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职]昭昭》夏越澈

46、多担待

　　叶和光最终还是安全从家里离开了。
　　车限号，王杰希坐地铁过来接她，叶和光收到他已经出站的消息的时候跳起来，说要出去接他，蒋校长冷笑说他对这块儿还不熟吗？叶和光说你总得给时间让我们串供啊……
　　蒋校长觉得高血压都要犯了，谅叶和光也不敢就这么跑，挥挥手让她自己串供去。
　　她一溜烟地跑下去，在小区门口遇见了王杰希，拽住他，问他准备怎么办。
　　王杰希的神色也有些不自然，深深地叹了口气，说：“什么怎么办，我来见丈母娘，你紧张什么。”
　　叶和光呆了呆，把自己代入新媳妇的角色想了想，没错，应该是王杰希自己紧张，她在旁边看就行了啊，但是……
　　“我怕丈母娘不喜欢你。”
　　“我还稍微有些自信，”王杰希说，“阿姨应该比较喜欢我的。”
　　“……”叶和光瞪他。
　　王杰希亲了她一口。
　　两人一起上楼，开门进屋。蒋校长端庄和蔼地坐在沙发上，像往常一样亲切客气地接待了王杰希，还请他喝茶。
　　叶和光白毛汗都要下来了，偷偷拉了拉王杰希的手，感觉到他手心也忧心湿润，扭过头去，咧开嘴就要笑。
　　蒋校长断然开口，把她打发到房间里去。
　　“干嘛啊！”叶和光捧着自己的脸用力地抓了抓，表现她内心的崩溃。
　　“有点儿话不想你听。”蒋校长淡淡地说。
　　王杰希清清嗓子，压低声音道：“去吧。”
　　叶和光嘟着嘴，气哼哼地起身往房间走，猝然听到蒋校长语气古怪而哀凉的一句：“我说的话倒是不如你管用了，女生外向，还真没错儿。”
　　“怎么会，阿光——”王杰希急切的解释还没说出口，叶和光回身扑到母亲怀里，呜呜地假哭，说没有没有才没有。
　　蒋校长摸了摸她的头发，轻声说：“你长这么大，经过什么事儿啊，妈妈不是怕你受欺负吗。”
　　“呜呜……王杰希，王杰希你不应该很放心吗……”叶和光抽抽搭搭地说，“谁欺负我他都不会欺负我的嘛……”
　　王杰希愣住，沙发上的蒋阿姨抬眼，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他神色肃然，用力地点点头，沉声道：“我不会让阿光受委屈的。”
　　蒋阿姨笑了笑，那是一种非常长辈式的漫不经心，好像在说绝不信你胡说八道的模样，目光也是一个成年人打量一个幼稚的儿童会有的那种眼神。王杰希心里微微一惊，就见蒋阿姨一手拍着叶和光的背脊，一手抬起来揉了揉太阳穴，说：“本来我预想着，这事儿还有些年，哪知道你们现在的年轻人，这么着急……”
　　他的脸色罕见地红了一红，蒋阿姨却挥挥手，同时也把要跳起来的叶和光摁住了，她说我不是讲你们小年轻谈恋爱，自己心里有数，老头子老太太干涉什么啊。
　　“和光还小，”她说，“孩子心性儿，你俩差异还挺大的，以后，阿姨请你，多多担待着，千万千万，不要对她不好。”
　　叶和光僵了僵，眼泪真的滚了出来，她抬起身子搂住母亲的脖子，说您讲这些干嘛啊，好像我要嫁出去了一样。
　　“傻姑娘，你以为那天很远吗，”蒋校长说，“一眨眼你就长这么大了，有自己喜欢的人了，以后离开我们，去跟另外一个人过一辈子，不也就是转眼间的事儿吗。早说晚说，说了有没有效果，我反正是要唠叨两句的。”
　　“不是不是，我俩明明就在您眼皮子底下啊……”叶和光不知道自己怎么的就伤心起来，哭得停不下来，耳朵里嗡嗡作响，连王杰希说了什么都没听清，可能是表白了一长段，她模模糊糊地听到王杰希说喜欢她，说会对她好，不晓得为什么，更想哭了。
　　后来母亲给她擦干净脸，让王杰希把他的小姑娘，队长把他的小队员，领回去。
　　“有空多回家吃饭，杰希也一起过来。”蒋校长说，娴雅地坐在沙发上，像一个端庄的高级知识分子女性，背后是素色的沙发，宽广的洁白墙面，看上去孤单极了。
　　叶和光脱口而出：“好像您会在家里做饭一样。”
　　蒋校长嗔了她一眼，说：“你回来，妈妈总在的。”
　　叶和光呆了呆，攥紧了王杰希的手，听到对方磕磕巴巴地说好，阿姨再见。她又想笑，哭得像小兔子一样的眼睛盯着王杰希，出了门就迫不及待地问他：“你傻不傻啊！”
　　王杰希回给她杀气腾腾的一眼。
　　“刚刚是我这辈子最紧张的半小时。”他说。
　　“但是你到最后才露了馅，你真可怕。”叶和光摇头晃脑。
　　王杰希伸手抹了抹她的眼角，“我要是露了怯，阿姨不放人，你可怎么办？”
　　“那我就跑嘛。”她抓住王杰希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笑嘻嘻地说。
　　王杰希安静地看了她几秒钟，然后低下头来，吻住她的嘴唇，舌尖在干燥的嘴唇上描摹过再钻进口腔。
　　上来之前他轻轻啄了她一口，算是定军心，又像个封印一样，这会儿就解封了，叶和光的心脏后知后觉地砰砰跳动起来，紧张，害怕，高空上走钢丝，极其依恋地抱住王杰希，唇齿相依，气息纠缠。
　　“我妈总不可能不让我跟你谈恋爱吧，也不可能叫我退役，”叶和光依在他怀里，糊里糊涂地说，“我是在怕什么啊，总觉得心里好虚。”
　　“我怎么知道，”王杰希也觉得奇怪，“你还做了什么亏心事？”
　　“嗯……”
　　“嗯？”
　　“是这样，在你来之前，我妈跟我说，那什么，安全性行为……”
　　“……”我们总共没做过两次吧，你就被揭了老底，是该心虚一下。
　　“好烦哦，”叶和光脸上露出真心实意的苦恼神色，“所以说我也不想让别人知道，我想到要应付别人的问答就气短，你说谈个恋爱这么个人的事——”
　　“怎么个人的事了？”王杰希拉着她的手，终于慢吞吞地往电梯那边动身。
　　“啊？”
　　“谁都不是天生地长的啊，恋爱……说远一点，婚姻吧，结两姓之好，所以肯定跟家族有关，起码父母是有权知道和发言的吧。”
　　“唔……要是父母反对呢？比如你爸妈要你跟我分手，你会分吗？”
　　王杰希正想着她果然是个小孩子，眼前的大概是中学生的卿卿我我，压根儿没想过这是一份稳定的关系，到底是怎么胆子那么大就敢跟他滚上床的，没防备叶和光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他扣紧了她的手指，说：“我爸妈怎么会多事。”
　　“噗嗤……”她弯起眉眼。
　　“东想西想的，回到正题，还记得我跟你说过——”他的话没说完，就被叶和光打断了。
　　小姑娘兴致勃勃地问他：“我说假设啊，万一呢？”
　　“没有万一，这样假设很无聊。”王杰希没好气地说。
　　“肯定有这种可能嘛，你告诉我。”她无理取闹。
　　“没有这种可能。”
　　叶和光扁嘴，电梯无声地下行，有一会儿没人说话，王杰希侧头看她，就看见小姑娘两眼闪着清澈的光，一副我委屈了你刚刚还说不让我受委屈的样子。
　　一声叹息含在喉咙里含了半天，还是滚了出来，王杰希说：“假使有那种可能，你当我是死的？”
　　“哈？”
　　“我想尽办法也会让他们喜欢你的。”他无奈地说。
　　叶和光乐起来，傻乎乎地说：“还好还好，叔叔阿姨已经蛮喜欢我的，你不用为难了。”
　　“你问这种问题就够让我为难的了，”王杰希说，“以后不许再瞎说。”
　　叶和光挣开他的手，两根食指在嘴巴上比了个十字。
　　王杰希又抬手胡噜了一把她的脑袋，表示放弃，“算了你想问就瞎问吧，女孩子不就喜欢钻牛角尖么。”
　　“你好像很懂啊！”说着她就钻起来了。
　　王杰希顿了顿，嘴角一勾，气定神闲，“我还不知道你尾巴朝哪儿翘。”
　　叶和光跟他打打闹闹着出了楼。
　　已经很晚了，王杰希本来忙着整理资料，接到电话匆匆赶过来，又没吃晚饭，叶和光倒是在家里享受了一顿蒋校长的爱心料理，痛苦地说她几乎是闭着眼睛干完了那一碗番茄青豆白菜汤面，她妈妈竟然在有番茄的情况下还放了醋，太可怕了。
　　“在外面吃怕赶不及门禁了，”以身作则的王队长说，“我还要查寝，回去在门口便利店买个饭团吃吧。”
　　“这么晚了哪有饭团……”叶和光不高兴，觉得他们今天是闯过了一个难关，应该庆祝一下的。
　　“那就方便面，我给你煮。”
　　“你很双标哎，平时都不准我吃泡面，需要敷衍了就准了。”
　　王杰希挑挑眉，“你非要跟我抬杠是吧。”
　　叶和光叉腰，昂首挺胸扬眉吐气，“就是，反正你不能欺负我。”
　　“你看我能不能欺负你。”王杰希说，似乎有点意味深长。
　　女孩儿怂了，哼唧：“点外卖。”
　　“大晚上的你要吃多少……”
　　叶和光挥了挥拳头，被王杰希一把拽住，拉到他外套宽大的兜里一起捂着，然后不由分说地把她拽到路边，等出租。
　　“你来的时候干嘛不打车？坐地铁不怕被人认出来呀？”她又想起这茬来，追问。
　　“我需要一点时间冷静一下。”
　　“哈哈哈……”
　　“不许笑。”
　　“哼！”她不笑出声了，眉眼还是弯如新月。
　　然后他们在离微草大院一个路口的地方下了车，因为看时间完全来得及在门禁前赶回去，叶和光又念叨了一路，最后王杰希还是妥协了，一起去了那家他们经常光顾的夜宵摊子。
　　走回去的路上，王杰希还是拐进了7-11，叶和光说你干嘛，我饱了，不吃泡面了，王杰希的无语简直可以具象化为一个省略号送给她。
　　他拿了一支薄荷唇膏，递给叶和光，“怎么老不记得擦唇膏，起皮儿了都。”
　　“唔……你就不能结了账再送我？”
　　王杰希又拿回来，自己走向柜台，叶和光跟在他后面，然后看见他又顺手拿了一盒白金色的东西，像烟，她正在奇怪，凑过去一看，登时有点发晕。
　　“你你你……”
　　“贯彻你妈妈的指示，有备无患。”王杰希无比淡定地说。
　　叶和光一下巴搁上他的肩膀，恨不得把脸埋进黑色的开衫卫衣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