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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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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马纵酒,年少放歌。
跟冷飞出游完全是另一种的——轻狂。
自在于完全的放纵之中,是楚翼不曾想到却以为已经过了那种日子。他也曾行侠仗义,只马单剑,行州过府,但是却不曾这样的自在逍遥。
自从遇到冷飞,楚翼所有的规矩都在一点一点的瓦解,终至分崩离析。衣饰不再光彩齐整,头发也不再一丝不乱,珠玉点缀,宝剑名马更是无踪可寻,他不再是名侠楚翼。
“我好饿,不玩了,咱们今天晚上就在这破庙里过夜吧。”疯人冷飞说。
楚翼完全没有说“不”的余地,跟着下马。
破庙真破,门破,屋破,泥像破。把马放在破院子里吃草,楚翼说:“今天玩得太过了,没有准备干粮,咱们对付一下,明天早点上路再吃吧。”他打扫了个干净的角落做休息的地方,回头却看见冷飞弯着腰在杂草丛里转过来转过去的,好象在找什么东西。
“你在找什么珍珠宝贝呢?”楚翼拍去粗布衣服上的灰,长久的生活习惯还不能让他象冷飞玩得那么不顾形象。平日里冷飞缎衣绸服,与衣服配色长巾包头,不是十分花哨的衣服,却是有另一番别是中原的异域味道,高贵典雅让人不能小窥;现今是粗布衣服,半长的头发用一根布条很随意的系着,几天下来衣服上满是灰,小脸也难得见干净,十足的邻家顽童样子。
“你捉这么多虫子做什么?”看他手法快准精妙,禁不住也动起手来:“你不会是想晚上吃烤虫子吧。”一路下来,他已经被强迫吃过烤蝉蛹,烤蛇了,虽然没什么特别的怪味,可是心里极不舒服,只是怕了冷飞的嘲笑才吞下去,却只停留在浅尝即止的阶段。每每看冷飞吃得满脸木灰,真是不敢想象那种东西是一种美味?用冷飞的话说他要带着他向吃人肉的方向努力,跟在冷飞的身边总是在痛苦和快乐的夹缝里生存,痛活时恨不得马上离开冷飞,可是又舍不得走,心里还急切地盼着知道他下一次会出什么招。想来自己真的是完蛋了。看着手里的蚱蜢,今天不会是真的要吃虫子吧?后背爬上一路毛虫。
冷飞从马鞍袋里拿出两根线,用脚拐了楚翼一下:“呆子,走了。”
“做什么?”他看着冷飞把虫子一个一个串在线上:“你不会是想把这些虫子真的烤来吃吧?”有蚱蜢、蜻蜓、大个的蚊子还有大麻蝇、甲虫、蜈蚣,这一次就算是烤得再香他也不要吃,打死也不要吃!
冷飞取笑他:“唉,你还真的不一样,连这种虫子都敢吃了,好了不起呀!我都不敢吃这种东西呢,好,看在你这么喜欢的份上,我就好心的留一串最大的给你吃。”
楚翼一听,知道自己又被算计了,可是这也怨不得他,谁让冷飞总是爱捉弄人。不过被捉弄久了,他也自有一套对付的办法——就是不去太在意。拿过冷飞手里的另一条细绳,把手里的虫子串上去:“你又想玩什么?”他猜了好久也想不出冷飞要做什么。
冷飞又露出有所算计的笑来:“我要带你去钓鸡。”
“钓鸡?我只听过钓鱼的,没有听过钓鸡的,这鸡要怎么钓?”
“跟我来就是了。”冷飞抓着楚翼的手,出废庙,跑过一片树林就看到不远处有茅屋几间。
楚翼跟着冷飞在高及人肩的蒿草里潜行,分开草叶,就看到竹篱笆院里有十几只鸡在地上东啄西寻的找吃食,一个妇人里出外进的忙着做饭。
冷飞往院子里扔了几个虫子,一只眼尖的鸡一口一只吞吃干净,左看右看找虫子,篱笆根还有,跑过去吃,吞下一只,后面又一只,虫子吃下去,绳子也跟着被吞下去。吃完虫那鸡想走,冷飞的手一拉,一团虫子被提起来,叫叫不出来,乖乖的被冷飞拉出来。
楚翼也学着把虫子抛进去,可是却团成一团,几只鸡同时发现,抢吃起来。楚翼想伸手过去把它们赶开,却被冷飞一把按住。把他手里的线接过来,一拉,吃得少的绳子被从嘴里带出来,一只吃得多的哪里肯放过眼前的美食,叫着追过来。
“叫什么叫,马上就给你们喂食。”妇人在屋里说着挑门帘出来。
冷飞也不管那许多,一拉绳子把鸡强带出来,探手接住卡断了脖子。院子里的鸡受了惊在院子里乱叫乱跑,那妇人一见忙叫:“当家的,快出来,有人偷咱们家的鸡。”
一个男人大叫着跑出来,手里提着根棍子:“在哪儿呢,在哪儿呢!”
失败呀,失败呀,真是颜面无光!冷飞一拉呆若木鸡的楚翼小心的退回到林子里,随手抛过去一小块银子。
“没人呀。”男人在院子里左看右看。
“可是咱们家的鸡少了两只。”妇人归拢着四处乱跑的鸡。
“也不见得是人,可能是哪只野猫野狗叼了去。呀,什么东西,打人这么痛。”男人的头被打了一下。
一听见男人被打了,妇人忙过来看:“怎么了,没事吧。呀,这是什么?银子!”她弯腰捡起来:“还不少呢,怕是有五两多呢。”
“这可是怪了,这天上还有掉银子的?”男人捂着头向天上张望。
妇人心细,一想就明白了:“别找了,这世上哪有天上掉银子的。这是有人拿了咱们家的鸡,所以扔过一块银子。”
“这人也真怪,想吃鸡就直接进来卖不就行了,给了这么多银子,足够买这一院子的鸡了。有人在吗?有人在吗?”
“别叫了,人家怕是早走了,这世上的什么样的人都有。进来吃饭吧,不过这样的人可真是怪,不来买,反倒喜欢偷。”妇人想来好笑。
楚翼和冷飞两个人并没有走远,那夫妻两的对话都没入楚翼的耳中,他刚才就觉得有地方不对,现在终于明白了:“你在偷东西。”
“没错,你刚才也玩得很开心。”冷飞阴谋得逞,拉某人下水成功。虽说不够专业,不过时间还长着呢,慢慢调教才有乐趣。
所有正义的话,所有指责的话都哽在喉咙里:“你……你……你算计我!”
小子,我就算计你怎样?得意在心里,却不能显露于外,打人不打脸,憨人不逼急,一收放要一放。冷飞哀色出笼,低声下气的说:“我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可是……那串虫子是你自己扔进去的。”
唉,所以他才没有指责的凭借呀。现在让冷飞这么一说,他连发火的脾气都没有了。细细一想,自己刚才可不是玩得乐在其中,那份期待,小心,谨慎,兴奋,连他第一次抓贼都没有过那样的感觉。一股湿滑的感觉落到手里,楚翼一惊。他什么时候被冷飞带到河边了?自己又是什么时候弄了一手了泥:“要做什么?”
“吃鸡呀,快把泥糊上,要均匀。”冷飞催促他。
“这都是泥怎么吃?”楚翼还是一脸的不明白,但还是学着冷飞往鸡身上抹泥。
“这呀,叫‘叫花鸡’,没见过吧。”
“叫花鸡?”
“就是叫花子做的鸡。”冷飞帮他把鸡糊好泥,然后把两只泥鸡埋到火堆里,回到河边洗手接着说:“这乞丐一没家二没业,哪里来的锅灶烧水去毛,难得弄到一只鸡哪有看着放坏了道理?所以他们就想了个法子,吃起来另有一种味道。”
楚翼却是想的另一回事:“你设计我,让我去偷。”
“我给银子了。”
“有银子就要去敲门买来吃,人家又不会不卖你。”
“那就不好玩了,就当开个小玩笑。大哥,人生短短几十年,不象板上打钉子只知道进不知道出。你想我离家不知道几百万里,此生只怕是都不能回去了,如果我一味的怨天忧人,只怕是早就一根绳吊死自己算了,我这也是苦中做乐罢了。”
楚翼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只是说说而已,不要太记在身上。”
冷飞嘻嘻一笑,挨近他一付哥俩好的样子:“刚才是不是好玩?”
“去。你是不是经常这么弄鸡来吃?”
“住在‘快活林’里哪有这样的机会?难道让大当家的我蹲在酒楼后厨去钓鸡?怕是不被人当成神精病才怪。当然,我也知道我很怪,可是我也要有我大当家的威严不是,否则我那一大家的人怎么管?”
楚翼被他一付小人得道的样子逗得哈哈直乐,谁会相信这个灰猴似的人会是京城最大买卖的当家人。
见他笑了,目的达到,想必他不会再因为这件事念叨下去。坐在他身边引诱他:“虽然在‘快活林’里吃香的喝辣的,可是我还是喜欢在外面玩,随心所欲的多好。我跟你说这钓鸡还有许多方法呢,刚才那是‘自投罗网’法,此外还有‘愿者上钩’,‘瞒天过海’,‘美人计’这招对狗比对鸡有用,下一次咱们吃狗肉,这狗肉可香了,如果说天上第一龙肉,天下第一驴肉,这狗肉就要排第二了。这狗肉……”
楚翼把他的脸推开,说得他真的心动,可是他还是有原则的,规矩万不可破:“别想我再和你去偷东西。”可是那‘美人计’让他真的想知道是如何用。
冷飞知道他已经心动了,也不点破。移过去,用树棍把两个泥块从火堆里拿出来,用石头把泥封敲裂,用手一掰,泥块下来,把鸡毛也带下来,香气立时飘散开。
“好香!”楚翼也伸手来帮忙掰泥块。
冷飞撕下一块肉送到他嘴里。
“好吃,怎么还有咸淡味?”
“这里的鸡是吃盐长大的,所以这肉都是咸的。”
“我不信,你又来骗我,我虽然没见过,可是这鸡哪里有吃盐的?”
“还好你真的有脑袋。这鸡呀虽不用拔毛,可是要开肚去内脏的,清洗干净后把调好的油盐酱料摸好,如果有泡过的米可以放进去,把鸡肚子缝上,用泥封好在火里烤。”
“我不记得你摸过什么油盐啊。”
“你只记得发呆了。来,喝酒。”冷飞把酒葫芦递给他。
“救命啊!快来人啊!救命啊!”风声里隐隐传来呼救声。
冷飞和楚翼忙站起身来,林子后面有一片可疑的红色飘动,以他们的江湖经验立刻判断那是着火了,而且就是他们偷鸡的人家。
妇人抱着个孩子,看到有人来就一把抓住:“快,求求你救救我相公,他……他还在里面啊!我求求你了!”
冷飞一脚踢开门板,扯过那妇人手中的被子盖在头上冲了进去。楚翼一把没拉住冷飞已经冲了进去,他再想进去的时候大火已经封住了门户,远离十步远仍是灼得人烫脸。
“冷飞!冷飞!”楚翼急得一颗心都要跳出来,却只能在外面跳脚吼,一想到冷飞会被烧死在里面,他的心都要痛得被挖去了一般。
猛的发现院子里有一口水缸,他把一缸的水都倒在身上想也不想就要冲进去。妇人一把抱住楚翼的腿:“这位公子,千万不要啊!这火着得这么大,已经进去一位公子了,您不能再进去了,否则小妇人只怕会一辈子不得安睡啊!”
“放开我。”楚翼一把拉开妇人,他的冷飞正在里面受苦啊,他怎能坐视不管,要死也要死在一起,那小孩子整个人扑到他身上:“叔叔,不要进去了。”
“砰,哗啦!”着火的窗子被人从里面打碎,火花四溅,楚翼忙把妇人和小孩子带开去,一团黑影跟着落在院子里,在地上滚来滚去把身上的火压灭。
“冷飞!”楚翼忙过去把那一团人影分开,把那个焦黑的身体抱在怀里:“冷飞,冷飞,快跟我说说话,告诉我你没有事。冷飞!”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冷飞!你说话呀,告诉你在骗我。”泪水滴落在冷飞的脸上。
他哭了吗?冷飞被他抱在怀里,好舒服!可是他怎么了?自己不是没事吗,他眼睛长哪里了?他只是累了不想动,就以为他死了吗?本来想好好休息一下的,可是这男人哭起来真没有女人哭起来好看,让他心里也跟着酸酸的。
“喂。”冷飞低叫了声。
那木呆男人一味的低着头伤心。
冷飞叹了口气,抬手一掌。
楚翼一把扣住偷袭的手,立刻转怒为喜:“冷飞!你没有死,你没事!太好了!”把冷飞用力抱住,真想把他挤进自己的身体里,他再也不要体会那种失去心、失去血的感觉了!
“楚翼,如果你再不放手,我就要被你勒死了。”冷飞好痛苦的说,楚大呆用这么大力气干么?看他烧不死心里不平衡吗?
“对不起,对不起。”楚翼松开手,却没有丝毫把冷飞放到地上的意思:“冷飞,你有没有觉得自己哪里痛?有没有烧到哪里?”
“我没事,就是衣服被烧破了。”
“真的没事?”
“没事,你看我的手、脚不是好好的长在身上吗?”
“真的没事?”
冷飞真的想揍他一顿,可是一想到他也是真的关心自己倒也满开心的,这个男人啊!把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温柔的凝视那一双关切的眼睛:“楚翼,放心,我真的没事,没有受一点点伤。”
楚翼却只是把他再一次抱进怀里:“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如果你不出来,我就进去和你做伴。”
没有一丝的花言巧语,却是更令人为之心动、为之心醉:“傻瓜,你跟进来做什么。”
“你还没教我其他钓鸡的方法,还有只对狗有用的‘美人计’呢。”
冷飞笑了,搂住眼前男人结实的背,泪湿衣衫。
等到三三两两的村人赶过来时,屋子已经烧倒了架,救无所救。所幸只是那个丈夫被灼伤了手,两个小孩子只是被吓到了。
冷飞替那个男的包扎伤口,赶来的村人只在不远处看,却不过来说话觉得很奇怪:“这位大哥,伤口不严重,静养两日就会好的。”
“多谢二位兄弟相救,否则我们两父女都要被烧死了,小兰,过来给这位叔叔叩头。”
小女孩倒也乖巧:“谢谢叔叔!”
“他们怎么只在那里看,不过来帮忙?”楚翼也觉得事情蹊跷。
“闪开,闪开!”几个拿着棍棒的人走进来。
当先是一个五短身材的胖子,摇着一把充风雅的折扇:“呀,着火了,这么大的火没伤到人吧。”
那男人走过去怒叱道:“周胖子,别在这里说风凉话,这火就是你让人放的。”
旁过的人拿棍子把他拦住,周胖子嘻皮笑脸道:“你看到我放火了吗?话可不能乱说。张五哥,这房子烧了得有钱盖,乡里乡亲的哪能不帮一把?我给你送银子来了。”
“不用,多谢周少爷。”张五哥把自己的妻子护在身后。
“小孩子也在啊!没伤着吧。”周胖子显然是话里有话。
“你想干什么?”张五嫂把孩子抱在怀里。
“不干什么。张五哥,这是三两银子,在这张卖地的契约上按个手印吧。”
“人家不卖地,你为什么要逼迫别人?”楚翼侠从心中起,义从胆边生。
“哟,约了说话的帮手了?”周胖子上下打量着楚翼:“告诉你,我从不强迫别人做事。你哪只眼看我强迫他了?我这是跟他商量。没什么事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少管别人的闲事,省得怎么挨的打都不知道。”
楚翼压了压心中的怒气,他即非江湖恶匪又不是习武之人,自己也不是官府之人,实是不好出手去管。
冷飞是暗自摇头,真是个榆木疙瘩脑袋。
周胖子见楚翼不再说话,更是变本加厉:“张五哥,我告诉你,今天我给你三银子,明天我只给你一两银子。天干物燥,保不齐你家的两个小崽子哪天再不小心点了房子,只怕到时候就是人财两空。”
“那明明就是你放的。”小男孩叫着。
周胖子一巴掌把小孩子打飞出去,楚翼飞身接住小孩子,小孩子已经昏过去,半张小脸红胀异常。妇人抢抱过来,却只能伤心的大哭。
“哟,还是练家子,张五哥,找到大靠山了。”
楚翼咬了咬牙:“你怎么可以对这么小的孩子动手?”
“他说是我放的火,污了我的清白,我打他只是略做惩罚,若是告到官府只怕要治父母督管不力之罪,关进大牢,还要罚银子。”
楚翼只气得全身颤抖,却是想不出一丝办法。
周胖子继续道:“张五哥,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告你去?到时候你们夫妻两被关起来,这两个小东西没有人照顾真是可怜!现在这世道不太平,盗匪四处做乱,弄两个小孩子出去卖也常有的事。你说对不对?”
张五哥只气得全身发颤却没有丝毫回手的力气:“小人,你是个小人!我那块地值五十两银子,你只给三两银子,这跟抢有什么差别!”
“别生气,我哪里有抢?我这是在跟你商量啊,你可以不卖呀。”周胖子笑得全身肉颤:“这么着吧,看在你刚家遭不幸,我再添一两如何?”
“冷飞!”楚翼实在看不过去,世上怎么有此等恶人,真让人恨不得吃其肉喝其血。
“这块地我出一百两银子。”冷飞从楚翼身后走出来。
“你是什么人,也敢管大爷我的事?”
冷飞笑得极邪气:“我不是人。”
周胖子哈哈的大笑起来:“你不是人?哈哈哈,你不是人?”
“没错,有人说我是这世上最邪恶最邪恶的恶魔。”冷飞笑得好亲切,可是周胖子却再也笑不出来,指着冷飞张着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那几个手下人风头不对,刚想动手却一个个软倒在地上。
“你……你……”周胖子仿佛真的见到了恶魔,吓得牙齿打颤。
冷飞整张脸都要贴过去,笑得更是温柔风刀:“我这个恶魔一向最讨厌有人在我的面前称大爷,敢在我面前称大爷的人我一向会这样。砰!”冷飞突然出手,一拳打在周胖子的肚子上,打得他立刻软在地上大吐特吐起来。
“你……你敢打我!我姐姐是王妃。”周胖子吐得胆汁都出来了。
“是吗?那我告诉你我真的是恶魔。我若是叫人三更死,那个人就不能活到三更半。看来你还没明白我的话。”冷飞更狠的拳头打在周胖子的脸上,他打的不快,却是极准极狠,笑得越来越亲切,却让周胖子越来越害怕。
“不要再打了不要再打我了。”周胖子声嘶力竭的叫着,他怎么都躲不过冷飞的拳头,从他出生至今,别说打,连拍一下都不曾有过,自己真的招饶了一个恶魔呀!
“为什么我不打你,凭什么我不打你?”
“我求你饶了我一命,我求你求你不要再打了,我给你钱,给你很多很多的钱。”
“恶魔不需要钱!”
“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我都给你。”
“我渴了,我想喝人血。”冷飞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手在周胖子的脖子上来回移动,他觉得头一昏眼前发黑,可是下一刻就被巨痛疼醒了。
“不要!”一阵臭气从周胖子身下传来。
冷飞皱了下眉,一扬手,躺在地上的一个壮丁被平空吸起来落在冷飞手里,冷飞把那男人的头一按,露出他的脖子,眼睛盯着周胖子一口咬下去,良久才抬起头来,嘴角挂着血。
周胖子两眼一翻又要昏倒,冷飞一拳把他打醒。
“不要……吃……我。”周胖子极力挣扎着,他连哭叫的力气都没有了。
张五嫂已经吓得昏倒了,张五哥护着孩子吓得呆在原地抖成一团,一双眼睛瞪得要掉下来。
楚翼知道冷飞在捉弄人,可是看他一嘴的血,心不由得纠成一团,突然冷飞对他挤了一下眼睛,楚翼一口气才缓上来,否则他真的以为冷飞是恶魔转世了。
冷飞在周胖子的耳边一字一顿道:“我真是太喜欢你了。我喜欢你做恶,你做的恶事越多血就会越好喝。杀人不见血,好心计,做下去,你的心也会很好吃。占人屋霸人田,奸人妻淫人女,办得越多越好,我喜欢你做恶的味道。做的恶再多一点,一定要多一点,你别想跑,我会跟着你做恶的味找到你的,这么美的味道我真是舍不得吃,再养一些时候会更好吃。你爹妈的肉也一定不错!”冷飞狂笑着越过篱笆墙不见了。
楚翼叹了口气,把几张银票放在张五哥怀里跟着走了。
不知道谁惊恐的突然大叫一声,所有的人都四散奔逃,好象有鬼在后面追似的,都恨爹妈少生两只脚。
一阵风吹过来,楚翼觉得身上冷了嗖嗖的,不知什么时候出了一身的汗。树影摇动,楚翼霍的回身,哪里有人,自己不由得苦笑连连。冷飞真有吓死人的手段!
破庙的火堆过,冷飞已经换了衣服洗了脸:“怎么才回来?”
楚翼却不坐下,直直的走到他面前盯着他。
“我是人,不是吸血鬼也不是食人魔。”冷飞把没有吃完的鸡架在火上烧热。
“这……这也太吓人了吧。”
冷飞开心的一下子把他压躺在地上,满脸的欣喜:“你是不是也害怕了?”
楚翼犹豫了下还是环住了他的腰:“看到你满嘴的血谁看了不怕?”
“我是不是做的好棒!”冷飞笑得好象在讨赏。
“是,连我都被你吓到了。你教训那个周胖子一下也就是了。”
“我今天教训他,打他一顿又能怎么样,只是给他一个教训,然后呢?他会再张五哥身上几倍的找回来。我们又不住在这里,不可能会管他一辈子的。”
“可是你……你也太吓人了吧。”
“恶人就要恶治。我告诉他我是闻着他做恶的味道找来的,现在不吃他是想让他变得更恶,他若不想被我这个恶魔吃掉就万万不会再做恶的,我想他这辈子都不敢再做恶了。”冷飞想来就觉得好笑:“你不知道,我本来是要喝他的血的,可是他被我吓得又是尿又是屎,臭死了,我没当场跑到都是因为我定力够。”
“你真的喝血了。”楚翼托起冷飞的脸看个仔细。
“少来,当我真的恶魔呀。那只是做个样子,用指甲在那个人脖子上弄几个小口子还不简单,人都被我吓傻了,哪里还知道是牙咬的还是手抓的?我诂计再也没有敢跟那个胖子办坏事了。我做的是不是好棒?”
“是,简直能吓死人。”楚翼不则得低笑出来,周胖子怕是此生再也睡不好觉了。
“我让他下辈子都不敢做恶。起来吧,继续吃我们的晚饭。”
楚翼看着冷飞又怕烫又想吃的猴急样子,同刚才做恶的人真是判若两人。一回想他的手段,心下也是怕怕的,他只是让自己挨了四十板子,让葛云鹤做了一个月苦工还真是手下留情呢,不知道真正得罪他的人会如何,真想看却不由得先惊出一身冷汗。他不是恶魔转世,而是邪魔临凡,只是不知什么时候犯魔性!什么时候会犯人性!依他看来冷飞大多时候是处在半魔半人之间,让人又怕又喜欢。
出游回来,迎接他们的不是夹道欢迎,而是一路的好奇关注。好在楚翼这一路已经被冷飞训练成半个金钢不坏之身,倒也不以为然,依旧与冷飞体影不离,时不时的再来个相依相偎,那些关注他们的视线也就越来越暧昧。
终于葛云鹤忍不住了,寻了个空把楚翼抓到一个角落里,今天他一定要问个明白,否则……否则他死不瞑目。
看着葛云鹤一脸严肃的在地上绕圈子,几次走到他面前停下来想张口,却又摇着头开始接着划圈。他既然不想说,楚翼也不主动提,悠闲的喝茶吃点心。
一杯茶下肚,楚翼站起身:“茶好喝,点心也很好吃,多谢大哥款待,小弟还有事,就此告辞了。”
“楚翼,你先不要走。唉,大哥想问你,你是不是真的和冷飞在一起了?”
“什么在一起?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就是,就是你是不是喜欢冷飞?”真是要命。
“喜欢冷飞?为什么不喜欢,叶嫂子不是也很喜欢冷飞吗?这‘快活林’里哪一个人不喜欢冷飞?楚翼也很喜欢大哥的,这有什么不对的?”
“唉呀,我说的不是那种喜欢,是另一种。”
“大哥,你越说我越不明白了,怎么这喜欢还分很多种吗?那你和小嫂子之间是哪一种的喜欢?”
“我……我在说你的事,别捣乱。”葛云鹤被点中软肋,掩饰不住的面红耳赤起来。
“我的事有什么好说的?”看着葛云鹤的窘态,楚翼是乐在心里,真是开心的不得了,难怪冷飞每每以捉弄人为业,原来真的另有玄妙。
葛云鹤探头看看四下无人,把他拉进来按坐在椅子上,把门关上。然后,他一脸严肃的坐在楚翼的身边道:“楚翼,你跟大哥说,这一次出去玩冷飞是不是要胁你做什么事了?”
“要胁我?我一无钱二无权,他要胁我做什么?”装糊涂就一装到底,看这个大哥还能说出什么样的话来。唉,他实在已经被冷飞带坏了,只是他自己还不知道罢了。
“你……他……”这话要他怎么说?看看他这个天真的义弟,真的若是被人欺负了都不知道呢,这让他这个做大哥的要怎么放心?咬了咬牙还是接着问吧,总比真的发生了什么事再去后悔的好:“你们出去玩有没有睡在一起?”
“大哥是问这件事呀,有那么一、两次错过了客栈只好借宿到别人家里,我们只好挤在一张床上将就了。大哥,我们两不是也有时候睡在一起吗?”
“我说的和你说的不一样,你怎么还不明白呢?”葛云鹤急得不由得声音大吼起来。
“他不明白你才应该高兴呀,说明他还没有被吃掉。”门外传来麻胡子的调侃声:“你可真是笨,问了这么半天还问不到重点。”
葛云鹤一把拉开门,门口并排站着四个人:麻胡子,柳湘儿,无名,叶绣娘。他铁青着脸:“你们为什么要偷听我们的谈话?”
“我们不是在偷听,是在光明正大的听,是你没有发现。”无名取笑他。
叶绣娘也白了一眼她这个不长进的相公,还真是没用。
“胡子,什么叫被吃掉?”柳湘儿不耻下问。
“就是咱们色馆里有的女人要陪男人睡觉,也叫被男人吃掉。”无名谆谆教导。
“知道了,叶姐姐就是被葛堡主吃掉的。”学习者聪明的举一反三。
葛云鹤红得一张脸要滴出血来。
“没错,日后咱们的小湘儿也会被胡子吃掉的。”叶绣娘再给好学生上一课。
“我才不要。”一脸的娇羞,难得出现的小女儿样让麻胡子砰然心动。
“楚翼,你不会真的喜欢冷飞吧。”叶绣娘还是十足的担心。
“抱在一起睡的感觉一定和跟别的男人睡不一样吧。”无名一脸的希冀。
“你明白我们说的喜欢不是兄弟之情,而是同男女之间一样的感情。”麻胡子专打七寸。
“你和大当家的在一起是不是就象我和胡子在一起一样舒服?”柳湘儿好象又酿成了好酒一样。
楚翼站起身来,走到众人面前:“我喜欢冷飞;跟他在一起是和别人不一样,因为他睡觉不会说梦话,我大哥睡觉时爱乱踢被子;我没有心怡的女子所以无从比较;我不知道你和麻胡子在一起是什么样,但是一定象你做的酒一样好喝。”一一回答完问话,逍遥而去。
叶绣娘第一个傻眼:“他说他喜欢冷飞。”
无名有点摸不清头脑:“他刚才说的是什么?”
麻胡子点醒众人:“他说了一圈废话,没有一句是重点,说了等于没说。”
柳湘儿嘻笑道:“他一定是喜欢大当家的。”
叶绣娘轻笑道:“云哥,你这个义弟被冷飞带坏了,越来越滑头。”
葛云鹤却还是担心得半死:“他们不会真的在一起吧。”
“那有什么?哪条国法规定男人不能和男人相守一生了?再说了,咱们大当家的什么时候在乎过别人的看法了?”无名希望她那个大当家的再出神来之笔。
“我现在就让他去风云堡,三年之内不要回来。”葛云鹤想到了妙计,火烧屁股似的追了出去,只要能分开两个人,一切都好办。
“你家相公是不是在说梦话?”无名取笑葛云鹤的异想天开。
“唉,他一直都没有醒明白。”叶绣娘对她那个相公的不开窍是毫无办法。
“走了,我们接着去吃好吃的去。”没戏可看,麻胡子带柳湘儿退场。
楚翼坐在石凳子上为无名的问话发呆,抱着冷飞睡觉的确和其他人睡觉不一样。尤其是在张五哥家那场大火以后,他连着好几天都会被恶梦惊醒,他梦到冷飞被火烧死,就死在他的怀里,他不是泪流满面就是汗湿衣衫。每次惊后第一件事就是确定冷飞的存在,试控他是否有鼻息,把他抱进怀里感受到他的体温才能入睡。
他没有心仪的女子,所以他真的不知道跟冷飞在一起是什么感觉,但是他的心开始发慌。也许他的心是知道的,只是不愿去想。他对冷飞是手足之情,一定是!他越想说服自己就越让自己找不到方向,越心乱如麻。
他怎么可以对冷飞有那种感情?冷飞是那样的全心相信自己,好龌龊!不配做什么侠义中人!不,他根本不配做什么男人!
他越坐越心慌,越想越不安!
“楚翼,你在这里。”冷飞一声问候,惊得他跳了起来。
“冷飞!”风里送进鼻子里一股血腥气,楚翼脸色大变:“冷飞,你受伤了。”
月光下,冷飞的额头上有一道血红,身上的衣服也破了几块。
楚翼的心痛得让他喘不上气来:“冷飞!”
“没事,只是小伤,不碍事。”
楚翼一下子将冷飞抱在怀里,直奔冷飞的房间,挑亮灯,除去冷飞的外袍前后左右细细打量冷飞。
关切的表情让冷飞开心极了,尤其是那一脸的惨白:“放心,我真的没事,一点事都没有,只有外衣破了几个小洞。”
“怎么会有人伤你,是什么人?”看冷飞真的没有其他伤口了,楚翼才放下一颗心来,把冷飞紧紧的抱在怀里,他差一点就失去了冷飞,再也见不到冷飞,他的心只因为想就要跳出胸口了。
“没什么,只是一些不开眼的小毛贼,以为我有钱。”
“这么晚了你不在‘快活林’到哪去了?”
“到外面的店铺转一转。”冷飞觉得自己快要被勒死了,但是却是动也不敢动,也是不想动,有个担心自己的人,那种感觉真好啊!
“下一次再出去我跟你。”说得斩钉截铁,毫无商量的余地。
“好!”冷飞的允诺让环绕着自己的手臂又收拢了些。
实在不想破坏这种感觉,可是自己真的要不行了。冷飞放柔了语气道:“楚翼,我身上好脏,想洗一下。”
“好,我去叫人抬水进来。”楚翼又抱了抱才不情愿的松开手,眼睛却对上他额上的伤口,心里又在隐隐做痛:“还痛吗?”
“不痛了,这点小伤。”
“我想杀人!”楚翼从来没有恨过人,可是现在他恨那个伤了冷飞的人。
“是我不小心,不要担心了。你刚才坐在那里是在等我吗?”如果不换一个话题他也会被楚翼第一次出现的暴魇之气吓死。
楚翼突然记起先前的自愧,突的放开冷飞的手,心突的一痛,想伸手再握住,又强迫自己收回来,紧紧的握成拳头:“没什么。”
冷飞眼珠一转:“是不是下午他们又对你说了什么?”
“没……没说什么。”真不是说谎的高手。
“帮我去拿一件换的衣服。”冷飞叹了口气,这个别扭的家伙。
楚翼拿了件衣服走到屏风后面,真想一走了之,可是一想到再也见不到冷飞立时心如刀割一般。
“在想什么?和我一起洗吗?”
“不,不是。”楚翼忙把手伸出去:“给你衣服,你慢慢洗,我……”他没说完的话在冷飞脱下中衣后戛然而止,他的胸口缠着白布,一颗原本放下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你受伤了?让我看看!”
冷飞的手护在胸口。
楚翼把他的手轻轻的拿下来:“我会轻一点的,有没有上药?”他的手抖得如秋风中的叶子,极小心的解开布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