗,我开始讲究穿着,盖很大很大的房子,我希望他可以看到最好的我,我的每一天都是为他而活,可我希望,他能为自己而活。”宁若从床上抬起身子,静静的在月光下仰着脸,泪水纵横着布满他的脸颊,粲粲生辉。
“汤汤全部看在眼里,可依着他的温柔,他什么都没有说。我待他如我最亲爱的弟弟。”宁若望着我,拉起我的手,“我每天每天都作同样的梦,梦到我们可以自由的一起——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可是梦醒了就碎了,我时时刻刻担忧着,只有在他来的那天晚上我才有真正的幸福。过了那么多年,久远到我都快忘了什么叫做‘爱’。我只知道,我是那么的想念他,每一寸肌肤每一次呼吸都在想他。”
我紧紧抱住他颤抖的身体,诸多的哀愁,怎么流淌都流淌不尽。我痛恨此时自己的无力。
“如今的我,不愿再多想他为何要成婚,每每想到,我的心都痛到无法呼吸。我无法改变这个事实。五年来,我每时每刻都为他而活,活到渐渐忘记了自己。小鹤,看到你时,我多么的希望我是你,可以单纯可以快乐可以常常的看到喜欢的人的脸。如果我是你,如果我可以和他像你和汤汤一样的在一起,我愿意舍弃我现在有的一切。不要什么‘胜扁鹊’,不要什么华堂灿室,不要什么锦衣玉食,不要每天每天都那样的笑着。我想回到那年,我十六岁,如你这般大小,那时的我幼稚又愚蠢,那时的他,是家族的逃兵。我们住在破旧的小屋里,却可以时时刻刻的相见。”他嘶哑着嗓子,痛彻心肺的呼喊,许久,他深吸一口气:“我天天对着镜子,可是对自己的印象却越来越模糊,没有他,仿佛就没有了我。若哥哥想去把自己找回来。”他止住眼泪,轻轻将头靠在我的肩上。我在一瞬间感觉到这个看似柔弱的人那不可思议的坚强。他不会以泪洗面,仿佛坚信了,认定了,承诺了,保证了,就能那般坚实的走下去。他没有想到去质问或是探询杨霄为何娶妻,只是想找回失去了的自己。我一时无法领会。
“若哥哥,不去找他么?”我试探却又是迫不及待的问。
他凄美的一笑,宛如幽谷中的兰花。
“我连自己都找不到,如何去找他?”他留下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我却从中看到了些微的希望。张口欲追问,却不知从何说起。
“此次的消息,打碎了我所有的幻想,也使我失去了一切的在这里等他的理由。”宁若闭上眼睛,重重吐出一口气,身子却不由的颤抖,“他说过‘就快了’,他总是那么的努力,可我却日复一日的焦虑。也许这是机会,也许这就是全部的转机。”
“所以,我一定要找到自己。如果可以再坚定起来,如果可以再勇敢起来……”他的泪划破脸颊,他温柔的看着我,看着同样朦胧着双眼的我,像看心爱的小弟弟。
“若是你们,一定可以自由的。”他又一次说出了这句咒语,我缓缓闭上眼睛
——若是我们,一定可以自由吧。
“江湖上,最险恶的是人。”宁若冰冷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似曾相识,师傅也说过同样的话,“你不是没有遇到坏人,而是——”他突然止住,轻笑了一下,“我故意将汤汤支走,没想到还是说不出口。”
我孤疑的望着他,他宠溺的摸摸我的头:“好好养着若哥哥的鸽子,有什么事,我会从天涯海角赶到你身边的。”他又掏出两本破破烂烂的书:“替若哥哥保管着。”我定睛一看,一本是《药经》,一本是《毒经》,我小心翼翼的将它们用锦布包好放妥。
“若哥哥,你真的要走么?”
“是啊,为了找到失去的东西啊。我已经,不能再失去了。”
无奈将长夜深锁。
早知离别切人心,悔作从来恩爱深,不得长相守……
次日清晨,宁若一把火烧掉了他的恢弘宫宇,一切奢华在冲天烈焰中化为虚无。
他仍是一身素白,柔软双眉,细长上挑的丹凤眼,颦笑皆是风景。
他挎一个小小的包袱,拉着我的手作别。
“小鹤,若哥哥替你配的药丸记得早晚服用,十天之后伤就可以痊愈了。”
“知道了。”
“若哥哥的鸽子你好好的养着。”
“知道了。”
“若哥哥的书你好好保管。”
“知道了。”
本来也许是涕泪横飞的离别场面硬是被宁若弄的轻松起来。
“若哥,你是真的开朗了呢。”汤尘寰微笑着说
“对了,汤汤,你不把东西给小鹤么?”宁若一挑眉。
汤尘寰闷着头在怀中摸索了一会儿,手心中一只精美的香囊:“小鹤,送你。”他诺诺的说。
“这是什么?”我惊讶接过。
“定情信物!”宁若推着汤尘寰,“说呀说呀!”
汤尘寰脸上像烧起来似的,映着冲天火光显得格外的红:“我喜欢你。”
我低头捏着香囊的脚一言不发。
宁若宽慰似的笑着,未来若是再险恶,凭他们,也一定能够得到最平淡却最真实的幸福吧。
“我走了。”他挥手,挥别一切。
我们向东,他向西。
“若哥哥去找自己了。”我喃喃的说,“他一定会找到,他也一定会幸福的。”
“一定会的。”汤尘寰肯定着。他的话让我觉得宽心。我小心翼翼的将香囊放在里衣。
突然他低下头,在我的脸颊上飞快的吻了一下,双唇如同春风般抚过。我脑中一片空白,他迅速的拉起我的手:“我们也快点走吧!”我会意一笑,紧紧拉着他向前飞奔。
“若是他们,一定可以自由的。霄……”宁若从树后闪出,低低念着永远忘不了的名字,嘴角慢慢扯起一个弧度,一滴清泪,却顺着面颊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