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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

  •   阴暗、潮湿、森冷,仿佛用漫无边际的黑暗将人禁锢住的地狱。

      布着铁锈的一道道栏杆,铸成了无法逃离的牢笼。

      被囚于牢笼中的长发男子,却仿佛超脱于这片禁锢之所。淡然而又平和,浅碧色的双眸波澜不惊。

      面朝着牢狱那令人窒息的高墙而坐,纤长的手指执起一块棱角尖锐的小石头,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恣意地书写着。

      身在牢笼,灵魂却仿佛超脱世俗般的自由。

      “松阳,你的那三个弟子,已经上了战场。”

      牢狱外,一头灰白色卷发,身着僧人装的男人隔着铁栏面无表情地说道。

      半晌,牢狱中,浅茶色长发的男子终于回道:

      “是吗……会找到属于自己的武士道吧,我的小小武士们。”

      唇角,清浅的笑意、温柔的弧度,一如既往。

      沉默、无言,只余吉田松阳继续用小石块在地上书写的声响。

      凝视了那个身影半晌后,听到狱房外传来“哒、哒——”的沉稳的脚步声,胧终是转身离开了这座牢笼。

      ……

      狱房外,一个身影不急不缓地在刚刚走出狱房的胧面前站定。

      与胧同款的白色僧人装、黑色袈裟,袈裟上印着天照院奈落的标志。不同的是,衣服上有着斑斑血迹,尚未全干,而右手握着的野太刀更是昭示着刚刚经历了一场怎样的屠戮任务。

      十四、五岁的少女,纯黑的长发堪堪及腰。精致而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紫红色的双瞳中更是没有一丝感情。倒不是说冷情或者淡漠,而是如同一台生硬的机器,尚未被输入任何的指令。

      “看来任务很顺利,镜。”

      淡漠的话语从胧的口中说出,听不出任何赞扬的意味,理所应当一般。

      名为“镜”的少女依旧冷静如机器般,精致的面容上没有任何细微的变化,平稳的语调亦不含一丝烟火生气:“那么,我的下一个任务,是什么?”

      刚刚完成一项大规模的暗杀任务归来,手中五尺长的野太刀的刀刃上所沾染的血渍尚未来得及擦拭掉,便被召于此。

      不用多想,便知道,又一项任务将要交由她来完成。

      “是一项长期任务……盯住吉田松阳的弟子们。”身为现任天道众直属暗杀部队天照院奈落首领的胧下命令道。

      卧底的任务,蛰伏在目标人物的身边。

      而身为卧底最重要的,便是绝对不能引起目标人物的怀疑。

      这项任务,天照院里只有镜能够完美地完成,绝对不会有一丝纰漏。

      “我知道了……”少女缓缓开口,而在听到“吉田松阳的弟子”时,缓缓侧过头向着牢狱的方向看去:“那么,这次,‘我’将要成为一个怎样的角色?”

      手执天照院标志性权杖的胧迈步离开,擦身而过时——

      “随便你。准备好后,就立刻启程吧。”

      ……

      “你要去哪儿?”

      天照院通向外界的必经之路,最后的关口,一线之隔,光与暗的分界,仿佛两个世界、两重天。

      脚步即将迈离暗夜中的最后一步、迈入白昼里的第一步时,身后传来了稚嫩的女声。

      镜缓缓地转过身。

      十分年幼的女童,墨蓝色的头发,赤红的双瞳,和她一样,脸庞上没有一丝表情。或者说,感情这种东西,从来就不曾存在过。

      是那个叫骸的小女孩儿,这一批新纳入的幼童里天赋最高的一个。

      “会有新的教头来训练你们的。”镜平静地开口,只是在陈述一个不含任何感情的事实。

      天照院,奈落三羽之一,天照神之灵光,八咫之“镜”。

      至于“镜”的来历,对于天照院的大多数人来说,同样是一个迷。

      镜再度转身,重新面向自己将要前往的方向,只是背对着女童留下一句平淡到毫无起伏波澜的话语:

      “我的那把野太刀,你拿去吧……暂时,不会再有‘镜’的存在。”

      踏出这阴阳相隔之界。

      踏进外面的白昼之地。

      ……

      长州——

      天人入侵这颗星球已达七年之久,攘夷战争成为这一时期的主题,不少地区都已掀起了战火。

      在天人先进武器装备的狂轰滥炸下,依旧持冷兵器作战的攘夷军败势明显,然而那些武士们却仍旧坚守着自己的武士道将攘夷进行到最后一刻。

      纵使硝烟弥漫的时代,一些小城镇仍然保持着难得的安宁。但毫无疑问,也只是暂时的。

      隆冬时节,昨夜的一场大风雪过后,今日倒是雪霁天晴。厚厚的冬雪覆盖在石板小道和道旁各户的屋檐上,更显一份宁和。

      一家小酒馆里,生意还算不错,倒也并不喧嚣,反倒显出几分宁静雅致。

      客人各自坐在自己的桌旁与同行者随意闲散地交谈着,店小二端着温好的酒和正热乎着的下酒菜,各个客桌间穿梭。

      “来,小姑娘,你点的玉子烧和味增汤。”店小二将托盘上的食物摆到角落里一个单独坐着的女孩儿面前。

      虽说这里是酒馆,来者多是喝酒,菜肴只是个附带搭配。不过看这个女孩儿年纪还不算很大,又是一个人,旁边还放着个像是装着行李的布兜,想必只是赶路途中在这里吃个饭歇歇脚。

      松原汐奈倒没有急着动筷子,而是仰起头看向店小二。分外白皙的脸庞上,那双紫红色的双瞳格外吸引人。

      “问一下,这城镇附近可有攘夷战事?”

      “小姑娘,放心吧,这附近还算太平。不过如果赶路的话,出了城还是走西边那条路吧,东边的方向听说还是有攘夷战事的。”想到这个孤身少女恐怕是在担心自己的安全问题,店小二又补充道:“对了,现在咱们城里正好驻扎着一支军队,前几天刚到的。听说是支独立的义勇军,目前正在城里征兵呢。”

      “一支独立的攘夷军?”汐奈倒是起了些兴致,追问着。

      店小二也热心地解释道:“可不是吗,说来也稀奇……一般正规的攘夷军都是由武士组成的,但是这支独立军的头儿却是不管什么出身,只要有能力就通通招入军中,三教九流的整个就一大杂烩。”

      执起筷子夹起一块儿玉子烧,汐奈浅笑着评论,语气中竟夹杂着一丝赞赏的意味:“这个头儿挺敢干的嘛,心胸眼界倒是高出常人一等,不过……也有点自信过头了吧。这样一支军队,如果管理得好自然是虎狼之师所向披靡,可一旦无法掌控这支鱼龙混杂的军队……恐怕那头儿得把自己都给玩儿进去。嗯,你们家的玉子烧做得不错。”

      “诶,那小姑娘你就好好吃吧,我就先忙去了。”店小二笑着走开,忙别的活去了。

      待到店小二离开后,汐奈微微测过身子,望向坐在离自己不远处的那人。

      靠窗的那酒桌,一个男子独自坐着,背对着她,所以看不到他的正脸。

      暗紫色的短发,看上去很柔顺的样子。

      一身简朴的月白色浴衣,外披墨蓝色羽织,背影望去骨架不宽,想必不是什么魁梧威猛之人。

      那人此时左手执着酒盏,右手握着笔挥毫于薄薄的纸张上,似乎借着雪后清酒一杯的兴致一展自己的文墨丹青。

      这么看来,倒真像是个颇有雅致的书生啊。

      不过刚刚,她和店小二闲谈起攘夷一二事时,她明显感觉到了从这桌投来的一瞥而过的目光,还隐约听到了对方的一声轻哼。

      这么想来,莫非是个武不能挥刀杀敌便将国仇家恨之感于笔墨间抒发的……文青?

      ……

      只是还未来得及再想些什么,一声粗犷的吼声如惊雷般在酒馆里炸响,打破了原本平静雅致的气氛。

      “老板,上酒!给我上最烈的!”

      只见一个身材看上去甚是魁梧的大汉走进了酒馆,穿得不修边幅,身上的横肉隐约可见。而那张脸,一看就是个醉醺醺的酒鬼。身上带着股腥臭味儿,整个人看上去邋遢而又颓废。

      踩着一虚一实的步子,晃晃悠悠地在走在酒馆里,冲着店主又是乱吼一通。

      店主是个看上去很刻板的中年大叔,看到来者,明显地面露不悦之色,说出的话自然也是没什么好气:“雏大郎,你上次欠下的酒钱还没清呢!现在又来我的店里耍什么酒疯!”

      醉得不清的大汉狠狠地冲着店主算账的柜台大拍了一下:“老子没钱!老子连安葬我那老娘的子儿都还没有呢!”

      而店主显然是对眼前这人积怨已久,一通气地指着对方的鼻子一顿臭骂:“你这没用的废物!空有一身的傻力气,什么都不会,天天要么游手好闲要么就斗殴买醉,也难怪你爹不认你这个儿子!你那前几天刚病死的老娘估计也都替你丢脸!”

      国行雏大郎,这个小城里出了名的混混、莽夫,店主对这种人也是向来没什么好脸色。

      本就已经神志不清雏大郎在店主的激怒下,积压着的情绪已经紧绷到了极点,如蛮牛般干吼了一声,一手抓过店里立着的一根粗竹竿,蛮不讲理地在店里胡抡了起来!

      “没错,怎样,老子就是个废物,就是堆被人丢弃、被人唾骂的垃圾!”

      声嘶力竭地干吼着,两眼都充满了血丝,恐怖得慎人。而他乱抡着的竹竿,也引得店里的食客们纷纷躲闪,以免被波及。

      “反正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老子的容身之地了!老子还不如就这么醉死在大街上!”

      一竹竿狠狠劈下,力气大到将那张木桌直接劈断,桌上的酒杯、碟子“噼里啪啦”地碎了一地。

      ……

      看着那醉汉又抡起大竿子,汐奈止不住又后撤了几步,只是身后已是墙角。

      下一刻,只见那大竿子猛地向她挥来,而她又无路可退。

      紫红色的双眼惊恐地瞠大,正考虑着要不要赶快出手把竹竿给掰断时……竹竿静止住了。

      “诶?”汐奈一时间有些愣神,抬眼望去。

      只见那个之前背对着她而坐的被她定义为“文青”的男人缓缓站起身来,骨节分明的左手正抓着那根竹竿。

      那力道,令雏大郎丝毫动弹不得。

      看到男人出手帮了自己,汐奈也终于松了口气……没想到这文青看上去瘦了吧唧的没几两肉,力气倒还不小嘛。

      “什么人啊你!找老子事啊!”被人硬生生地压制着,雏大郎明显很不爽,唾沫星子横飞地冲男人吼着。

      却见下一刻,紫发男人干净利落地一脚将雏大郎踹飞,后者重重地砸落在地上。

      整个酒馆瞬间一片静默,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哼,没人需要的废物吗……我倒是很感兴趣。”紫发男人一边说着,一边不急不缓地朝着躺倒在地的的雏大郎走去。

      在雏大郎难以置信的目光下,只见男人将一个钱袋丢到了他的身上。

      “拿这笔钱好好安葬你的母亲……如果想当一个有价值的废物的话,就来城北的攘夷军招兵处找我,我可以给你一个容身之所。”

      淡淡的语调,语气甚至算不上和善,却莫名地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触动。

      说罢,男人便转身回到自己的酒桌。

      ……

      而就在男人转过身,汐奈终于看清对方的那一瞬间……

      五官精致得如同被精心雕琢过一般,额前柔软的紫色发丝稍稍遮住了眉宇,却难掩那双华美如祖母绿宝石般的眸子。

      男人只是淡淡地看了汐奈一眼,便拿起立在酒桌边的自己的那把油纸伞,转身向酒馆外走去。

      不知不觉间,天又静静地下起了小雪。

      汐奈就这么怔怔地目送着一身月白浴衣外搭墨蓝羽织的男人撑起油纸伞,缓缓地在这片小雪中远去,只留下一串不深不浅的脚印。

      待到男人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视野中时,汐奈才蓦然间回过神来。

      而回过神后,便感觉到,心,不可抑制地跳动着,跳得快到让她几乎呼吸不上来。

      一手搭在自己的心口,想要压下那紊乱的心跳,却发现只是徒劳。

      视线瞄到男人刚刚坐的那张酒桌,桌上,男人刚刚留下文墨的那张纸忘记带走了。

      汐奈仿佛护食般猛地扑上前,将那张纸紧紧护在胸口,唯恐被其他人拿去。

      纸上,字迹苍劲有力又不失一份潇洒灵动——

      “遥思梅树与樱花,魂在东海旧酒家。

      过眼景光无限恨,此生到处是天涯。”

      好诗,真的是好诗啊……写得太他(哗——)的好了!汐奈如获至宝般,小心翼翼地捧着手中的这张诗作,一副看样子恨不得将其裱起来的样子。

      而下方的落款处——“畅夫”。

      汐奈小心翼翼地用右手食指指尖轻抚着那个名字……原来,原来他叫畅夫啊……嗯,好名字!好名字!

      紧搂着这张纸,即使是在这寒冷的隆冬时节,汐奈也感觉自己浑身热气蒸腾地简直想要跳起来。紧捂着的这张纸,更是让她胸口滚烫。

      人生初见,已无悔一往情陷。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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