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职]昭昭》夏越澈

74、蒙混过关

　　叶秋的回复在好些天后姗姗来迟。
　　他说还活着呢你瞎担心啥，又解释了一句：“之前消息太多，一键忽略了。”
　　叶和光冷漠地说：“那你怎么想起来的。”
　　“有事儿找人帮个忙。”他说。
　　还没等她摆个谱儿说“有事起奏”，叶秋立马又道：“找着人了，用不上你。”
　　叶和光.气不打一处来，“脸呢？！谁说要帮你忙了！”
　　“那不就结了。撤了，拜拜。”他说。
　　叶和光眼疾手快地一个窗口抖动过去，“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怎么就突然退役了，早不退晚不退，赛季中途一声不吭的，你玩儿酷哥从不回头看爆炸吗？”
　　“是又怎么样啊……”叶秋说。
　　叶和光微微一愣。
　　对啊，她闷闷不乐地想，叶秋玩什么把戏都跟她没关系，当初他不也关心过自己为什么要转会，而她直接合上电脑没回话么，现在有什么资格去盘问人家的生活。
　　垂头丧气着，连一句那你现在去哪儿了也没好意思问出口，讪讪道：“好吧，你这就退了啊……我会怀念你的，但是也祝福你的新生活，祝大吉大利，万事如意。”
　　“太不走心了！”叶秋还批评她。
　　随即又说：“且走着看吧。”
　　然后他的头像就灰了下去，叶和光注意到他换头像了，由一个歪歪扭扭的“秋”字换成了同样不正当的手写“哭”字。
　　去你大爷的酷哥从不回头看爆炸，你退役根本就是难过死了蒙被窝里哭吧！叶和光心想，觉得自己也要难过起来的时候，忽然发现，那又有点像个“笑”字……什么鬼书法！
　　最后确认了是“笑”字，叶秋连ID也改了，不叫“一叶之秋”了，叫“君莫笑”。
　　叶和光懒得追究什么意思，看时间关机睡觉，也完全没深想对方那句“且走着看吧”是针对她所说的新生活做出的回答。
　　悲欢离合每天都在发生，感情再丰沛也不必外泄喧哗。
　　叶和光觉得自己是大道小成了，当初听闻百花张队长退役时，心里还堵了很久，由人及己满腔怅然。
　　然而不自觉就总兼职队内心理辅导的小哥哥江波涛表示：“我们一般把这个称作，长大了，成熟了。”
　　“呸呸呸。”叶和光说。
　　可是她心里觉得或许是这样的。比如说，方士谦退役的时候，哭的都是小辈，他自己都一脸无所谓云淡风轻的，但在后台流露出的片刻感怀，让人知道，他没可能完全潇洒利落，了无牵挂吧。
　　自己离开的时候呢……也是平静的，甚至微笑着，虽然一点点都不想笑。但是所有的表情，都不是强迫自己做出的，自然而然，就那样了，安静而收敛。
　　“这样好吗？”叶和光一口一口地喝着姜糖水。
　　江波涛在泡他的茶，有一会儿没说话。
　　茶水间里就两个人，午休时间，叶和光是肚子疼懒得挪窝，吃完饭就回训练室了，而江波涛也一向来得早。
　　这片刻的静寂伴宿着潺潺的水声，冬日午后的阳光漏进来，竟然有两分禅意。叶和光屏气凝神，等待年纪不比她大两天但总显得很成熟可靠的副队长说出一番高论来。
　　江波涛倒完了水，终于开口了：“那个，阿光，我听说……你家学渊源很不得了，我不是很敢跟你聊人生哲学相关的话题。”
　　叶和光笑得肚子疼，真疼，放下杯子捂着肚子蹲下去，还停不下来。
　　她觉得江波涛真是个妙人儿，完全不知道怎么形容，说搞笑吧又比较正经，说正经吧又不是传统正经。整个队伍都是，一种特别奇妙的风格，有几次她都想形容为轮回搞笑天团。
　　原来以为漂泊天地间，却又有了一个归宿，去他的反思人生，好好过日子比什么都好。
　　但现在不行，笑太厉害了，真的肚子疼，不该蹲下来的，还站不起来了。
　　江波涛过了一会儿才发现女孩儿不是在造作，赶紧过来扶一把。叶和光攀着他的胳膊站起来，嘶嘶地抽着气儿说：“我再也不瞎笑了……”
　　“别笑得太用力就好……你笑起来好看呀。”江波涛说实话。
　　他搀着叶和光站好，刚松手，猛地发现门口站了个人，吓一跳，然后才发现是周泽楷。
　　比起其他卡点儿来的队员，周队长也是很勤勉的。
　　“嗨，队长。”他打招呼。
　　叶和光扭头，跟着打招呼：“下午好啊队长。”
　　然后她端上自己的杯子，步履缓慢地往外头挪，想回训练室。走到门口周泽楷还堵着，叶和光奇怪，抬头看了他一眼。
　　周泽楷侧身，竟是转身直接往外走了。
　　叶和光愣了愣，她仿佛周泽楷的脸上看到了不高兴，扭头望向还在等他的高级茶叶充分舒展的江波涛，他脸上也是一片茫然。
　　“他……”叶和光往周泽楷离去的方向指了指，“不是来接水的？”
　　“咳咳，”江波涛说，“阿光其实我前两天就想问你，你是不是惹……队长生气了？”
　　叶和光盯着他，平静心气，“副队啊，你觉得我跟队长，谁气量比较小”
　　这问题把江波涛难住了，当事人在眼前，怎么也得说不在场的那个的坏话吧，但他的良心不允许他这么对周泽楷，于是硬着头皮答了：“可能你们女孩子，要敏感一些吧……”
　　“所以理论上，是我惹他生气还是他惹我生气？”
　　江波涛：“……”
　　叶和光捧着杯子又喝了一口，仍然觉得嗓子眼发干。她本来想说我可能确实是惹他了吧，前两天下线遁丢他一个人被群殴，转念间又放弃了这种无关痛痒的话。
　　“副队啊，”她又走进了面积不大的茶水间里，放低了声音，“我对周泽楷也不是特别了解，所以想问你……呃，他有没有女朋友啊？”
　　江波涛震惊，刹那之间脑海里已经转过了千万个念头。
　　但是叶和光也没有解释，安安静静地站着，等他说话。
　　江波涛一怔。
　　这个片刻，叶和光看起来没有惯常的那种气质，小姑娘般的娇俏甜蜜，而像两人刚刚讨论的话题所涉及的，所谓成熟的意味，沉静端庄。午后的阳光照亮她的肌肤白皙，五官秀丽，眼眸尤其传神，比不得联盟女神那样惊为天人的相貌，仍然是相当漂亮的女孩子，高挑削瘦的身形还添了几分楚楚动人的味道。
　　江波涛一个晃神，刚刚吓到他的猜测忽然翻了个转，然而这种结果却更加可怕。
　　“现在没有吧……”他听见自己语气都弱了下去。
　　叶和光皱了皱眉毛，说：“那以前呢？或者他有没有什么，目标之类的？”
　　“我们要在这儿，此刻，严肃八卦队长的感情生活吗……”
　　“完全可以不严肃啊。”
　　江波涛抽了口气，撑着下巴，小心地望向女孩子，说：“阿光你干嘛要问这个？你……要追小周吗？”
　　“不是，”叶和光否认得干脆果决，“好奇问问。”
　　江波涛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快要不好了，斟酌着回答：“不知道啊……哦，小周好像说过，他有暗恋对象，但那是很久之前了……”
　　多久？江波涛努力回忆，去年吧，他们后来还关心过一段时间，但毕竟是茶余饭后的闲聊，周泽楷咬死了不想说，谁还能讨人嫌地非要去得出个结果啊，很快也就忘了。
　　“哇，”果然叶和光也觉得惊奇，“他这样儿的还用暗恋啊？那得是个什么天仙妹妹。”
　　“谁晓得呢……”江波涛想到某种可能之后，现在简直是一字一惊心。
　　“副队你能不能帮我套个话？我挺想知道的。”叶和光说。
　　“呵呵，这不好吧……小周说了他不想说……”
　　江波涛做好了叶和光追问的准备，他已经拟出了数种方法，从女孩儿这里着手挖掘线索，然而万万没想到，叶和光琢磨了片刻之后，松开了微微蹙起的眉头，神色也变得漫不经心，倦懒地说：“也是，算了，想这些有的没的。”
　　她转身，就要离开了。
　　江波涛一口气梗在喉头，快怄死了，也没出得了声叫住叶和光。
　　这个片刻，他深刻理解了好奇害死猫是什么意思，江波涛预感到自己将要走到一条黑路上，无法自制，而这还不足为外人知。
　　叶和光看着心无芥蒂地走人了。

　　事实上，叶和光有一点诡异的猜测，但过于诡异，而且全凭刹那间的感觉，所以她不想严肃对待。
　　后来想想，根本没有去对待的必要。她现在的生活是做出了怎样的选择交换而来的，重要的是什么，自己心里清楚，旁的不用去东想西想。
　　所以就不问了，反正并不关心，想来也不可能是她的猜测那么荒唐。
　　因为她感到非常抱歉，中午在茶水间的一番话可能给心思敏慧的江波涛一种错误的暗示。他是个行动派，竟然当天晚上一起在食堂吃饭的时候，就开始套周泽楷的话了。
　　叶和光心里叹服，也跟着当吃瓜群众。
　　周泽楷完全不懂为什么江波涛忽然向方明华问起感情经历，而话锋一转矛头就转到了自己身上。他拿着筷子夹菜往嘴里送，仪态良好地咀嚼，鸦羽般漆黑的眸子一瞬不瞬地凝望着江波涛，乖巧而纯真，试图以此蒙混过关。
　　杜明说：“说起来……队长上学的时候一定很受女孩子欢迎吧，初恋应该比我们交待出去都早。”
　　“那不一定吧，我觉得队长看上去可像专心学习的了。”于念傻头傻脑地说。
　　大家爱怜地望了他一眼，谁专心学习到打游戏来了？
　　周泽楷还是不说话。
　　叶和光说：“搞不好队长谈过很多个吧，你看他就是不会拒绝人的类型，这样貌又能每天收到一百份告白。”
　　大家就笑作一团，而周泽楷垂眼，低低地“哼”了一声。
　　接下来就歪楼了，大家开始回忆校园时代，江波涛还旁敲侧击了他两次，无果后也没有硬来。周泽楷满心疑惑，继续不动声色地吃饭，低垂的视线里能看到餐桌上一双明显不同于男性的手，纤细柔软，指尖带着盈盈光泽，她在把洋葱挑出去，也没怎么搭其他人的话。
　　吕泊远说也不是我想单身，我这条件，是吧……唉，眼光太高了，初中时候第一个喜欢的人就是校花，后来看其他人就不行了。
　　吴启说你有本事下次别跟苏沐橙套近乎啊。
　　吕泊远想打吴启。
　　叶和光在想为什么吴启一直这么欠揍却一直又没有挨揍呢，不经意间，她望到了专心吃饭的周泽楷，心头一颤。
　　“哎，楷哥，”她说，“求分享，你是不是应该跟校花谈过恋爱。”
　　周泽楷放下筷子，餐桌上蓦地一静，然后所有人都目光炯炯有神地盯住他。
　　他拿出了手机，翻了很久，翻了一张照片出来，然后把手机放在餐桌上，意思是随便看。
　　几个人一下子就围了起来，然后齐齐发出低哗。
　　照片里是一个特别漂亮的外国姑娘，也可能是混血，完全是国际电影明星级别的，有一种带着冲击性的美，匆匆一瞥也难忘，而细细看去，那带着异域风情的眉眼又直勾人的心尖。问题的关键是，她是跟周泽楷站在一起的，两人肩靠肩，姿势挺亲密。
　　全轮回都是第一次看见这张照片，所以大家的反应很统一，叶和光也是其中一员，叹服地望向周队长，表示厉害了帅哥。
　　“女朋友？”叶和光问。
　　周泽楷摇头。
　　“曾经的？”
　　他迟疑了一下。
　　“暗恋中，在追？”江波涛接话。
　　周泽楷拿起筷子，缓慢地点了点头。
　　他清楚地看见所有人脸上的表情，是正常的谈论八卦所带来的兴致勃勃，以及因为了解到他这样私人的信息而反馈出的亲近感，信赖又亲密地看着他。唯有叶和光，是松了一口气，坐回位子上，眉眼弯了个可爱的弧度。
　　她跟于念说话去了，说你看人要有追求。
　　周泽楷稍稍捏紧了放在餐盘边的左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