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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宁城有两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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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老大是宁城出了名的地痞流氓。
太平盛世,宁城一个不大不小的城镇也是热闹非凡,大街小巷都透着繁华之气。百姓生活富足,眼角眉梢都带着股精气神。然而,有光则有影,饱暖之后便生欲念。在繁盛的街景之后,阴暗杂乱的角落里,就藏着一批泼皮耍赖无恶不作的地痞流氓。
他们大多是无家可归的外乡人,也有嫖赌毒败家的落魄户,都是一群可怜又可恨的人。
宋老大就是宁城地痞的老大。
他五官硬朗,身材高大,光是站在那里,就吓得一帮有眼色的不敢轻易造次。曾经也有不服管教的狠家子,愣是想要自立为王,结果无一例外都被打得皮开肉绽。
罪魁祸首宋老大叼着根狗尾巴草,摊手表示送上来的乐子哪有不揍的道理。
因而,宁城的小流氓大流氓哪个见了他都得服帖地唤一声老大,还必须面带微笑,语气真诚。由此可见宋老大的日子过得那叫一个凶名在外……哦不,是风光无限。
宋老大最近很苦恼。他后脑勺枕着双手,悠哉地靠在一棵枝叶茂盛的大树枝干上,阳光懒洋洋地透过枝叶漏了进来,微风轻拂,本应是快活似神仙的日子,偏偏他皱着浓眉,周身围绕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烦躁。
“噗——”他吐出了口中嚼烂的草根,屈膝起身,随手挠了挠乱成鸡窝的后脑勺,发出一声长叹:”这日子可真特么无聊呀……”
惊起一群雀鸟。
然后他又躺了回去,翘起了二郎腿,抖。
“嗒嗒……”不远处传来了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哼哧哼哧的喘息声,还没等人出现,就听见一破锣嗓子喊开了:”老大,老大!不好了,不好了……”
宋老大眼睛一亮,不过依然维持着原先的姿势,那叫一个处变不惊。
破锣嗓子终于从拐角处出现了,他穿着一件黑扑扑的衣服,袖子挽到手肘,露出了黑色的老虎纹身。许是跑急了,他满头大汗,叉着腰不住地喘气。
宋老大斜眼俯视:”瞎嚷嚷什么呢!知道什么叫沉稳吗?”
“不是呀老大!”破锣嗓子急了,”全子被人打了!”
宋老大眼神一暗,”哪个不长眼的敢打我的人?”
破锣嗓子见状,忙指手画脚比划了半天。
原来又是那人模狗样的李草包。
“全子平日里就喜欢拿些鸡蛋青菜什么的,今儿个挑着扁担,搜罗了两小筐,回来时太乐呵了没注意脚下,摔了。这一跤本来没什么,那小王八皮粗肉糙的啥事儿都没有,偏偏就坏在李晏铭这狗娘养的经过了,那鸡蛋烂菜叶子撒了一地,好死不死偏偏溅到了他的衣服。这会儿全子正让李府的随从们教训呢!”
宋老大听完,起身从几十丈高的树上跳了下来,掸了掸零星的落叶,就揪着破锣嗓子的后衣领,”带路。”
终于有个欠收拾的自己撞上来了。宋老大心里啧啧嘴,盘算着到时教训完人,该去哪儿喝上一壶好酒,嗯,最好再来一盘牛肉。
说起李晏铭此人,宁城的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出了名的纨绔子弟,稍有不顺心便闹得周围鸡犬不宁,任性放纵,狂妄自大。偏偏还没哪个良家子弟敢为民除恶,谁叫人有个城主老爹呢?
这名声臭的,都和宋老大并称为”宁城双煞”了。
宋老大到达那儿的时候,全子已经被揍得半边脸肿得老高,见他来了,”呜呜”叫唤着直呼救。
宋老大瞬间觉得一股邪火从心头蹿了上来,看着一旁飞扬跋扈的李草包,不冷不热道:”哟,这不是城主家的李公子吗?今日怎么被放出来胡乱咬人了?”
李晏铭本来背对着他,听到声音转了过来,一双纯黑的眼睛先是亮了亮,反应了片刻,又立马换上一副凶狠狠的表情:”原来是宋老大。”
他的声音很清亮,听着倒是悦耳,可吐出来的词着实让人高兴不起来,”你的手下弄脏了本公子的衣服,我不过是好心帮你教训教训他,免得不懂规矩又去祸害别人。”
宋老大是谁?那可是宁城的流氓头子,他的名声可不是凭几张嘴皮子说出来的,而是靠拳头打出来的,他立马撕破了脸,凶相毕露,”哼,李草包,跟你文绉几句还顺杆往上爬呀?”
李晏铭闻言,变了脸色,面上也是阴沉沉的。
宋老大接着道:”上回的教训这么快就忘了呀?啧啧,早知道你这么经打,就该多给你几拳,大家也多一份清静。”
李晏铭脸色铁青,眼神却是闪了闪,明显回忆起上回的事了,咬咬牙:”姓宋的,你少得意。不过是个流氓头子,还能翻出天不成!”
宋老大笑了,笑得肆意狷狂。李晏铭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他记得上回,姓宋的就是这么笑了笑,然后一转眼功夫就把他的随从全打趴下了,还将他五花大绑扔给了那群肮脏的手下,那帮地痞竟然敢出手对他拳脚相加!
想起上回的惨痛经历,李晏铭的脸都气红了。
“明明是这个胚子故意弄脏本公子的衣服,我不过教训了几句,何错之有?”他梗着脖子,硬撑。
“你敢动我的手下,这就是天大的错。”
“你……”李晏铭被噎住。
宋老大随意扫了一眼满地的烂菜碎蛋,缓缓向他走来。
李晏铭看着他满身气势的样子,不由向后退了几步。
宋老大很快就来到了他的面前,李晏铭问:”你你想干什么?”
话音刚落,宋老大就一把将他拽住,拖曳着走去。
同为”宁城双煞”,李晏铭靠得从来都是自己的权势,论力气,根本无法和地痞出身的宋老大比,此时此刻他只能扒拉着双手,使劲挣脱。
“啊——”李晏铭发出一声低叫,他被狠狠推到了地面上,上面堆满了烂菜叶子臭鸡蛋。宋老大还嫌不够,随手拿过碎了一半的鸡蛋,放到李晏铭的头顶,缓缓浇落下来。
李晏铭只感觉头顶有什么黏稠稠的液体滑落下来,像条蛇一般冰凉黏腻,直往皮肤里钻,好半天反应过来姓宋的对他做了什么,只觉得脑袋轰得一声全都炸成了一滩烂泥。
他,他竟敢……
李晏铭素有洁癖,一星半点的脏污都无法忍受,何况是如今这般。他瞪着眼,恶恨恨地瞧着宋老大,眼底仿佛燃起了火苗。
宋老大见他这孬样,乐了:”哟,眼圈都红了?”
李晏铭的脸惨白惨白,一脸的震惊不可置信,黏糊糊的黄浊蛋液滑落开来,衬着白白的皮肤显得触目惊心。他本是俊秀相貌,眉眼出众,此番受辱,没了往日里的嚣张跋扈,倒有几分漂亮可怜的味道。
宋老大讪讪地放开了他。站起身若无其事地摸了摸鼻子,他娘的他脑子被驴踢了才会觉得这草包漂亮?!
见宋老大退开了,李晏铭的随从才敢上前扶起了公子。谁料李晏铭一把推开了他们,自己站了起来,顶着满身的狼狈,蹙着眉冷着声,留下一句:”你会后悔的!”掷地有声,字字扣肉。
宋老大撇撇嘴,撂狠话谁不会。不过那草包今日受了教训,够他记一阵子了。瞧他那副倒霉样儿,想了想,得饶人处且饶人,于是看着李晏铭转身离去,宋老大站在原地没有阻止。
全子的确皮粗肉厚,见李晏铭的人走了,立马恢复成一尾活龙,满脸敬仰地看着老大,”老大出手就是不一般,瞧把那小少爷气得!”
宋老大哼了哼:”下回走路长着眼,别没事净给我惹麻烦。”
说完,也不管他,大踏步朝着前方离开了。
宋老大揍了人,心情畅快了,酒虫就上来了。他也不是酒鬼,偶尔心情好了才会小酌几杯。近日里风平浪静,日子过得无聊单调,可把他给憋坏了,总觉得有股浊气一直在胸前萦绕,今日不知怎的,倒像那股气忽然泄了出来。
他负着手,向城东的酒肆走去。到了酒肆,王掌柜立马迎了上来,”这不是宋老大吗,想来点什么?”
宋老大瞧着王掌柜硬生生憋出来的笑,那褶子都堆一块儿去了,”这回我也不为难你,给我来两壶好酒,再……算了,就这些吧,赶紧的!”
原本他还想叫上一盘卤牛肉,想了想,好久没吃上小桃仙的豆腐花了,不如喝完了酒走几步路,去老树下的豆腐摊子来上一碗。
王掌柜很快就端上来两壶分量十足的好酒,边肉疼边赔笑:”慢用,慢用啊。”
赶紧把这褶子脸赶一边去,宋老大掀开盖子,扑鼻的酒香,仰头喝了一口,眼睛眯了起来,醇香的酒液顺着喉管直抵胃部,火辣辣的特别带感。他咂咂嘴,惬意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