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子》一片

8、进香

　　我转头一看，却是个装束儒雅的年轻人，我认得他，是爹爹颇为得意的门生之一。爹爹忌日上他便来过，哭得极是伤心。听说是做了什么官职，我也没太在意，只记得她姓杨。

　　我见是熟人，便颔首道：“杨大人有礼。”

　　杨公子虚扶道：“小姐不必客气，我本是先生的学生，小姐唤我名字承儒便好。”

　　我微微点头，问道“你也是来燕山上香的？”

　　杨承儒笑着答道：“我母亲前些日子生了场病，幸而转好，我今日是来还愿的。小姐也是来上香的？”

　　“我陪家母来。”

　　杨承儒又热络道：“师母最近可好？我之前便听闻她身体不太好，只是一直不得空去探望，今日正巧遇见了，可容我去拜见？”

　　我自是没有拒绝的理由，笑道：“大人有心了，家母此时大约还在寺中向大师求禅，大人请随我去吧。”

　　杨承儒作了一礼，跟了上来。

　　我瞧着边上山下之景，方才不知不觉的莫名情绪，还未等我品味，忽的又消失了。此时便也没那功夫去多想，杨承儒要拜访我娘，也只得带他去了。

　　下山途中，杨承儒又是问我与家母的近况，又是问了其他许多，我念着他对爹很是尊敬，也极为热心，便耐心回答。可这人似乎一说话就停不下来了，该问的问不该问的也问，“小姐如今还未许人家吧？”云云。

　　不该问的问多了，便有些烦人了，可杨承儒仿佛是没听出我的话外之意似的，依旧问得欢畅。翠儿此时不在，我倒想翠儿此刻来句实诚话。

　　好在杨承儒见我脸色，终于不问了，我正松了口气，他又兀自讲起了自己。说什么家住何处，官拜几品，家中父母姊妹如何如何，我听得便也笑笑。

　　从后山下到山腰的寺庙并不是太远，我加快了脚步，下来时，寺内已是香火鼎盛了。

　　翠儿在偏殿门口，见我回来，立即笑道：“小姐怎么这么快就下来了？”

　　我实诚道：“想翠儿了。”

　　翠儿脸色一红，有些害羞，却见了我身后的杨承儒。

　　我摆出笑容，介绍道：“这位是杨大人，我爹之前的门生。”

　　翠儿恍然大悟，向杨承儒施了个礼。

　　我问翠儿：“娘那儿多久了？”

　　翠儿回道：“夫人才进去没多久，许还得等一会儿······”

　　我点点头，正要对杨承儒说让他要不去旁边坐坐，却见偏殿的门一开，碧儿扶娘走了出来。娘看上去气色颇好，就连碧儿也是一脸喜气。这是问了什么了？

　　我迎上去，笑道：“娘这么快就出来了？”

　　娘面含喜色正要开口，又看到了我身后的杨承儒。

　　杨承笑容满面上前拜见，拱手作礼道：“弟子承儒见过师母。”

　　那杨承儒一开口，娘的表情忽的变得怪异起来，却似乎并非是不喜，却是疑惑······

　　我看得奇怪，人家也来上香，不知有何疑惑。正想着，却见娘打眼瞟我，又复的看向杨承儒，面上疑惑不说，却更含了几分恍然大悟之态，露出满意之色。

　　娘对那杨承儒笑得很是亲切，“承儒怎么也到燕山来了？”

　　杨承儒自是将之前与我说的再说了一遍。

　　我看着娘与那杨承儒说话时，有意无意想我瞥来一眼，着实是令人有些费解。

　　我朝娘身后碧儿使了下眼色，想问她娘这是怎么，谁知碧儿竟也一脸不可明说的笑容，含羞低下头去。

　　······好，不说大约也能猜到几分了······

　　那头娘与杨承儒像熟人见面似的，聊得十分热络，娘对他也是宽和得很。听杨承儒来上香的缘由娘夸赞道：“承儒有这份孝心真是难得。”

　　杨承儒一个劲地谦虚，又热切道：“师母可要下山了，承儒送师母和小姐回府吧，我家过去正好顺路。”

　　还能拒绝吗？娘自然同意。

　　下山路上，杨承儒走在前面，处处提醒，娘十分受用，对着我夸那杨承儒如何细心，如何体贴。

　　杨承儒如何与我倒没干系，娘这心思却能看出来了。见着杨承儒方正说话，我笑道：“杨大人年少英才，有博学多识，应是有许多姑娘倾心吧？”

　　娘瞪我一眼。

　　我微埋头表示认错，娘却也想听听他如何答话，并没有开口说什么。

　　我瞧着杨承儒背影，却见他耳朵似红了几分，转过身来微微屈身道：“承儒不才，哪里能得姑娘倾慕，小姐说笑了······说笑了·······”

　　方才还热心问我是否许人家，这时我一问怎么竟闹了个大红脸。

　　娘又说了几句场面话，抬了抬那杨承儒。

　　下到山下，马车正等着，杨承儒是骑马来的，既然答应了送人回府，自然也是一道。

　　上了马车，娘打车窗看了看外边儿的杨承儒，转过头来问我道：“萱儿，你瞧着他如何？”

　　我淡笑道：“娘是说的哪方面？”

　　娘斜我一眼，嗔道：“娘说的哪方面，你还不知？”

　　我叹了口气，讨好道：“娘，您说过先不问这事儿的······”

　　娘微微摇了摇头，“可缘分到了，那也不能错过啊，娘不是啰嗦，娘使担心你这辈子的事儿！”

　　我失笑道：“娘为我着想萱儿自然知道，可这缘分又是从何说起。”

　　娘方又喜道：“方才我替你问了大师，大师说你缘分已经出现了，今后情路虽然有些波折，可终归是恩爱圆满的。萱儿，这不正是说的那杨承儒吗？”怪不得娘出殿见到杨承儒是那般表情。

　　娘见我不语，又道：“你幼时便有位与你父亲交好的高人，说你面相是福相，今后必是荣华富贵之命，方才大师也是这般说的。你看承儒年纪轻轻便入仕，将来必然是前途无量······”

　　我听着娘说话，一时失了神，命理的事谁又说的清楚，前些年还有个不知哪里来的游方和尚说我命格不全呢。

　　这一时好一时坏，何者能信？

　　我摇摇头，对娘道：“若真是缘分，那也不急于一时吧，且看着吧。”

　　娘见我坚决，也并未逼我，摸了摸我的头发，慈笑道：“好，娘也舍不得萱儿，咱们且先看着吧，不着急。”

　　娘虽是如此说着，可却……并不是我想的那种不着急……

　　杨承儒送到府门口，便要回去了，娘亲切道：“麻烦你送我们回来了，看这天都快午时了，就在这吃了饭再走吧。”

　　承了人家的情，请顿饭是应该的。杨承儒笑道：“不了不了，我早上出门还未与我母亲说呢，家中应该都做好饭了。就不叨扰师母了。”

　　娘颇为满意，连笑道：“也好，你母亲病刚好，应当多陪陪她。”

　　杨承儒点头道是，拱手道：“承儒告辞了，师母和小姐也快进府吧。”

　　杨承儒走了，娘又拍拍我的手：“看看，多好啊……”

　　我暗咳了声嗽，翠儿在旁边偷笑，我瞪了她一眼。

　　这日过后，我本以为杨承儒的事就这么过去了，谁知，过了几日，他却上门了。说是身为门生自然应该照顾好先生的家人，送了好些补品过来。

　　娘夸他有孝心，收了礼，可不能不回礼，于是一来二去，就这么联络上了……

　　娘之前还说的不着急，此时明明又念叨起来。这杨承儒常来府上，每次少不了提我两句，我自然以为是冲我来的。可这人也是奇怪，见我态度冷淡，也没脾气依旧好脸相待。

　　倒是让我觉得自己太不近人情了。

　　我叹了口气，想着杨承儒便觉得不自在，想去街上逛逛。碰巧今日遇上了个人，倒是有些时日没见到他了。絮芷出京，我想着她这位弟弟也是要去的，却没想到今日在京中遇上了。

　　絮芷这弟弟我平日见得并不多，也并不了解，可正巧碰上怎么能不招呼？

　　苏旭东见了我也是一愣，随后便笑道：“陈家姐姐，好巧，许久不见了，陈姐姐近来可好？”

　　我回了个笑道：“还好。我以为你与你姐姐一同去往西北了呢，没想到今日却见到了。”

　　苏旭东摇头道：“我倒是想去，可学堂的课业还未完，大哥和我姐又都出京去了，家中也不能无人，我爹便留了我看家······”

　　我道：“原来如此，我也许久没有上府拜见伯母了，她可好？”

　　苏旭东点头道：“娘一切都好，就是有时念叨我姐，陈姐姐何时可来府上做客？”

　　苏旭东说着又突然呀了一声，“说起来我倒是想起一件事，与陈姐姐有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