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我一根蔷薇刺》晴融

27、妖魔乱

　　算起来，她从朔月门落下，已经一百六十年了。凌冰坐在夏飞扬床前，细细瞅着他的样子，觉得他和前世差别实在太大。夏飞扬张扬恣意，南风却是恭敬平和，难为造物主把同一个灵魂做得几世不重样。
　　“你想起自己是谁了？”玉珣坐在身旁，撑着脑袋问道。
　　凌冰轻叹一声：“是，蔷薇刺大人，您瞒得我很辛苦。”
　　玉珣袖手往椅背上靠：“我也想坦白，没有好时机啊。你个法术盲的真身居然是上古神女，你自己信吗？”
　　凌冰几乎要一口血喷出来：“能给鬼留点面子吗？不要跟着夏飞扬学坏了，太犀利讨不到女朋友。”
　　“我看他桃花运很浓啊，什么云珠、结霜、白驹的。”玉珣抬眼望天。
　　“这么说我和这家伙前世有缘，今世重聚，但要在收拾桃花的路上渐行渐远？”凌冰认真分析。
　　“今世种种，谁也无法预料。你的命格，若神明之眼看不出，就没人看得出了。”玉珣摇头，表情有些严肃。
　　凌冰还未说话，忽听夏飞扬咕噜一声，揉着一对迷糊的眼，把目光落在她身上：“听说你我在雪海泡了个澡？有没有搓背呀？”
　　凌冰正削完一只苹果，愣了愣，觉得夏飞扬刚醒不适合吃这么硬的东西，就把它塞进了自己嘴里：“招呼不周真是抱歉，你要早说的话我就带毛巾去了。”
　　夏飞扬认真而又谨慎地望着她：“是我该抱歉才对。当时晕晕呼呼的，没仔细看看美人出浴图，以致现在找不到贴切的词语夸赞一番。”
　　“你个臭妖孽还有心情开玩笑？”凌冰拾起拳头，“咚”地揍在他胸口上，“你的威风八面呢，你的神采飞扬呢，还说帮我查海妖，结果自己这么容易就中招了？”
　　夏飞扬捂住“伤口”，显得特别特别无辜，一声声不住道：“我错了，我错了……”
　　这一招太狡猾，凌冰有气没处使了，把准备好的狂轰滥炸全憋了回去，只好白了他一眼：“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你知道多少？”
　　“黑手是三弟下的。”夏飞扬骑驴下坡，“我知他安排了人在婚礼上使坏，就把他变成我的模样，好让他自食其果。所以呢，那个撒泼杀人的是三弟，他已经被明铛的崇拜者们关起来了。”
　　凌冰没料到还有这等内幕：“你是何时变回夏飞扬的？”
　　夏飞扬眨眨眼：“就是泡澡之前啊，我把他捆了丢到一边，然后你就拉我下了雪海。”
　　凌冰头上的青筋冒了冒，权且忍下这一口气：“那跟明铛夫人拜堂的人是谁？”
　　“就是那只大公鸡。”夏飞扬张开双臂，学了一把扇翅膀的动作，活脱脱一只呆鸟。
　　凌冰转头朝玉珣道：“老师，我可以把你的得意同事扔出去吗？”
　　“只怕你舍不得。”说话的是容纠，那为老不尊的家伙从不走正门，只会突然一下闪现在你面前，吓你一跳。
　　夏飞扬眯眼打量了他一番，冷起了一张脸：“天族的人到妖都有何贵干？”
　　夏飞扬同学你不要激动，你自己也是天上来的啊！凌冰忙挂起一个天大的笑容，抱起容纠的手臂：“师父，你怎么想起来看我了？”
　　容纠慈爱地一抚胡须，手掌摊开：“书还我！”
　　呀？凌冰眨眨眼，忽见玉珣把《天地无夜》捧出来，顿时炸毛：“这不是我母亲的藏书吗，怎么就成你的了？堂堂天神还兼职土匪啊？”
　　那边容纠毫不相让：“这是老夫下凡时传给水谣的！你个毛丫头算起来还是我外孙女呢！”
　　丫还跟我翻旧账？有本事你自己打青狮啊！凌冰袖子一撸，摆出了十足的战斗模式，被玉珣哭笑不得地拉开：“别闹，凌冰自幼气量宽宏，容纠更是上流神仙，不要让妖族同胞瞧了笑话！”
　　容纠忙理了理衣裳，像个上流神仙一般与凌冰拉开君子间的距离。凌冰哼哼一声：“你传都传了，现在为啥又收回去？急缺周转费吗？”
　　容纠摇头：“因为……这样吧，暂借你用两天，下次再见就把书还我！小丫头，好好干！”于是一手扒住窗框，“嗖”地一下飞出去。
　　于是众人淡定地当容纠没来过，继续开小会。
　　等到中午传膳，凌冰才知道明铛夫人已经两顿没吃了。别是嫁人不成，绝食抗议吧？凌冰一拍大脑，十分自责没好好安抚这位受害者的情绪。于是揣着惴惴的小心肝，亲自给她送膳去了。
　　到了新房，大红绸子还没来得及撤下，几个小丫头苦着脸守在外边。凌冰忙轻身走入，只见屋里收拾的干净至极，且不说没燃熏香，不设花草，那桌上更连瓜果都没有。明铛夫人不知有客来访，正托着下巴看窗外，发出幽幽的叹息。待凌冰走近，又听她“哎”了一声，意识到问题大发了。
　　凌冰把食物放到桌上，往她那边挪了挪，又挪了挪，小心翼翼：“夫人，小的这碗鸡蛋羹与别不同，下蛋母鸡自小用百年修为的灵虫喂养，伴以多种珍稀药材，让养生精华慢慢渗透全鸡；它喝的是高山顶古冰层融化的水，以保持血液的纯洁无害；待鸡长大之后，取其第一窝下的处女蛋做羹，吃下去绝对美容养颜，心情舒畅，您试试？”
　　明铛夫人愣愣听她说完，抽了两下嘴角：“你们这些御厨的推销词好生浮夸，难道还怕做的饭没人吃？”
　　凌冰恭恭敬敬一揖：“其他人都不重要，只要夫人不吃，那就是我们御厨的失败。”
　　明铛夫人换上一副商量的语气：“最近身体不适，半点胃口也无，能否缓一缓？”
　　原来是身体不适，并非心情欠佳。凌冰稍微放了些心：“听闻安若素大人通晓医术，何不请他一瞧？”
　　不料明铛把头一摇：“我怕他用毒用得太顺手，一不小心给我诊出什么不治之症来——你便是那个明打明和妖后对着干的小妖官？闻名不如一见呐。”
　　凌冰汗颜，自己都传了些啥名声在外头啊，怎么这么让人没安全感呐。
　　明铛却是对她提起了十二分兴趣，非要她讲讲自己的事迹，还兴致勃勃地交换消息：“妖后的寝宫三道门，里门是一位道士设计的，用了特殊材料，什么术法都打不碎，只有特殊口令才能打开 。那道士可了不得，两年前有村庄闹鬼，他袖里乾坤大，把鬼怪一拨儿全卷走了。”
　　凌冰见她说起话来眼冒金光、连气都不记得换了，不由深深疑惑：怎么完全没有大婚失败的失落感？然而没等她想明白，榕涓悄悄给她递了张纸条。展开一看，吓得差点没把纸扔出去：妖魔要开战了。
　　妖魔要开战了，更难过的是云珠。她还和妖后交易未完呢！
　　原本，妖界边境某部落频频骚扰魔界，魔王派兵镇压，却次次都吃败仗。等到云珠的哥哥一出手，妖兵便迅速溃逃，为她哥立威造势。这些都在云珠的交易条款之内，妖后也确实很守信用。可魔王东临碣石，一看打胜仗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忙派他最心爱的太子来收拾残局混混战功。阴沟里翻船，这也就罢了，云珠忍下一口恶气，哪知军中忽然骚乱，魔太子亡故。魔王震怒，一道诏令下来，要求她哥挥军直下，踏平妖都！
　　于是云珠直奔边境，气还没喘匀，就开骂了：“父王和太子不愧是血脉相连，居然都是一样蠢！那太子死得不明不白，肯定是有人暗中作梗呀，他不查内奸，就攻妖都？亏他有这份自信！”
　　“你先消消气。”云珠哥，也就是云小九，拉了拉她的衣角，“咱们也和父王血脉相连呢。”
　　云珠喷火的目光一扫，他便后背一僵，跳到桌子另一头，和她拉开距离。
　　其实这事儿，真有人暗中作梗，那便是端坐九重天上的天族。他们先是买通海妖来刺杀云珠，想让魔女死在妖都，好挑拨妖魔的关系，没奈何云珠华丽地逃脱了。好吧，杀不了天之骄子云珠，杀一个魔太子还是容易的，再让人在魔王耳边进进谗言，战事就成了。
　　可现在不但有妖魔之争，还有夺嫡之争啊！云珠料想事情不简单，便把心腹拨了一半给云小九：“哥哥只管列兵点将，魔宫内一锅浑水交给云珠处理。我保证那把魔王交椅是哥哥的！”
　　事情就这么定了，云小九亲自把战书投到灵雀山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