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四日》哈斯塔

2、第一个故事

　　石板的遮盖下，是一个灯笼。低低的呜咽声从灯笼里不断传出来。

　　金毛男孩原本以为会是个人，就算不是人也是小动物之类的，没想到居然是灯笼。

　　几人都吓了一跳，安拉着秋林，往门口跑去，觉得这个距离差不多安全了，才转身津津有味地看事态发展。

　　之所以称呼那个东西是灯笼，是因为它的形状与灯笼无二，但它看起来是木头做的，朱砂红是它外表的颜色，灯纱上是一副人物图。边角上的花纹比较简陋，手工也不是很好，一看就知道不是现代机器打造。还有一个把手扣在它的顶上，这样就可以把这个灯笼提起来。

　　秋林还是有些迟疑，就算之前看见它被遮在石板下无人问津，那么应该是没有行动能力的。但谁又能说的准呢？动植物把自己伪装成无害模样，等猎物靠近在一举捕获的，多了去了。

　　但是人们会因为生物的未知性就放弃试探吗？总会有人按耐不住的。

　　“我可以仔细看看你吗？”
　　“摸都没问题。”

　　得到灯笼的肯定以后，金毛不再顾忌，直接伸手在灯笼的骨架上轻轻抚摸，虽说这灯笼是木工，但构造十分奇特，是没有钉子钉着的，当时工匠可能是考虑热胀冷缩的问题，在不同的结构中留有空间，倒是给了灯笼活动的空间。

　　“你叫什么？又在哭什么？”男孩好奇地问。
　　“我也不知道――”灯笼拖长了尾音，咔擦咔擦地抖了起来，好像是人在颤抖一样，“我本来是一棵树……不，是一支树干的二分之一，不过那也不是我……”

　　“到底是怎么回事呀？”安被绕晕了，“可以先组织一下语言吗？”

　　“一棵路边的树的枝干长到别人家的院子里去了，顺理成章地被拿户人家锯了，又觉得扔了可惜，就干脆把木头削成块……这么说可以吗？”它咕噜咕噜转了过来，说道。
　　“削成块然后呢？”

　　“然后拼成了我……我诞生了。”

　　明明都是木头，但是没有生命的木头加工后，居然产生意识！神奇的古老手艺，真让人想要击掌赞叹。

　　“你听到了吗？”秋林戳了戳安。
　　“怎么了？”安眨了眨眼睛，回过神来，“有问题吗？”

　　“它既然是被制造以后才产生的意识，它之前的经历是怎么得知的？”

　　“掉在地上的木屑，屋里头的桌子，椅子，还有外面那棵树，他们都这么说。”

　　如果足够细心，可以在一些家具上找到线索，推算出这家主人的信息，就好像家具会说话一样。但是这只是打个比方，现在却有个家具真正开口说话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被送到了另一家，然后堆在库房，听了一肚子故事――都是那些家具说的。过了不知道多久，一件一件用不上的物件被送进来，也有许多东西被搬出去，但我是始终是无人问津的。”它有些伤感。

　　“后来有一天，再也没有人进来搬东西，库房被封了。在一片黑暗中，我们都睡着了。再次醒来就是这里了，我在柜子里，其他东西被放在柜子上被人参观。”

　　安看了秋林一眼，秋林默默转头不语。
　　“我记得你的声音。”它说。

　　“不可能，都过去好几年了。而且你没有像其他展品一样被带走。”

　　灯笼的手艺和那些沉淀着岁月气息的展品大不相同，绝对不是同一种类型的物件，就算颜色一样也不可能。

　　“我一直都是无人问津的……无论在哪里。我试过说话，没有人听见。”它想了想，“或许有人听见了，但是应该是被当做……幻听了。人听到我喊他们名字，就一脸疑惑地转来转去，最后还会当成幻觉。”

　　“说了这么多，你可以帮我个忙吗？”灯笼晃了晃身上的流苏，“你可以做到的事情。”

　　秋林耸耸肩，“虽然还有很多问题，但是你想要做什么呢？先告诉我吧。”

　　“能找到一个有人的地方吗？然后把我挂起来，就可以了。我不想被闲置，哪怕我的作用只有装饰。”

　　“小意思！不过得先等我把鸟找到了。”秋林应承下来，“不过你不会对人有害吧？”

　　“不会。因为我是木头。”

　　秋林明白了，然后她和那个傻站着的金毛打了个招呼，提起灯笼，带着安就要离开。

　　“等一下！”金毛在背后喊道，“我家住在跃龙那里，以后如果来玩时遇见我，一定要告诉我事情后续！”

　　秋林也乐呵呵地答应下来，你说你家住跃龙，谁知道是跃龙街道还是跃龙山，或者是跃龙菜市场呢？就算到他家附近，相遇的几率也不到百分之一。

　　走出了废弃的展馆，外面的蓝天白云，还有依依的杨柳，时时响起的充满张力的蝉鸣。

　　“真好。”那个灯笼又喜悦地晃了晃，“亮堂的世界。”

　　秋林觉得这句话的措词不太正常，想要纠正，又立刻觉得这个形容让灯笼来说，再正常不过了。

　　“安，你想要找什么吗？”它愉悦地问一直保持沉默的安。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安抬起头，眼中是化不开的浓雾。

　　“你的衣服说的――还有秋林手腕上的荧光玻璃球也知道不少有趣的事情，它们一直都在说啊。”

　　“啊？”秋林抬起手腕，盯着玻璃球，过了许久，真的好像听见了细细碎碎的声音。

　　“小时候，我一个人在房间里，头挨到被子上，忽然听见了很棒的音乐！比现在街上的人们唱的好听不知道多少倍，那像是贝壳敲击的声音，还有奇特的、给人感觉像童话故事里地下的小妖精的歌声。我坐了起来，那声音却没有了，再躺下去时它又出现了。

　　然后我试着去床底听，还有往窗外听，都听不见那声音。但是一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又听到了。

　　最后我可以确定，那声音就是从被子里传出来的。”

　　灯笼兴致勃勃地问，“那后来呢？怎么样了？”

　　秋林有些遗憾地叹息，“当时很害怕啊……就去找妈妈，结果被当成无师自通学会撒谎的孩子了。”

　　“我是你妈，也一定觉得你在撒谎。”安揽过秋林的肩膀，“那太离奇了。你还听到过吗？”

　　“啊……当然，不过次数很少，在盯着台灯看的时候忽然听到了，我当时在怀疑灯里面是不是一个世界。”

　　灯笼终于忍不住说出自己想说的：“你可以试试，和路边的树说话，或许它会告诉你，你要找的鸟儿在何方。或者你可以找电线杆或者其他什么来尝试一下下。”